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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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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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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愁思是书上小姐们的,然而她读完,自己也就有了愁思,与书上的愁思不相干的,那是一种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余味的愁洇染开的思。窗外的丁香落败了好些,灰色的鸽子正好倏忽飞过,云也是洇染出去的,薄薄的,线连接着线,比薄纱更寡淡的处境,跟她的愁思一样的寡淡,却有个浅薄的影悬在那里,有些抓肝有些挠心。

她起身打开窗户,衣服的褶皱少了些,变成与前一刻不同的褶皱。她叹口气,如出一辙闺阁女子那种式样的。明明已不是那个旧不旧新不新的年代,她却像从那个时代跳出来,一下来到了现在的新社会,大家都时尚明艳,只有她不动声色的含苞待放。

母亲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呀,她在一家外企做高管,做事雷厉风行的,最见不得她温吞腼腆的样子,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母亲见于事无补,最后总以这句话做总结,然后就任由着她去了。

她倒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自己的样子了,生就生了这幅模样,还要怎么着呢。她有一个令母亲懊恼的名字,母亲时长嘀咕是不是这名字坏了风水,才让她变成如今这样不合时宜的性子,父亲喜欢阮玲玉,一拍大腿安排好了她的名字,周小玉。

他们俩没为这事起过摩擦,母亲觉得遗憾的地方父亲却当成宝,给她买一堆民国的书和小物件。她有时想,真奇妙,他俩究竟是如何走到一块去的呢。别看摩擦不断,他俩好的简直不能再好。不过角色全是反过来的,父亲像个居家媳妇,母亲就是那翘着二郎腿掌管大事的决策人了。

她是觉着新奇,可也并不讨厌或者奇怪。哪家的相处模式对墙壁另一边的家庭来说不是新奇的呢。

她侍弄侍弄花草,对影自个怜,双手提着包去学校,碰见熟识的同学说一声早上好,同学们对她这种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样子见怪不怪,大家都是包容的,可以容纳山川海河之势,各有各的个性。她静静看他们玩闹,一手轻摁着书,一手将滑落的头发拢至耳后,眼睛被阳光刺得微眯起来。

若是有人喊她小玉,她就轻轻转向那边,答一声,唉,我在。

有调皮的学生会当场表演一个爱心正中心脏的表演,惹的她咯咯笑起来,那是极轻极优雅的笑,半遮唇,有阳光,有线装书,有白玉手臂,再加一个心动来临的表演,那真是一个美好的秋日午后了。

后来那金丝眼镜就来了,从教室门口移到讲座上方,她喜欢那副眼镜,刚开始她是没看见眼镜里框住的眼睛,连同那高高瘦瘦的人也是全然无视的。她的目光追随着眼镜,看它折射出来的冷光。

周小玉,冷不丁的,这声呼喊将她从对眼镜的痴迷中迷迷糊糊拉扯出来,可又不全然清醒的,她有些茫然,迷迷瞪瞪用了往常的句式回应这声呼喊,唉,我在。

然后她听见笑声,依旧是那种包包容容的笑声,是可纳山川海河之势的,同学的,还有眼镜后面的男人。

她站在笑声中有些不知所措,腼腆的让人觉着恰到好处,窗外穿过树木细碎的光影打在她身上,一切都像虚幻的,可这又是真的。同学们见惯了围绕在周小玉身边的这种气场,然而男人不知道,他头一次目睹只能出现在镜头后面的人,现真身在了真实世界,甚至绝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惊讶极了,一种震撼心灵并久久不散的轰动感充斥心头。他咽了口唾沫,过了好久才恢复自己作为一名教师的身份。

他唤站得窈窕的周小玉坐下,接着念下一个学生的名字,此时此地他全是心不在焉的,他只顾照着纸上的字去念去读,全然不知自己念出来它们究竟有何意义。

那堂课他难保不出错的,从他看见如同神祗一样的周小玉开始,他就失态了,他觉得很是懊恼,这并不是一个教师该有的德行,他的职业操守向来排在前面,可女孩打破了它。

他感到难办,最初他是漠视周小玉的,后来又选择一视同仁,可过分的关注度,不管是刻意回避的,假装平和的,那层外皮总归是假的,真的芯子藏在里面,那是隐秘的羞耻的背德的一份真。

他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关键他有妻子,且还是一名人民教师,他可以是跟学生们那样纯粹欣赏的态度,一旦这样想,他就忍不住心慌,他是心虚的,他的欣赏里带点男人对女人的私心,尽管只有一点点,可因着他的身份,这一点点也是致命的。

他坐立不安,面上却维持得平平常常,温文尔雅,唯恐这群青春期的孩子发觉面孔下的秘密,这些孩子精明着,周小玉呢?他希望她精明一丝丝,又愚钝一丝丝,介于发现和未发现的朦胧期。

这是卑鄙的,他知道。

他是一个卑鄙的人,他就为此而困惑了。

周小玉见那眼镜后的主人是在羞窘之后了,那是一双褐色平静的眼睛,眼白眼黑一半一半,细细的,稍微有些上扬,一种抑扬顿挫地上扬,鼻梁也足够挺,稍左边有一颗暗淡的痣,嘴唇是凉薄的厚度,纯色很浅很淡。

她回想女学生常谈论的话题,这无疑是一个美男子了,还是那种“斯文败类”款的,虽然她不太理解,她睁着眼睛看了几眼眼镜后面的男子,他保持这种平静的神色有稍许时间了,他在想什么呢?她其实不太好奇另一个人的思想,她认为人的灵魂根本无法相通,何必浪费时间获得他人深刻的灵魂印记。

她看了几眼也就不看了,她等着老师叫下一个同学的名字。她还没开始困惑老师叫下一个同学名字的时间过于长了,她就听到眼镜主人的声音,

“王畅!”

“到。”

这是毫不起眼的事情,周小玉着急关心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对于男女之事她是嗤之以鼻的,从不往那方面思考,因此经验为零,她不知晓那个午后命运的轨道发生了偏移,她只够顾及她的愁思。

而她的愁思即细密又广袤,她思索落花的处境,又哀伤新闻里的战火,琐琐碎碎,断断续续的。她认为她的心是繁杂的,不同于其他张扬活力四射的同学。

她有时为此感到孤单,有时又怀有傲气的。

她是复杂的,这更毋庸置疑了。

她拥抱自己,对影自怜就像洗脸吃饭一样自然,她的怜是真的,有时为自己有时为其他的,她也关注外貌,但对于此她往往又是迟钝的,她想到底自己漂亮不漂亮,兴许漂亮,兴许不漂亮,没个准数,她于是哀思自己的蠢钝,可怜见的,她说。

出门遇见一只瘸腿的狗,她撕碎食物喂它,跟狗儿说话,如果那天刚好忧愁,她会加一句可怜见的小东西。喂完,她拍拍手,轻轻的,就手指碰碰,掌心都没挨着,她不是拍碎屑,她拍的是自己捉摸不透的心事。

有谁喂食自己呢,又有谁跟自己说可怜见的。也许狗也见了一眼自己的落寞的一刻,可遗憾的是它不能说话,她想她跟一只狗可以相通,跟人却很难,人太复杂了,条条线线,很多条分叉,两个人重合的地方有多少?太渺茫了,她于是对女学生讨论的另一半不报任何幻想。

她偶尔会想起那副金丝眼镜,她觉得它有些东西留在心底,后来又接连想起它框住的眼睛,还有它背后主人的声音,小到那颗痣也想起来,它是什么颜色呢?黑色的,或者同眼睛一样的褐色?她对此倒好奇起来,她的好奇总奇奇怪怪的,她也不过分计较这点奇怪,她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自己也是需要习惯的,她从很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刚开始她也惶恐的,她觉得自己错生了时代,思想有些陈旧,有时又新奇得不行,哪个时代似乎都不属于自己。她哀,她思,可并不觉得生活不厚待她,她的家庭很完美,幸福并且富裕,独生子女,成绩中上游,唱歌动听,体能也行,吃老本也会过得很好。

她是幸福的,她想。于是她的所有哀思是游戏式的,她喜欢这种游戏,并且乐此不疲,从中感到快乐。

眼镜骑着自行车过来,她觉着它是冲着她这边笔直过来的,可中途它似乎想拐弯,踌躇着又拐回笔直过来了,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弯度,如果不是她的落脚点总与众不同,她是发现不了的。可刚刚好,她发觉了此点,她觉得有些费解,等眼镜说,“嗨,周同学。”

她礼貌地喊金老师,同时又思考莫不是姓金才戴金丝眼镜,她想这可真是一个简易的选择法,她对着那么多首饰常常感觉无措,她是有些选择困难症的,她于是干脆不选,将问题省略掉。

眼镜骑自行车,他家离得很近吗?学校里的老师大多是电瓶车,也有几辆汽车,不过他们大多数仍习惯骑电瓶,自行车是少见的。她于是对眼镜又多留了些心思。她的长发在他跟前飘扬起来,有几根挨到眼镜的脸,她的心跳了一下就恢复正常,问完好,她几乎忘记这回事。

她谦逊的往前走,带走一股秋风。

金老师魂都丢了,自行车是怎么前进的他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越是回避这点私心,它滋生的就越发繁茂。那几根刮过自己脸颊的发丝将自己与她连结起来,他想总归有那么些亲近之处了,可这亲近却刮他的骨食他的肉,他简直要疯了。

自行车在看不见她的地方胡乱打拐,他愧对他的妻,他想扇自己几个耳光,他又气愤又为自己委屈,心是管不住的,不是他不想管,一个大男人这时却想哭了。

落叶在地面沙沙沙响,风也沙沙沙响,他一脚撑地,忽然一个机灵,他想她是发现了那个细小的弯度的,也发觉他鬼祟的心思,他清楚地看见她瞅着那个弯度,他呼吸急促起来,又欢喜又害怕。

他抬头看看天,云是卷着的,一大团一大团,白的耀眼,刺眼的比太阳都热烈,他的心也是热烈的,动荡不堪。这一刻,他的灵魂无比激荡,他想伸手抓住些什么,又慌张的但愿自己抛洒些什么,周小玉显然已成自己的一个魔咒,痛苦的魔咒,幸福的魔咒。

每当他看到她,他才觉得自己是自己了,是活着的。他的妻很好,可也很寡淡,不是说她不漂亮,她也漂亮非凡,她的美是大众公认的,他觉得自己是别扭的,因着大家都觉得美,他反倒波澜不惊。周小玉不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与众不同的,也许相处一块,又会发觉其实都一样。他对她的好奇全充盈在猜度上,他承认自己的浅薄,可这浅薄的力量竟然如此强盛,让他这样自视过高,生活自律的人瞬间坍塌。

他沮丧极了,又卖力蹬起自行车,行人每一张面孔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他想起周小玉,只有周小玉不同,周小玉周小玉周小玉,他的泪终于抛洒下来,迎风飞散。

回家见了妻,他一把抱住妻,泪不停得流,妻子静静地抚他的背。他想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呀,他多想她知道呀,给他一个痛快,是打是骂他也挨着,这样倒使自己好受些。

可那些心思他又无法一吐为快,他没有那样决绝的勇气,他的生活其实一直很好,周小玉还不足以让他抛弃所有,这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卑鄙,他多想他正值十七八岁,可以义无反顾的,哪怕周小玉拒绝,他也是一了百了的痛快,而不是如今这样千锤百炼地炼化他的心。

妻每一次抚摸都是在剜他的心,两个人在一起好难,距离如此遥远,那跟周小玉呢,怕也是如此遥远吧,想想就令人心痛,那孤单的感觉从细小的夹缝中蹦出来就成排山倒海之势了,收拢不住。

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见解渐渐回拢到一处,虽然是令人伤心的解法,可也算殊途同归了。

周小玉用笔轻轻抵住下巴,她在想金丝眼镜有何独到之处呢,她先前也是见过别人戴的,可缘何就讲台上那副令她留了神,她的思考是杂七杂八的,一会跑到这,一会跑到那,无法连成一条线。

那飞到男人脸上的几根发丝她也想到过一瞬,心依然跳了一下,她觉得古怪,缘何呢?这使她感到费解。女学生们说男人是美男子,美男子是长他那样的模样吗?那自己喜欢美男子吗?因为美男子才过分注意金丝眼镜的吗?她摸摸自己的心,波澜不惊的状态,她摇摇头,又起其他不相干的心思了。

三个礼拜后,学校私底下起了一些流言,一名老师被撤职,女学生们窃窃私语,起初她是没觉察这中间有些什么干系,后来被一次男生与女生的争吵启示了些什么。

一名女生大了肚子,男生说是女生不自爱,女学生则抗议说男人不是好东西,做老师做成蛀虫,害人害己。她想这真是故事里的场景呀,她也就随便听听,心想一个悲情的故事。

那天她多注意了几眼金丝眼镜,他觉得男人的神色似乎憔悴了些,痣甚至都黯淡了。她的心莫名慌了一下,因为她察觉到男人略过她的眼神,那是眨眼即逝的一眼,快得难以捉摸。她这时候倒大无畏起来,专注地盯着他看。在这极为勇敢的时间里,她发觉他在颤抖,他似乎举足无措,黑板上的板书都是颤抖着的。

她的心于是砰砰砰跳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发觉了什么,可又不太确信,她一向对于此道堪称鲁钝。她的勇敢持续了很久,她甚至有些雀跃,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危险,可往往危险的东西才吸引人。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被打开了,一种悲壮又干脆的东西充斥进来。她想起她很少用教师的身份探究他,她是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的,这是十八年来破天荒的不同。

她笑了笑,认为自己彻底入了那种境地,她原是这样一个人,更与两个人之间的灵魂是否想通毫无干系,她兴许要的就是一股悲壮,生活顺遂并不是好事,看,这不就是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她并不爱男人,她惦记的只是自己的思绪,那种悲壮茫茫前途未卜的使命感。

她望向男人,捕捉住了他。

男人有好一段时间没睡好觉,他总觉得下一个受惩戒的就是自己,他想起那名教师在离开前望了他一眼,他觉得他对于自己什么都知道,知晓自己将接住他给予的接力棒。他寝食难安,愈拒绝,愈发疯似的将周小玉的名字放大,他甚至在这种折磨里远远尾随她一回。

他没救了,他对自己失望透顶,绝望地想让这个世界陪着他一起葬送,太痛苦了,可痛苦恍若连着他的肉,一丝一丝混淆进去,错根盘节,连着骨连着肉,难以抽离。

他甚至神志不清,认为周小玉在向他暗送秋波,她对着他笑,抚弄头发,对同学说‘唉,我在’的时候眼睛却悄悄瞥着他。他魔怔了,他甚至瞒着妻子去自己熟识的中药铺里抓药,可夜晚还是整晚整晚地折磨他。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街道是白的,树是白的,人也是白的,她跟男人相遇了,她想这莫不是什么启示,命运的齿轮又开始转动。她眨眨眼睛,嘴微张着,呼出的冷气在面前凝成一个气团。她今天双手提的不是书包了,而是一款青釉色的手提包,那上面绣着几朵梅花,红不是艳红,而是暗红色。她想这跟她一样,表皮上是不动声色的,实则内里波涛汹涌的险恶。

她笑了,随便抽了一本书坐到与男人隔着三张桌子的地方,她观察他,不由自主地给金丝眼镜牵扯,她想她可能爱上一副眼镜,可若是戴眼镜的换做旁人,她还会留意?

这是无解的,眼镜后面是男人这已是既定事实,她于是不做他想了,她撇东西常常是干脆的,一点不拖泥带水。

她重新观察起男人,那颗痣与眼镜相得益彰,几乎长在上面,而眼镜又长在男人身上。此时男人翻过一页书,单手空握拳头,抵唇轻咳几声,他的声音也是好听的,带有缱绻的风情,这种对女人的描述放在男人身上似乎更为贴合。

她想起一个句子,男人咳出一丝风情来。

她喜欢这种风情,她终于被男人本身的特质吸引,他的手指也是纤长的,有些病态的白,这种憔悴破碎感更吸引住她了。她一手撑住下巴斜斜倚到桌边,瘦削的背呈出完美的曲线,那不是女孩姑娘式的,而是女人式样的。

她没发觉,男人也没发觉。

她在图书馆男人的对面蹉跎了一些时光,又不言不语的离开了,故事一旦明朗就预告着结束,此时欲说还羞的状态才是好的。她喜欢故事,她活在故事里,因此不愿迎来剧终,她的气场是浑然天成的,一点没有做作的意味,那是血肉一样地融会贯通,而不是心扉的,心是难懂的,一个人对他人是不明了的,同样对自己也是不明了的,人就是一个迷,因此做人才有乐趣,大家都用猜的来做事,你猜我猜,充满不确定性。

石就是一块石,而人千面万面,最难琢磨,相比较情谊倒好猜得多。比如她猜想她对他是具有某种吸引力的,而她将这种由自身特质拉扯出对他人的吸引力当做累累战果。

她捧着果实,把玩来把玩去,嗅闻果实所散发出的香气,或者看一只虫子蚕食它。果实越大越好,这样故事迎来全剧终的那天也会晚点到来。她也不在乎是香气还是残核在迎接她,美与丑都是一种结果,过程的趣味才显得亘古与叵测。

她的日子是快乐与忧愁参半,快乐是自己制造的,忧愁也是,因此她虚心地接受这些。她就像一块海绵,可以将一河一海的水都吸纳进去。连那晨间街市臭豆腐的气味她都照接不误。她是贪婪的,这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是她不愿接纳的,然而一旦故事结束,她摒弃的又是干脆彻底的。

她想她是有心的,又是无心的。

她有时抚摸自己的心口,热的,砰砰砰地跳动。那预示她是活着的,那对于他人呢?她是否就是无心的。

可怜见的男人,她不由得感叹一声。

年是稀松平常的年,没有烟花炮竹,饺子是吃的,热气腾腾几大盘,母亲在这天也不提工作的事,说话是轻声细语不再是命令式地造句。那对于父亲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母亲,那是一个跟他刚沉入爱河的女人,姿态柔软迷人。年是属于父亲母亲的,对与她而言,一切如昨。

她跟他们说她想看电影,他们是赶着她出门的,她一路是走着去的,璀璨艳丽的灯火,到处张灯结彩,飘扬的雪花化作奢靡装饰,洋洋洒洒,往远处望去,又与昨日大相径庭了。

电影院人来人往,多是些年轻人捧场,她也去跟随大部队买爆米花,选了一部动画电影,有一家三口来的,孩子牵着他们蹦蹦跳跳,她走在他们后头,猜想自己的明日会如何。

三排六座,她入了座,那孩子在她前排左侧的位置,他扭头朝他挤眉弄眼,她笑笑,孩子眼睛眨眨,快速回头扒在他母亲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看着孩子母亲回头,她也朝她笑笑。

孩子母亲眼睛的光有一瞬闪了闪,脸也些微红,她把孩子的头掰回去拍了一下,有些心虚的样子。她于是不再管他们,等着灯光的熄灭。

电影到半场的时候,她身边的空座才有了人。

那人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想命运是戏剧化的,她再次遇见男人。

她说你好,她没喊他金老师,这是暗里的撩拨。

男人也懂了,他回说,你好。

暗是危险戏剧的发源,他一坐下就拉住她的手,她没抽回也没挣扎,她想他今天没戴眼镜呢,他不是近视的呀。

后来他就吻她的指尖,不是手心手指什么的,是指尖,她突然就有点颓丧了,故事显然迎来剧终了。她任由着他的亲吻席卷而来,指尖到达了头顶,额头,鼻尖,最后来到嘴唇。

她想他上辈子是个女人吧,唇间是一种花的气味,不是某一种的,而是大千世界代表所有花的气味的一种代表。她三心二意地迎合男人,她想着男人真是胆大包天,在这么多孩子面前藏黑暗里与一名女生缠绵。

她于是又兴奋起来,主动迎合。

后来她食用了男人的泪水,决堤似的,他哭什么呢?她不问他怎么了,她只是吃掉它们,这是她的果实,作为偿还,她后来抱着他的头让男人在怀里睡了一觉。

电影散场之前,男人走了,他们什么告别的语言都没有,她猜想着下次还会不会见到他,答案一半一半的。猜完也就没什么余味可言了,她张口打了一个哈欠,走向人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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