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诗（组诗）

◎初秋漫笔

那么就从月亮说起吧，说中秋

你看它孤零零挂在天上

多孤独

偶尔有鸟飞过，一只两只三只

它们也是孤单的

深秋的月亮多像小圆果

挂在那么高的枝头

风吹一吹，它就摇一摇

秋色沉重啊

雁鸣声远，留下漫山遍野

无人采摘的果实

雨来得漫不经心，一进入秋季

水就凉了，落叶也多起来

三旺叔像一枚落叶落入了秋天

旺婶望着院子里的大水缸

却怎么也找不见，水缸里的月亮

◎落叶

也群居，失意的人在一起

将秋天装饰出江河的气势

那些落叶在飞，生生不息

离开枝头，它们以悲悯

从泥土中获得重生

其实水都高过岸，生命长于万物

一面抵达，一面死亡

万物以一条河流的面目出现

阔叶林占据两岸

风经过它们，经过穷人，也经过富人

水一直向前

◎十五

夜空乃是非之地，不种庄稼

只生长孤独

结亮而黯然的果子

月亮把自己抵押在黑夜里

不说话，像失魂落魄的人

有人弹起小曲儿

将夜色搬进了唐朝

行云流水，流水声儿潺潺

荒野里惊起一只鸟

扑棱棱一路远去

◎归雁

拉满一张弓，引而不发

看雁一路向南

越群峰，过水，隐入暮色

坐在秋天的黄昏里听雁鸣落入

湖水，看风吹过湖面

山河辽阔，草木不停歇生长

我从故乡而来，我想抱紧雁鸣

大雁却已远去

我想抱紧流水，流水不停歇

只有一再挥手的芦苇在等我

我知道，等到大雁归来

这些多情的芦苇，一定

已是白发满头

◎错觉

绯红落满池塘，小雨点

弹奏不出秋天的忧伤

风吹过草木，没有陡峭

欢喜就在那些灌木的缝隙里

也没有月亮，你看这旷野

这巨大的空旷

或许可以虚构一场爱情

在空荡荡的明月里虚拟喧闹

如果明月落在

玫瑰的枝头上，你要知道

那枚结了果的爱情，只是错觉

◎远山

远山是拙朴的

雾是统治者，灌木、溪水是臣子

瀑布如水墨悬挂在岩石上

远山布满了陷阱

一重一重的丛林越走越远

寂静的事物都在纵深处

远山是静止的

只有近处山梁上的小鹿不动声色

侧起耳朵，听雁鸣

◎时间是一枚落叶

与风无关，流水从来都有去处

从枝头落下来，穿过阳光

低处是无边的空旷

流水环绕着山坡

雁鸣也没能叫开石头做的门

天堂是一株结了痂的苦楝

我将母亲安置在树荫下

风也消瘦

落叶簌簌，我裹紧衣衫

匆匆地走在人群里

◎一树繁花

开到尽头，便是落寞的十月

一个人走在荒野上

心里有多安静，落叶满地

风挤满黑夜的每一个角落

寺庙飞檐下悬挂的明月

照见了他的慌张

归隐之人剃发，素衣，低眉稽首

鸣蝉在寺外，将静谧与喧哗拉近

如他心里的春天，如门前

的一树繁花，静静开放

◎路过十月

人心里都住着庙宇

像喜马拉雅山上的雪一样白

不轻易融化

月亮是漂泊者的庙宇

遥远，高高在上

路过十月，吹过的风像月色苍白

像你的诺言

从不问吹往哪个方向

灵隐寺贴着飞来峰

飞檐上挂着冷月

山下有人诵经，有水从绝壁流过

但我还是不能抱紧你

你跌落的身影如我走过山川河流

穿过戈壁

穿过炊烟和风雪

你看她还是那么孤独

孤零零的，悬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