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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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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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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校园和朴树

缤纷的黄,让人想起记忆里的深秋。路过银杏道,熟透了的白果先于叶子落下,零散的黄叶,将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把这条道路铺满,铺到行人的脚下。纷飞,漫地的黄,牵连起我更记忆深刻的一些事物。

也是老树和校园,同样的有岁月沉淀的味道。不过一者是历史和光阴的洗涤,像我现在经常路过的银杏道,一者是过往的浮影,模糊着,和泛黄的旧照片相同。给那地方一个定义的话,那是我的第一个校园,是要从家走一公里多山路才到的校园,是山区里一个普通却有了些年头的小校园。小校园的名字用的就是村子的名字,小校园的学生也多是村子里的娃。很显然的,小校园属于那个地方和那里的人,连学校的老师也有不少是周边村子的。当然,初始我是不知道的。

最紧密的联系就是时间留下的联系。求学读书时,学校是除家之外待得最多的地方,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不同的校园象征着个人的成长。虽然,记忆的深刻与否与时间的长短没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待了六年的小学校园在我的心里有着比其他校园,甚至比素来有象牙塔之称的大学校园有着更重的分量。

启蒙的意义有一些,让我心心念念着它的,是因为小校园里差不多装着我的整个童年。山区的农村,农村的孩子,孩子到了读书的年纪是让全家人或是一个家族都重视的事情。爹妈的嘱托唠叨,一改平时的呼喝语气,柔声细语地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关切,邻居叔伯阿姨地调侃,让我有些揣揣和忐忑。老早就准备好的文具和书包,特意买地新衣服,这架势赶得上过年过节的隆重,让小小的心里不免也对读书这件事怀着一些神圣的憧憬,更多的是对这待遇的满足。小大人般的使用着想来不多的话语权,可以提些平时一定会被拒绝,现在却可能答应的要求,所以对我来说,上学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对上学的积极还得到了村里人的夸奖,其实真相只有我自己清楚。哪里是向往学习,只不过是有了“榜样”罢了。还记得在我上学的前一年,比我大一岁的某位死活不肯去上学,说学校的老师太凶了,还会拧人耳朵,一点都不好玩。结果这位就被他母亲追着满村子的跑,拿着小竹枝就要往他身上抽,吓得他钻进了路边的虎刺林子里,一个劲的哭,那场面可让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好好笑话了某位一直欺负我们的大孩子。

不管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总之,我知道上学这件事是撒娇也好,哭闹也好,都不能让父母们退步的。老老实实的跟着父母去了学校报到,欢喜着他们再也不可能总盯着我了,寻思着每天的零花钱要拿去学校的小商店里买些什么好吃的。学习,这让父母千般操心的事,说实话我却是不挂念的,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小校园,已经大变了模样了。那个长着危险的仙人掌树和飘香的月桂的小花园不见了,长得粗壮的紫藤花和三角梅不见了,让我在体育课上丢脸怎么也爬不上去的爬杆也不见了。这些是在我离开小校园之后消失的,想起来虽遗憾却不怎么感伤,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这些熟悉的事物是怎么被破坏的。现在让我想起来的觉得感伤的是那颗校门前的朴树。

每到秋天,朴树洒落堆积的叶子,一张挨着一张,叠出空间的游戏。朴树下就是欢乐的场所,捧起树叶让风再吹落一次,扬起的是金黄叶片间的笑脸,简单的游戏也让人开心。撒了,再落下,可能是那时就已经懂得了秋叶的静美,所以用欢笑去淹没秋叶死去的哀伤。黄色的朴树叶,落得纷纷洒洒,落得小校园前边得操场到处都是。走在上面是软软的,要不是水泥的地面在秋天干燥的季节里尘土很多,估计我们也会像那些小狗一样在朴树叶的地面上打滚,找藏在叶子下的宝藏。本就柔软的金黄树叶铺就了一层地毯,女孩在上面玩跳皮筋,男孩不时跑过去捣乱,惹得急了,互相抓了地上的朴树叶就狠狠地往对方身上砸去,地上树叶又一次被掀起,飘飞着落下,不像雨倒像落下的阳光。馋嘴的时候,也拨弄朴树叶,找出它掉下的果子,吹一吹尘土就往嘴里送去,砸吧出又甜又涩的滋味。朴树也是有果子的,只是和它高大的身躯不成比例,和它白色的小花一样的不起眼。果皮熟了的时候呈现出或黄或红褐的颜色,果肉不多,核籽就几乎占了绝大部分。把果肉吃了,朴树果的籽就用力一吐,要是打在了别人身上,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又要有一阵追闹。

朴树是小校园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它,可能我们的欢乐也会少一部分。它就站在校门外,是最忠实的门卫,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还要在它旁边弄了个多余的铁门和与它比起来一点也不显得高的红砖围墙,在我看来,防我们逃课的作用怕是比防盗的作用还要大些。为了不迟到,我和村里小伙伴需要天蒙蒙亮就呼朋引伴地开始出发。一公里的山路六年里已不知道反复走了几次,家在山上每次从学校回家都要爬上一段长长的坡,奇怪的是当时幼小的年纪竟也没觉得这上学放学的路有多难走,反倒是现在不时要走那段路时会累得满头大汗。

校门前的那棵朴树比三层的教学楼还要高些,远远的就能看到,小校园被它遮住了大半。朴树成了天然的庇护伞,夏天遮雨和乘凉,秋天也能挡挡路上吹起的尘土。冬天树叶都落光的时候,露出光秃秃的枝干和其他时候藏在叶子下的喜鹊巢,它就只能和我们一样的在冷风中打着哆嗦了,真可怜。

进入校园,我首先是进入了一棵树。因为有它的存在,拘谨和对陌生环境的害怕没有了,也围绕它,小伙伴才有么有趣。可仅仅是一个假期后,长了几十年的朴树就被砍倒了,曾经需要几个人合抱的枝干不在了,留在原地的是有着一圈又一圈年轮的树桩。朴树被钜倒,劈成一段段一节节的柴火,堆满了操场。记得开学时还是动员了大孩子们一起搬了一个上午才都搬到厨房。那时我上六年级,在最后一年里,陪伴了我六年的朴树就这么不存在了,宣告它的死亡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祸因可能充满了阴谋,也可能是负责厨房的师傅说了一句柴火不够了,没有经费的领导就把屠刀架到了朴树身上。按照古树通灵的说法,朴树被伐倒的时候会感到疼痛吗?我不得而知,这是觉得少了朴树遮蔽的校园空落落的,一下子就像失去了依靠,总担心着什么。

     最后一个冬天,厨房里的柴火充足,烧得暖暖的,让住校的我们过了一个舒坦的冬天,但校门外的朴树一个冬天也就被烧没了。后来的人肯定没有听说过朴树,怎么会相信小校园外存在过一颗比小校园还高还古老的树。怎么会有那么一棵朴树,是谁种了它,又具体是谁砍倒,我都不太清楚,只断定,倒下的秋天里,满地都是树叶的金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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