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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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桂林
那天上午，接受采访王连泉的任务之后，笔者第一时间联系了他。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发信息，无回声。下午便登门拜访。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王连泉没出来，他的邻居却出来了。邻居说，他出去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样子，王连泉来了电话：对不起。今天的日子特殊，到社区磨刀回来晚了。日子特殊？想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今天3月5日，学雷锋的日子。1963年3月5日，毛泽东主席亲笔为雷锋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并把3月5日定为学雷锋纪念日。我心里一热，知道误解了王师傅。
说起来，磨刀这个活计，似乎微不足道，可有可无，技术含量也不高，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手艺，有人就不以为然：磨刀有啥？不就是磨磨刀嘛，谁都能干。说实话，在笔者采访王连泉之前，我也是这种看法。但在走访了社区领导和群众，采访了王连泉之后才明白：磨刀不简单，磨刀里边大有学问。因为它牵涉到千家万户，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本文讲述的就是一个磨刀王的故事……
王连泉，生于1954年10月，原是北京矿山机械厂的一名质检员。退休后，他的党组织关系转到了城子街道西宁路社区。2015年初，西宁社区党委号召每个党员为群众做一件好事。也巧了，那天，王连泉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刚走到社区大门，就听到一声吆喝：磨剪子来锵菜刀！王连泉愣了一下想，是啊，何不学学磨剪子锵菜刀呢？我有一身力气，又是钳工出身，还懂得一些机械原理。于是，他决定学习磨刀。
王连泉，头戴一顶红色单帽，上身穿一件印有“门头沟热心人”字样的外套，像是采访完就要去磨刀似的。一看就知道，王连泉是一个纯朴、憨厚而又不善言辞之人，但说起他的磨刀“业务”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滔滔不绝。他似乎不怎么讲究，但在他微驼的背后和他的内心世界里，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以及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和对人生的独到见解，且充满了自豪感和满足感。他的内心强大而又丰富，思维敏捷而又活跃，处处充盈着一种传统而又纯粹的自我牺牲精神。
王连泉是个说了算，定了干，干就干出个样儿的人。自从定了学习磨刀的第二天就去了集市，购买了手拉车、砂轮、磨刀石、小水桶、刷子、砂纸等磨刀工具。一开始，王连泉用自家的菜刀练，几把菜刀练废了，他也不心疼。他练习磨刀的标准一是练手劲儿，二连手法。一个星期后，他基本掌握了磨菜刀的要领，在小区里一试，行！他成功了。在磨菜刀时，王练泉坚持三道工序一个也不能少：磨刃、磨面和背刃。检验磨菜刀质量的好坏，一是切干姜，二是切麻绳，三是切牛仔裤。菜刀磨好了，咔嚓，一刀两断才算合格。一日，一居民问：王师傅，磨剪刀不？一句玩笑话提醒了王连泉。他回到家马不停蹄，立即练习磨剪刀。白天练，晚上练，一把剪刀磨成了一根棍，手磨出了血，衣服磨出了洞，结果一试，连普通的布都剪不开。但他并不气馁。继续练！这就是他的性格。难怪在工厂里当质检员时，他对质检工作一丝不苟，甚至苛刻，别人给他起外号：王连毛刺儿，一根筋。王连泉敢当小学生，除了拜师之外就是不断练习，不断钻研，十天不够，二十天，二十天不够，两个月，由于他坚持不懈，很快练就了一手绝活儿。一把剪刀在手，蹭蹭蹭蹭，蹭蹭蹭蹭，三下五除二，干巴利落脆，十五秒钟，一把剪刀磨好了。有人试图用手机拍下他磨剪刀的瞬间，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至此，王连泉为群众磨刀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村镇，传遍了社区。一时，王连泉成了墙头上吹喇叭：名声在外了。很快在门头沟区十几个社区，近至西宁路社区、月季园社区、绮霞苑社区，远至妙峰山担礼社区，王平色树坟村、韭园社区，以及清水镇的黄塔社区，后来扩大到石景山区、丰台区、通州区等，几十个社区（村）都留下了王连泉的身影。
开始，王连泉磨刀分文不取，全为义务。一天下来，要磨刀七八十把，甚至更多，累得腿疼腰酸，胳膊都抬不起来。遇到活多，一干就是十来个小时，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夏天，一个大茶缸子水就能解决问题。可是到了冬天，手冻得拿不住家伙，腿都不听使唤，鼻涕流出来了也顾不上擦，再说了，岁数大了，光吃凉东西也不行，居民们佩服他，也心疼他，于是有送面包的，送香肠的，送饼干的，甚至一个老太太还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王连泉十分感动。一天，峪园社区的五六个居民来到王连泉的摊前，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王师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又搭功夫又搭工具的，怎么也得收点费用，买盒方便面吃吧。”王连泉拍拍自己胸前的党徽说：“没啥。应该的。”另一个快嘴老太太很干脆，她给王连泉下最后“通牒”说：“你要是再不收钱，我们就不让你磨刀了。”其他人都响应着，纷纷把钱放在了王连泉的工具箱里。王连泉一一退回，并诚恳地说：“这样吧，就收一块钱。多了一分也不收。”就这样，王连泉磨一把刀，或一把剪刀，只是象征性地收一块钱，直到今天。
而那些所谓的正规磨刀收费，一把进口刀磨一面收二十元，磨两面收四十元。国产刀磨一把二十元。就是那些走街转巷的磨刀人至少也得收十元钱，还不能保障使得住。
王连泉为群众磨刀服务时，还有一个细节不得不说：每次义务磨刀，王连泉除了带齐那些磨刀用具之外，必须带上两样东西。一是由门头沟区委发给他的《优秀共产党员证书》，并放在磨刀处的显眼位置；二是胸前戴上党徽。当有人问他这是为什么时，他说，我一辈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只有党发给我的优秀共产党员证书，它比金银财宝还珍贵。我是为大伙儿服务来了，不是来挣钱的。
有时王连泉磨刀时间长，累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肌，甩甩胳膊，再看看摆在眼前的优秀党员证书，摸摸胸前的党徽，浑身就充满了力量，累也不觉得累了。
目前，王连泉师傅的磨刀技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可是说，不亚于那些“专业”的磨刀水平。一是磨刀速度快；二是质量好，磨一次至少使用半年以上；三是服务态度好。老百姓都喜欢他，都盼着他来小区磨刀呢。所以，人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磨刀王。
2021年夏天，王连泉第一次到大峪街道峪园社区磨刀，一下子就被居民们围了，在居委会的组织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那天下午还不到五点钟，他就磨刀七十余把，此时，还有不断送来菜刀的，无奈居委会就把社区的小门关了。隔着小门，不断有居民问，还磨刀不？王连泉说，我明天还来，有一把算一把，直到磨完为止。就这样他一连磨了七天，才基本把社区居民的菜刀磨完了。其中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磨完自家的菜刀不算完，还打电话，让他在城里工作的儿子开车一下子送来十把菜刀。
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很多……
2021年春节前夕，石景山区八角北里居民韩月爱，代表小区居民写了一首诗，高度赞扬了王连泉为民磨刀的事迹。
2022年秋，王连泉在大峪街道绮霞苑社区磨刀，一直磨到晚上八点半，深深感动了一位老画家贾立民，他当场作画一幅，并题字落款，郑重送给王连泉，表示感谢。
2023年7月31日，门头沟区发生百年不遇大洪水，王连泉不顾路途遥远，曾三次到受灾严重的王平地区为群众义务磨刀，也就是王平镇包村干部熊丽牺牲的色树坟村。在最后一次活动时，为了表达对受灾群众的关心，尽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他送给色树坟村十二把菜刀。这些菜刀，是他用积攒的一麻袋易拉罐，从一个物资收购点换来的，后经过他精心打磨、涂油，再用塑料袋包装好，由村委会转交那些需要菜刀的村民。开始，王连泉觉得，送菜刀是不是不妥，但他又一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爱心，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送去一片心意……
王连泉一心为了群众的需求，坚持为民公益磨刀近十年，光装磨刀工具的小拉车就换了六辆，磨坏的手套就更多了。据不完全估计，他累计为老百姓磨刀两万把以上。
伟人毛泽东主席说，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近十年来，王连泉义无反顾，春夏秋冬，风雨无阻为群众义务磨刀，并与门头沟区三个公益组织，即门头沟区便民服务中心、京西志愿者服务中心（尚德）、北京亿家兰服务公司等都保持着密切联系。一旦村居、公益组织有活动，他都会随叫随到，从不含糊。
在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笔者向王连泉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所有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啊，王连泉也是七十岁的人了，他完全可以利用大把的退休时间喝喝茶，聊聊天，逛逛公园，打打太极，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他不。
当说出我的疑问时，王连泉毫不犹豫地说：“一不是为了升官，二不是为了发财，三不是为了荣誉。”
“那为什么呢？”我有些疑惑不解。
他想了想说：“我说三句话吧，不知对不对。”我洗耳恭听。他说：“第一句，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我和雷锋同志一样都是22岁入党。有缘。第二句，党的宗旨是全心全为人民服务。这没错吧。第三句，我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做的事。”我赞同地点点头。为了进一步证明他的观点，王连泉又说：“最近，我给我们社区的党员上了一次党课。共讲了三个问题，也就是三个精神。一是雷锋精神，二是焦裕禄精神，三是红军精神。”他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工，有这样的觉悟和思想，实在是难能可贵。当然，这与他家庭的言传身教也是分不开的。他母亲是一位1943年参加革命的老八路，父亲曾是北京铁路局三局四处党委书记。也难怪。
王连泉有几个笔记本，里边密密麻麻记录着很多名人名言，经典警句，比如雷锋，比如焦裕禄，再比如保尔柯察金等等，很励志，也很振奋人心。王连泉非常欣赏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特别是该书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关于生命意义的那段名言，他一字不落倒背如流……王连泉说，虽然我的手也残疾了，但比双目失明的保尔•柯察金就差多了，我要向他学习，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他觉得，一个人只有在困难中战胜自己，只有把自己的追求和祖国的、人民的利益连在一起，才是最可贵的，他为老百姓磨刀，使他的生命得到了升华，使他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而又充满激情，他崇拜和渴望成为保尔•柯察金那样的钢铁战士……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奉献，其价值就在于为社会做的贡献能让别人受益或留下点念想就够了。王连泉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