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

几场春雨过后，草绿了、花开了，燕子飞回来了。一只黑色的燕子在空中飞舞着， “唧”的一声从我头顶掠过，飞进老家平房的走廊里。

我好奇地上前看着，在走廊顶上居然有个燕子窝，那燕窝像个橄榄球镶嵌在挑梁上。挑梁的侧面是平面，但去年在上面安装了监控。聪明的燕子就把窝搭建在监控支架上，把支架用泥块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所以看起来十分坚固。

那只燕子正趴在巢穴内，它瞪着两只黑珍珠般的眼睛，好奇地向我张望着。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我家还住在草房子内，每年都有两只燕子来我家筑巢。一天下午，我看见两只燕子突然飞进门来，它们从里屋飞到外屋，来回盘旋了几圈；出门就衔来新鲜的泥块，把泥块放在对门的檩梁上。

整个下午，那两只燕子一直都在忙碌着，在夜幕降临时，它们垒出一块鸡蛋壳大小的燕窝。当晚，它们就相互依偎着在檁梁上过夜了。我打开手电筒仔细看着，那两只燕子趴在那一丁点的燕窝后，看见灯光还不停地晃动着小脑袋。我在心里暗暗担忧，害怕它们俩睡着了，会一不小心从房顶掉下来。

第二天早上，两只燕子早早地飞出家门，它像人类盖房子打地基一样，先在那根檁梁上垒出一圈泥块，接着一点点地加高。三天后，一个燕窝就初具雏形了，像一弯新月摆在房梁之上。晚上那两只燕子脖靠脖亲昵地趴在里面，我再也不用担心它们会掉下来了。

那时我喜欢坐在板凳上，抬头看着忙碌的燕子。燕子进门时，它会飞出一条向上的弧线，收起翅膀正巧站在巢穴的边缘。它们一会衔来一根草、一会衔来一根羽毛。母亲说燕子要产卵了，她反复告诫我，说燕子是吃虫的，不能捣燕子窝。我出门就向小伙伴们炫耀，说我家也有燕子了。

那时我感觉燕子就是我的家人，它们和我一起起床、一起休息。碰上阴雨天，天黑的比较早，我们全家关门休息后，母亲忽然“哎呦”一声，说燕子还在外面呢。她立刻起床去开门，刚打开拳头宽的门缝，燕子就“嗖”地飞进来。有时候父母早起去劳作，我还在家睡懒觉，睡梦中听见“唧唧”的叫声。一睁眼就看见那两只燕子在蚊帐外焦急地飞来飞去。我马上下床去开门，那两只燕子急不可待地飞了出去。

后来我看见有只燕子一直趴在巢穴内，另一只频繁地外出觅食。母亲说小燕快要孵出来了，不久我就听到轻微的“叽叽”声，后来是“啾啾”的尖叫声。特别是燕子外出觅食归来时，几只小燕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张开鹅黄色的嘴巴尖叫着。窝中的那只燕子见它觅食归来，起身站在燕窝上抖了抖羽毛，俯身就顺着房门飘了出去。慢慢地，那几只小燕长大了，身上羽翼渐渐丰满，它们喜欢蹲坐在燕窝边缘，不停地扭动身子来挥动翅膀，没几天就忽高忽低地飞出门去。

小学二年级时，我们全家搬到村头的新瓦房居住。那年春天，两只燕子欢快地飞进我家，但它们不知道窗户上安装了玻璃，一只燕子俯身冲向窗外，“砰”一声撞在玻璃上，它像一块泥巴似的掉落在地。我心疼地捡起那只燕子，感觉它在手中轻飘飘的，轻的像一团棉花。它的眼睛紧闭着、脑袋低垂着，嘴角还有一丝殷红。我扶起它的脑袋，一松手脑袋又垂落下来。我伤心地展开它的翅膀，发现翅膀居然有一尺多长。它就是依靠这对翅膀飞越千山万水，从遥远的热带飞到了我家，可它再也飞不起来了。

没想到在第二天，又有一只燕子撞在玻璃上，好在它的伤势并不重，在天空中摇摇晃晃地飞走了。母亲连忙吩咐我关紧门窗，再也不能让燕子进门了。那些年，村里家家户户都拆了土坯房，建了新瓦房。新房门窗都安装玻璃，燕子再也不能进屋筑巢了。

燕子是人类的好朋友，它没有攻击其它动物的能力，只有把巢穴建在人类居住的地方才会安全。如今村里都拆了瓦房建楼房，楼房门窗虽然都紧闭着，但都有着宽大的走廊、还有伸出墙外的檐体，燕子又飞回村里居住了。

母亲出门看了看燕窝，她像我小时候一样，开心地对邻居说：“燕子在我家垒窝了。”左邻右舍纷纷前来观看，一人说：“我家楼下也有燕窝，”另一人说：“燕子不住无福之地啊。”母亲听了，合不拢嘴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