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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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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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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之地:边疆小县阿克陶散记(组诗)

题记:献给扎根边疆的外来人,因他们的奉献,这片土地正获得新生。献给这里的原住民,因他们固守的善良、勤劳,这片土地将会变得更加美好。也献给这里的山川、草木、鸟兽……她们也是这美丽世界的部分。

奔赴

一路向西北偏西奔驰

过兰州,黄河奔腾

车窗外,一切景致都在后退

敦煌的菩萨和沙子沉默

看不见月牙泉

就像我看不见双亲的眼泪

长长的河西走廊越缩越短

出了阳关,风在呼啸

我还要继续走,继续走

到柳园,就要入西域了

过一阵子,车上陆续上来维族同胞

从他们厚实的笑容里

我窥见善良,不分族群

从他们陌生的谈吐中

我猛然意识到,故乡碑一样,立了起来

会有一些岁月,为了不使记忆斑驳

我要像所有奔赴者,在梦中,反复镌刻

那些熟悉的河流,山岳,人名

过哈密、阿克苏……

茫茫的天,确实配得上茫茫的地

直勾勾的太阳下

所见和未见的生灵,拥有共同的名字

叫顽强。阿图什换乘

一个小时左右抵达阿克陶

汽笛响过三声,未离开过黄土高原的脚

一踩下来,就落在了帕米尔

神的高原,接受我如接受尘埃

始于大汉的风,吹过了唐宋,到如今

不会停止,就像这片土地不会停止

认下更多小巴郎

陶小果

枣花适应,杏花适应,别的花

也适应这里的坏天气

它们未必知道,是不是出于热爱

但花朵还是为这片土地捧出了果

被牧民们加工装袋后

它们叫陶小果,秀气的名字

如同他们朴素的愿望

维吾尔族的孩子,柯尔克孜族的孩子

用咸奶茶和馕饼喂养出的坚韧

迎接一个又一个清晨

在漫长的童年,他们已完全适应了

更漫长的岁月里,艰涩的风

当他们峭楞楞站在你面前

咧开嘴,挂一脸羞涩的笑

你看不见它们的苦

你只能品味到它们的甜

守卫者

耳朵和鼻尖把寒冷变得具体

卷闸门下拉的声音断续

边疆小县城的空寂,在加深

已经是常态了

一个或几个守卫者,他们的思念

抬高了高原的高

像高原一样,他们习惯了一切

因此沉默是夜的实质

天晴朗的时候,被雾霾遮挡的星光

落下来,化开在路灯的黄光里

天阴的时候,路灯并没有因此暗淡几分

路灯是守卫者的局部,天亮了就休息

而他们并没有,他们的固守

夜以继日,像极了他们身体里流动的血和思想

另一些人,正是顺着

守卫者的目光,去一个归处

白杨

去玉麦乡时,我透过车窗

看见许多笔直的白杨树

很多,并不高

小地告诉我,这些白杨

都不高大,但它们

完全能够抵挡这里干涩的

携带着尘土的风

就好像,扎根这里的许多人

来自不同地方

守在不同岗位

白杨一样,都不大

却很直,耐寒、耐旱

谢哥

大鸟盘旋天空,鸣叫嘹亮

它们一直在飞,活是一场寻觅

谢哥一直在忙,大鸟一样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累

他的疲惫,从脸上溢出来

是笑,喉咙喷涌出几句歌

像是一种挑衅,对肩膀上的担子

为开不完的会,处理不完的公文

接不完的电话,应付不完的杂务……

元旦下村走访,回来的途中

他五岁的小女儿来电话

央求请假一天,陪陪她

谢哥拒绝后,挂了电话

向前面的车狠狠地摁了几下喇叭

坐后排的我,只一瞬间

就把眼神从中央后视镜里移开

小古丽

杏花终会回到春天,俏立枝头

不知道杏花有没有萌发过悔意

同样的问题,我也没有问过

南开毕业后,毅然决然

回到故乡的小古丽

能吃苦的

朴素笑着的

小古丽。小古丽

一切选择都配的上,她的年华正好

一切土壤,都适合她的绽放

在冬天,小古丽站在台阶上

向我告别

仿佛杏花当头

卖馕饼的汉子

一间不大的店铺,挤一个大肚子馕坑

一张宽大案板

角落里堆着面粉,和一些别的事物

剩下的空间,一张小桌子,不上锁的抽屉里

装着一半明天,另一半

是趴在小凳子上写作业的小巴郎

这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像五十的

粗黑的男人,偶尔注视他们的时候

脸上会开出并不好看,却足够温柔的花

大多时候他要谨小慎微地

在馕坑与店铺外面的摊位之间来回穿梭

逢顾客临门,他脸上开出的羞涩

是另外一种花,美丑无法衡量

他麻溜地给客人装馕饼,用生硬的汉语

和人交流,告别

再一次回到馕坑前,像国王拿起权杖

他用馕戳子,在馕饼上戳划

仿佛在描绘着他的锦绣江山

麦盖提家的羊生了

阿塔阿娜去牧场了

母羊生羊崽子了

我们到麦盖提家的时候

除了两个怯生生的小孩,并没大人

小狗在院子里追赶一只旧乒乓球

被小主人训斥之后,安静了下来

简单交谈,嘱咐一番

才出院门,立马传开了犬吠

和孩子的欢笑声

院落旁的白杨树

照旧在风中微微晃动

天空高远,日头不温不火

一切生灵,都干自己的事

每一件都是天大的

克州冰川公园

神以自己的全部写诗

肌肤成冰川,纯洁至冷,至孤绝

神的长发葱茏,成林

神的歌声清冽,成湖

神的目光一望无际

开满野花,奔跑小兽

神把自己

献给人间

宽容一切,包罗一切

自然融合之美

成一首大诗

只可意会

不容亵渎

沙棘林

要在深秋,假如你已经让生活压得

无法喘息,那么来这里

车速随着心灵

舒缓点,入奥依塔克河谷

耳畔会传来阵阵涛声

接着一望无际的红装撞进眼里

一片一片,一枝一枝,一簇一簇

一粒一粒,分明的恩,向自然

无怨恨,对于闯入者

快哉!快哉

天高,气爽

你还有多少事,放不下

你还有多少尘埃,洗不尽

姊妹湖边

两心相连的女子,叫姊妹

两泓相连的湖泊,也叫姊妹

环抱着姊妹湖的柯尔克孜族牧场

青草肥美,野花飞溅

在柯尔克孜族牧羊女的歌声中

云朵越来越胖

黄昏。鞭影甩开圆溜溜

贼眼睛落日

云朵在姊妹湖里饮水

她们蹲下来洗手

眼里荡漾着姊妹湖全部的水波

鸟雀低飞,炊烟渐起

驼铃又一次铺开夜的丝绸毯子

静候新的月光和梦

盖孜古驿站遗址怀古

乱石和杂草中

高不过三米,大不过

四十平米左右的石头房子

黑褐色片石的屋顶

确实有几分大汉遗风

一只乌鸦停上去,接着是一群

鸣叫着,仿佛向注视者诉说旧日景象——

自一人始

马蹄急迫,篝火通明

商贾不绝,驼铃悠远……

君莫道,时间无情

谁都是新的,走着走着就旧了

就被忘了,尽管如此

还是该留一些什么

至少该做一些事,成为

人活一世,不只为活而活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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