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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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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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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三哥

廖三哥

阿胜

五月一日我要带着河北沧州来的陶书记去井坝游玩一天,原计划午饭就在大姐家吃,可是大姐腿摔伤了还没有痊愈,没办法给我们做午饭,我就计划着如何解决了午饭的问题。

最后定在了父亲干儿子廖三哥家。当我拨通廖三哥的电话并说明我的意图后,廖三哥十分爽朗地应承下来。

一号那天,我和陶书记在我家老房子周围转了一圈到了廖三哥,看到廖三哥请来了本地厨师唐老三杀了一只鸡,正在柴火炉上烟熏火燎地炒着“柴火鸡”,客厅圆桌型的大回风炉上已经摆上了炒腊肉、油炸花生米等小菜,另外还有一锅红油羊肉,羊肉是小刚哥从鲁班买回来的。

坐在沙发角落里的小刚哥已经是秃顶的老头,看到我,深度近视眼就在厚厚的眼镜后边眯成了一条线,站起身喊着:“三弟,你回来了,稀客啊。几十年没见到你了,胖了,帅了。”

我赶紧握住小刚哥的手,动情地说:“刚哥,你那一头童安格年轻时的长发哪里去了?从小你就是我的偶像呢!如今更像是一位资深老中医了。”

我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打着哈哈,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菜上齐后,廖三哥拿出他自己酿的苞谷酒给大家倒上。酒香菜香就溢满一屋。

酒过三巡,酒桌子就热闹起来,小刚哥不胜酒力,开始话多起来。不断地用普通话跟陶书记聊着,陶书记也难得有一个会说普通话跟他说话。也趁着酒劲跟小刚哥热聊。

我举着酒杯对廖三哥说:“三哥啊,回来了没地方吃饭,水泥厂房子里锅碗瓢盆倒是齐全,但是啥子都没得。这样给你添麻烦了。我敬你一杯。”

廖三哥说:“说啥子客气话呢?我们是干兄弟,从小一起上学一起放牛割草,一起滚一间床铺,干爹干妈走了,你回来了不在我家吃饭到哪里去吃?我们是亲兄弟,我家就是你家。我家里有啥子你来了就跟着吃啥子,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廖三哥这么一说,我的眼前就浮现一幅幅画面。

每年腊月二十二我父亲过生日,廖三哥都会提着三把面条或者一瓶酒到我家给我父亲祝寿。那天远近的亲戚们都来了,很热闹,母亲会做许多好吃的招待大家。父亲和男亲戚们喝酒划拳,我就跟廖三哥一起下象棋玩扑克等游戏。吃了晚饭后,亲戚们都告辞而去。廖三哥家距离我家虽然很近,但是我会极力挽留廖三哥在我家住一宿,两兄弟会在一个被窝里聊着儿时的话题到深夜才沉沉睡去。每年父亲生日廖三哥来祝寿,其实是在进行干爹和干儿子之间的仪式。我们也在这一天更加亲如兄弟。在农村,小孩子如果身体不好,就都会找一个人认干爹,以护佑孩子的健康成长,干爹干妈相当于是孩子的护佑神。所以,干爹干妈亦如亲爹亲妈般,也会在孩子成长过程中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出谋划策,伸出援手。干爹干妈老了,干儿子也会为老人跑前跑后尽赡养的义务。后来,我因为长期在远方的城市里打工,拖家带口生活艰难,经常是间隔好多年不回一趟家。父母亲有些什么事情都是廖三哥在帮忙。

廖三哥兄妹四人,大哥学医去了鲁班定居,二姐在县城里读书。所以廖三哥很小就参与到了繁重的家务活中,加上他父亲管教严格,使他练就了坚韧的性格。有一次他家修新房子背砖,我跟着去背,在一处坡坎,我伸手去拽廖三哥的背篼跟他闹着玩。他往前一挣,我一个趔趄,就连人带砖滚下了坡坎,左手手背被一块砖砸中,砸开一个口子,鲜血直流。我又疼又害怕,哇哇大哭起来。廖三哥见状也被吓得不知所措。廖三哥的父亲听到哭声,跑过来看到了,就呵斥廖三哥怎么回事?廖三哥说我拽他背篼,他一挣,没想到三兄弟就摔倒了。他父亲就怒不可遏,狠狠地扇了廖三哥一记耳光。看到廖三哥被一巴掌扇得满脸通红,我倒是心疼起他来,至今想起来还愧疚不已。我总是认为就是那一巴掌,打得三个从此不爱说话,只会埋头干活了。其实廖三哥的学习成绩很好,我记得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跟我同班,我虽然是班长,但是每次考试,我的数学成绩都不如他。到了初中,他的成绩依然很好。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成绩也越来越差,然后就辍学回家务农了。

他回家务农之后,我继续读书,就很少跟廖三哥联系。我在外地工作了,第一次带着女朋友回家,他来看过我一次。来了就坐在那里不说话,我对他说什么他只是默默点头。我记得当时我把随身带着的一块蓝田玉送给了他。再后来我听说他跟高坎我家邓表姐结了婚。廖三哥勤劳,不怕吃苦。婚后,在煤厂去挖煤挣下不少钱,在他家老房子地基上修了一幢两层楼的楼房,成为村里人羡慕的对象。后来老家的煤厂不让开了。廖三哥并没有像其他青壮年一样到沿海一带去打工挣钱,而是在家里搞起了养殖,养的鸡和猪吸引了远近的人来购买。后来他又在茅台的私营酒厂去上班,学会了酿酒的手艺。后来酒厂不干了就回家自己开起了小酒坊,酿造的粮食酒口感好,销量不错。日子也过得平稳而幸福。

前几年我父母相继病倒,我经常回去照顾父母。跟廖三哥接触就多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说话,而是很健谈,给我讲了许多老家的人情世故。父母在病中和父母去世后办丧事,廖三哥都像对待自己亲父母一样忙里忙外,给了我很大的精神慰藉。特别是我翻修房子和给父亲的坟地垒加固保护墙时,廖三哥来帮忙,跟其他工人一样干活。后来开工钱的时候廖三哥死活不收钱,他说这是给自己兄弟家干活和给自己的老人垒坟,怎么能收钱呢?让我感动不已!情感深处就把这位干哥哥当成了亲哥!

……

然后,我就把酒杯跟廖三哥的酒杯重重地碰了一下,说:“好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是我亲哥,以后我回家第一顿饭都到你这里吃。来,哥,干了!”

我一仰脖子把廖三哥亲手酿的苞谷酒喝下肚,浓烈的兄弟感情随着酒液就在周身扩散。廖三哥也一口干了,然后笑眯眯地想说什么。岁月已经在廖三哥的双鬓染上了银霜,在他的脸上刻下了皱纹。但是,这个新时代的70后农民,满脸写着知足和幸福,放射着笃定坚毅的眼神。

然后我就在廖三哥的跟前自惭形秽起来,从未远足他乡的三哥坚守在农村,跟随着国家政策硬是在这片土地上刨出了美满的生活,儿女长大成人,衣食无忧。因而原本沉默寡言的他才咧着嘴眯着眼笑得那么灿烂!有这里的青山绿水和黄土地陪着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得踏实,过得逍遥自在乐呵呵。而我呢?浪迹在外,自认为脱离了苦海,远离了家乡,远离了黄土,仿佛就是失去了厚实的胸脯,无根之木怎么能长茂盛呢?无源之水怎么能流长呢?

陶书记喊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要跟我碰一杯酒。在我跟他碰杯的时候,他说:“阿胜,我这是第一次来贵州,来之前我对贵州的印象是传言中的一穷二白,这次来了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家家户户小洋楼,青山绿水赛仙境。你们这里的新农村太美了,不虚此行。”

刚才一直在敬陶书记的的小刚哥已经明显是喝多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重复了刚才他就说过的一句话:“陶……陶书记,这是我三……三弟,是我的亲弟弟。你来到了我家就是到了我弟弟家,这羊肉鸡肉要吃啊。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我们家……家乡美啊。欢……欢迎你下……下次再来玩。来我们这里投资乡村旅游,来……来盖别墅……”

小刚哥的妻子刘姐在旁边嗔怪:“看嘛,又喝多了,颠三倒四的。”

满屋子的人就都哈哈大笑,笑声久久荡漾在屋外碧蓝色的天空!


(注:廖三哥姓名叫做廖小勇,是作者小学初中的同学)

(2020年5月26日写于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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