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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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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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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访

“掩藏在大山褶皱里的山王庙村,是全市里有名的贫困村,就是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山窝,近三年来依靠羊肚菌种植,全村年收入突破1260万元,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全省扶贫攻坚的先进典型。请看记者从现场发回的报道……”

这是市电视台早间新闻播出的一条消息。出于职业敏感,看完这条新闻,老马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我家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山王庙村能够成为全省扶贫攻坚的先进典型,其背后成功的秘诀值得挖掘!这是一个难得的创作素材!如果你没有更紧要的事情,今天上午我们就去山王庙村采访。”

老马曾任县文联主席,是省内知名的报告文学作家,在宣传部退休后依然笔耕不辍,几十年来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激情和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我立刻拨通了山王庙村党支部李书记的电话。他告诉我们:“这一切应当感谢市农业局的两个博士,他们不仅把羊肚菌种植技术带给了乡亲们,而且还帮助乡亲们解决了资金和销售问题!现在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到种植户那里作指导……等他们再来,我一定会到打电话通知你们!”

我与老马相识已经38年。那时,他是县文联主席。我高考落榜后,回乡做了一名镇办中学的民办教师,担任中学三年级班主任。我们彼此并不认识。教学之余,我喜欢写一些诗歌、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有几十篇作品在县广播站的《文学之窗》栏目播出,有两篇散文还被推荐在省电台和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后来文联的朋友对我说:“去年,马主席为找到你,煞费苦心,最后是在县广播站保存的稿件中查到了你的家庭地址!”这的确很让我感动,为此,我特意到带了自己的几篇散文作品到县文联拜访了他。此后我们便有了书信联系。

八十年代初,由于县里没有报纸和文学期刊,诸如我等无名之辈,是很难实现将笔下的文字变成铅字的美好愿望,更难以在名家新秀强手林立的文坛中脱颖而出。每一次我投进报纸、期刊的稿件,几乎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希望的泡沫一次次破灭,加上家庭经济的拮据,我对文学的追求已经心灰意冷,甚至由爱生恨了。在文学创作与物质财富的天平上,我毫无悬念的倾向了后者。

记得那年冬天,镇上的几个文友聚会,大约半斤白酒下肚,我便借着酒兴发泄着满腹的牢骚,慷慨激昂地调侃起文学:“文学啊,你已经让我欲爱不能,欲罢不忍了!你是天使,你曾经带给了我太多的希望;可你又是魔鬼,你又带给我太多的痛苦!我曾经那么虔诚地把你奉若神明,供上神坛,你却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文学,难道你真的是如此高贵吗?你能够当饭吃?能够当衣穿?能够代替毕加索和爱因斯坦吗?呵呵,文学,想说爱你,已经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了……朕今天就要金盆洗手了!老子一旦蔑视了你,你是什么?呵呵,你是什么呀……扬声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要追求属于我们自己的,是不需要什么破铅字,也不需要为发表什么作品求爷告奶的诗和远方……”如此一番醉人醉语,让众文友面面相觑。

大约是文友聚会后的第3天,我先后收到了两封来信。一封信是县文联马老师主席寄给我的,信中首先充分肯定了我近年来的创作成绩,同时也婉转地批评我酒后失态,玩世不恭,自暴自弃……另一封信是我远在南方工作的表哥寄来的,他希望我在本月下旬到南方一家私营企业工作,那里的薪资待遇是这边学校工资的五至六倍。当天我便准备好了需要携带的各种行李,随时准备跟随亲戚到南方去。而此刻,我也在斟酌着以什么样的理由给学校领导辞职,毕竟距期末还有一两个多月,此时并不是教师调整的时间节点,这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尽管这样,我决心已定,去意已决……同时,为了彻底掐断残存在内心深处那段藕断丝连的文学念想,以防死灰复燃,我还特意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已经写了5万多字的长篇小说的文稿,以超然物外的冷漠着看它化作缕缕青烟……

几天后,学校组织初中三年级模拟中招考试,答卷的铃声已经响起,我却发现考场上竟然空着三个座位!忽然想起前天晚上班里的三个同学递给我的三张“假条”和一首题为《再别校园》的诗。

再别校园

轻轻地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我可爱的校园

……

匆匆的我走了

正如我匆匆的来

我挥一挥泪水。

不带走他人的行囊。

见多了同学们仿写《陋室铭》《再别康桥》之类的文章,并没有多想什么,竟疏忽了其中的玄机——也许他们没有勇气给我辞行,作为一种礼节,他们试图利用这种似是而非的障眼法“瞒天过海”给我道别。宿舍管理员告诉我,他们已经决定不再上学,昨天就已经离开了学校!这更让我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他们还那么幼稚,那么单纯,那么懵懂。他们并不真正懂得知识的珍贵,更不知道辍学对自己的人生而言意味着什么。我必须赶往到他们的家里,了解他们辍学的原因,而且我必须要说服他们,让他们尽快重返校园。

数九寒天,悬在屋檐下的冰挂尚未消融,天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吃过早饭,我便撑着雨伞,穿着仅有的一双棉布鞋,顶风冒雪徒步踏上了通往三个村庄的道路,走村串户,与家长和孩子推心置腹地沟通和交流,苦口婆心地开导和劝说……直到中午时分,我才告别家长和同学,在茫茫雪原上拖着疲惫的身子“打道回府”。

通往我们村子的那条坑坑洼洼而又泥泞不堪的小路,已经被漫天的风雪伪装得那么的平坦。就在这翩翩飞舞的雪花中,一个穿着连帽大衣,背着挎包的中年汉子,艰难地推着自行车,沿着这条小路向村子里走去。车轮碾压雪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久这声响便逐渐消失——沾满泥雪的车轮,已经被充塞在挡泥瓦下面坚冰一般的杂物紧紧抱死。他不得不停下车子,拿出夹在后座上那根早已经准备好的树枝,用力地清理着阻塞在挡泥瓦与轮胎之间的泥雪和杂物,然后继续推车前行……

家访归来的路上,我走在他的身后,依稀可以听到他车轮下面悉悉索索的声响。朦胧中我看到在村民的指引下,他径直把车子停在了我家大门前。我赶忙跑了过去,就在他摘掉连衣帽的那一刻,我终于认出了他:“马主席!您怎么……”

我帮他抖落掉衣服上的积雪,赶忙为他倒上一杯热茶,从门外抱来干柴点火为他取暖。他清理一下脚上满是泥雪的皮鞋,如释重负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客为何来?我猜测着种种可能,却又无从问起,只好耐心地等待着马主席的谜底……

“这三个月多来,一直没有见到你,也没有见到的作品哟!想过来看看你。听说你是不是准备要到南方去?”他微笑着看着我。

“是的。”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读过你不少的作品。你文学功底比较扎实,不少作品写得文采飞扬的……你很有文学方面的天赋,很有才华,也很有潜力,是很有希望的!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希望你不要放弃文学。文学青年需要大量的阅读、人生的阅历、知识的积累和对人生,对社会,对生活的思考和感悟,这样才能厚积薄发。文学创作贵在坚持,坚持才能胜利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从他暖心的话语中,我确定他是我的伯乐,尽管我不是什么千里马。

“咱们能不能找到一种折中的办法或者其它更好的办法。比如,一边做好教学工作,一边兼顾文学创作……在我看来,在当前情况下,教师这个职业是不是更适合你?”

“可是……这……”我不想更多的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最近,县里新创刊了《金叶》文艺报,我任副总编辑,希望你能够为咱们的《金叶》报多提供一些高质量的稿件。”这更让我诚惶诚恐了。

“我这次过来,顺便把上次县里征文大赛,你受表彰的证书、表彰文件还有奖金给你了带了过来。”说着,他把一本红绒烫金的获奖证书、一份印着获奖名单的红头文件和一个装着现金的信封交给了我。这让我更加恐慌!因为我并没有参加那次征文大赛,也没有寄出一篇作品。我忐忑不安地注视着那本获奖证书和那份红头文件中获奖名单上我的名字,百感交集。说真的,几天前在文友家里,我已经看过了那份红头文件,受表彰的名单中并没有我的名字。再看面前这本获奖证书和表彰名单上面所显示的获奖作品《错觉》,这的确是我的一篇散文。是一年多前,我第一次拜访马主席时,带给他的几篇散文中的一篇。这份红头文件该不会是马主席为我量身定做的吧?不知怎的,那一刻,我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了。

吃过午饭,他拿出相机,带我走出家门,以风雪中银装素裹的山岗和门外那棵玉树琼枝的老槐树为背景给我拍了几张彩照。他说:“最近要举办全县本年度获奖作者(作品)展,作者简介中要用到个人的照片。”

“其实,写作本身也是一种精神享受,如果能够进入到那种怡然自得的美好境界,也是一种幸福。如果你到南方去工作,闲暇之余也可以写一些文学作品。就算孤芳自赏也好,这是一种历练、沉淀和积累,要耐得住寂寞,这也是一种人生的修炼,也是成大器者必要的修行。日积月累,水滴石穿,功到自然成哟!

“你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有时间,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好好谈谈。如果你事情紧要,只管忙你的事情,不能因为我来这里耽误了你的工作。”

我只好实话实说:“上午我已经去了三个村子,见到了两个同学和他们的父母。通过几个小时的促膝谈心,这两个同学下午都可以返校上课了。问题是到现在还没有见到那个叫梅花的女同学,她家里铁将军把门呢。据说,梅花住在她姐姐家里。下午,我需要到她姐姐家去一趟访。她家就在汝河对面的紫云山下。”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是否可以一起去?这样在来回的路上,我们也可以好好地聊聊。同时我也想到基层,深入了解一下真实的农村生活。当然,如果需要我回避的时候,只需要你一个眼神。”

于是,我们踏着皑皑白雪向汝河对面的方向出发了。路上马主席关切地询问起梅花的基本情况和辍学原因,他意在帮我支招儿。

“梅花性格特别内向,学习成绩比较优秀的。总成绩在全级基本上保持在前十名左右的位次。全县数学竞赛曾经获得一等奖。去年她的父母离异了,母亲改嫁,家庭经济拮据,上学期就交不上学费。这一段时间成绩有下滑趋势。据说,她要和姐姐一起去南方打工……说真的,如果她从此不上学了,我感到太可惜了,也很痛心。我会有一种误人子弟的负罪感。最近或者寒假后,我可能就要到南方工作了,可是教学就是个良心活儿,我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一定要想办法让她重返校园。”

畅谈中,我们还设想到梅花和姐姐有可能提出的种种问题或理由,同时也设计出了对应的策略、话术和具体的方法。

……

终于,我们来到了梅花姐姐家的门前。说明来意,梅花姐姐热情地请我们坐下,为我们斟上两杯茶水,然后面带难色地说出了梅花的心事:“去年我们爸妈离婚,妈妈改嫁了,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经济收入了,连梅花上学的学费也交不起了。她也许是一种心理障碍,羞于见人,走路总是低着头,生怕有人嘲笑她……她只想远走高飞,找一个陌生的地方打工挣钱……我感觉她在逃避。

“几天前,梅花小时候的同学从南方电子厂回来。她告诉梅花,她们每月都有两千多元的收入,那边厂里现在正在招工。梅花的心乱了……

“梅花已经和那个同学约定一起去南方了。你看,那是她明天出门要带的行李……说是明天早上从县城坐班车……”

外出归来的梅花,看到我们很是不安。她绯红而写满歉意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和忧愁。面对坐在我面前的梅花,我微笑着询问她最近在学习生活等方面是不是遇到了一些困难。

“老师,我就不是上学的料儿,也真的不想上学了。我只想出去……出去打工赚钱。谢谢你们,我真的不会再去上学了。”她低垂着脑袋,下意识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各科成绩一直保持全级前十的位次,还不是上学的料儿吗?”我微笑着看着她,“这样好的成绩,就这样放弃了,你不感到太可惜吗?”

“这样的成绩,拿到全县,全市,全省,全国去比,估计啥都不是了吧?”她依然低着头,似乎在自言自语。

“梅花,我记得在班上,你曾经讲过一个农夫捡芝麻,丢西瓜的寓言故事。你认真地考虑一下:一、在青春年华正是学习上进的黄金季节,外出打工赚钱。二、几年后大学毕业,用知识创造出巨大的财富。哪个是芝麻?哪个是西瓜?哪个才是更明智,更聪明的选择呀?”

“老师,你是在纸上谈兵吧?况且那虚幻的未来,也太遥远了吧?远水不解近渴吧?”她慢慢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

坐在一边的老马,捧着茶杯走了过来。他在女孩对面的凳子上坐下,语重心长地娓娓道来:“闺女,看得出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只是眼下遇到了一些暂时的困难和问题。这些困难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哟。当前你所面临的困难和问题是什么呢?我看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经济方面。咱们家庭经济的确困难。这个问题,请你放心,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二是父母的问题,让你感到自卑和难堪。于是,你在逃避。其实,父母的事情,已尘埃落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随缘吧。这个不需要你花费太多的心思。只需要你阳光自信,健康向上地成长,做好自己,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和未来。当前,你的主要任务是把自己的学业做好!没有谁会去嘲笑一个优秀的学生!从这个意义上说,你首先要自信、自强,要战胜自卑,要战胜自己!

“闺女,凭你的聪明才智,又这么勤奋好学,未来你一定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借助知识的力量,你会因此而赢得人生,能够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未来你就会有非常光明的前途。等到有一天,再回过头来看,你会发现这点儿困难和挫折根本算不了什么呢!

“闺女,假如你从此辍学,就意味着今生你很可能是一个非常平庸的孩子。你为了生计,必须要付出十倍、百倍的艰辛和努力,你必须在社会的底层摸爬滚打……平庸意味着什么呢?

“闺女,如果你能够重新回到学校。我可以协调学校免去你的学杂费。如果你能够努力超越自己或保持当前这么的好成绩,我可以通过协调安排你到县第一高级中学读书。如果将来你能够考上大学,我可以联系企业家为你提供各种学杂费等方面的支持。如果你高中毕业想参加工作,我可以帮助你在县城安排一份你比较满意的工作。

“你相信伯伯吗?别忘了,伯伯现在是县文联主席!城里很多书记、局长、企业大老板都是伯伯的朋友和哥们儿,要帮助你办这些事情,还真是小菜一碟……”老马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企图拿自己的官职作为砝码,在梅花面前证明自己的能量和影响力,以增加梅花对他的信任。

“如果你相信伯伯,明天就回到学校上学去!”老马默默地凝视着梅花。

我看到热泪盈眶的梅花,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明天早上去吧。”

老马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明片和100元钱双手递给了梅花:“闺女,有什么困难尽管联系我,我会帮你的。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第二天清晨,梅花带着书包和行李返回了学校,并参加了当天的模拟考试。两个多月后,县中招考试,梅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高第一高级中学。1998年7月,梅花考入中国农业大学。老马不折不扣的地履行着自己的承诺,协调当地的企业,为梅花提供了高中和大学学杂费和生活费用等方面的支持。

老马的那次家访也改变了我的人生规划。经过再三考虑,我选择了继续留校任教。不久,我在县里组织的中学教师招聘考试,被确定为在编教师,后来转为国家正式教师。在老马的推荐下,我调入县委宣传部工作,后来担任新闻科长、党委副书记、人大主席、副局长、局长、省级文学期刊副总编辑等领导职务。几十年来,在老马的影响下,我始终保持对文学的执着追求,潜心生活,笔耕不辍,先后在省、市和在国家级报纸、刊物发表文学作品300多篇,出版了《五味乡情》等文学专著,部分作品获得省、市和国家级奖励,终于圆了自己少年时代的作家梦。

十多年前,梅花一直保持着与我们的联系。几乎每年春节期间,我们都会收到她寄来的写满祝福的贺卡、书信和新年礼物,表达对我和老马的感激之情。后来由于老马和我工作调动,加之梅花大学毕业后出国留学和工作调动,我们与梅花失去联系。只是几年前从新闻报道中得知,她为母校和慈善协会捐款20万元。

……

昨天下午,李书记打电话说,市局的两位博士明天就要回到山王庙村做技术培训。第二天早晨,我们就驱车来到了30多公里外的山王庙村羊肚菌种植基地。李书记告诉我们:“两位博士正在大棚里做培训前的准备工作,培训结束后可以安排你们采访。如果有兴趣,你们也可以到大棚里面感受一下。”

进入大棚,我们看到两个身穿防护服,面戴口罩的博士,正拿着铲子和计量器具为种植户做示范。他们按照木屑、麦麸、玉米淀粉、石灰、营养液等原料的配比要求,在一个塑料容器内配制菌种。然后,由其中一个博士进行配比分析,并讲授技术要点。五十多个种植户代表围坐在他们周围,目不转睛地看着,全神贯注地听着,有的在一边忙着录音录像。期间,不时会有种植户代表举手发言,提出新的问题。两个博士轮流发言,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他们的疑问。

培训结束,李书记就把两位博士引见给我们:“这位是市农业局的梅博士,这位是她的丈夫杨博士。”梅博士?多么熟悉的笑脸呢,多么熟悉的声音。是她吗?这是一个多么阳光自信端庄成熟的知识女性!

“你好,梅……你是梅花吧?”我几乎在握手的同时确定是她!

“周老师?”,终于她认出了我们,“周老师,马主席!你们也在这里呀!太好了,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们!”此刻,她像孩子一样的惊喜和兴奋,盈眶的热泪在一瞬间已潸然而下。她伸出热情的双手,紧紧地拉着我和老马的手,仿佛失散多年的女儿,又回到了慈父的身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我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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