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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陈十)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9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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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蒿团

清明将至,我回家中,年近八十的母亲欣喜地将我唤到厨房,拿出一把绿油油的青蒿叶递给我看。母亲告诉我,是一个亲戚当宝贝送来的。

家中拆迁后,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土地就显得越发金贵,像青蒿这种野菜在平常市面上基本看不到了。

这种野菜,我小时候却是常见的,阳春三月,万物生长,青蒿生命力顽强,房前屋后,阡陌周边、菜园里到处都可以见到。放学后,一帮小朋友提着篮子结对去采摘,不要多长时间,就可以采摘很多嫩绿嫩绿的青蒿叶,青蒿叶绿得晶莹剔透,透着泥土芬芳,静静卧在竹篮里,煞是可爱。回到家中,母亲将青蒿叶洗净切碎,反复揉搓,捣上许多遍将绿色的汁水挤出来,随后放在锅中煮熟,加上糯米粉搅拌均匀,将事先准备的赤豆沙做馅儿,包成一个个团子放在锅中蒸,不一会儿,整个家中都弥漫着青蒿带来的大自然所特有的清香,混合着糯米粉的香味,令人馋涎欲滴。

母亲做这道美食时,仪式感很强,每道工序总是小心翼翼,直到最后揭开锅,一个个通体碧绿的青团透着香气被端上桌时,母亲才透口气,此时青团已看不到青蒿碎末的影子,一口咬下去,香糯甘甜透着青蒿的清香。

家中有青团的日子无异于过节,而记忆中每年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机会可以品尝到这种美食,记忆中父母亲总是浅尝则止,将一个个像精灵一样的青团推到我面前。而幼时的我又总是吃不够,于是一到放学后就去采摘青蒿叶,拿回家眼巴巴地指望母亲能用她那双巧手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个个通体碧绿晶莹,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的青团。可每次都是失望,母亲告诉我,这些青蒿不能多吃,清明时节吃一次就够了,吃多了会像吃河豚鱼一样中毒。幼时的我也就相信了母亲善意的谎言。

到很大年纪我还保持着这个想法,后来长大成人,才知道,清明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中粮食短缺,但母亲在每年过年时总要留下一点糯米粉,等到来年清明时节为孩子做几个时令的青团,用她的话来说:“即使生活再困难,也要在什么时节吃什么东西。”而她在做青团时总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加工就生怕将宝贵的糯米粉浪费了。

随着祖国的繁荣昌盛,我们家的日子也一天一天好了起来,青团也就变得不那么珍贵了。但是,幼时的青团情节还是经常萦绕在心头,原来青团的由来跟两个节日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寒食节和清明节。寒食节一般在农历三月,清明之前一两天。这一天,家家禁止生火,都吃冷食。清明节祭奠先人,青团往往被作为供品。后来,寒食与清明逐渐融合,明代《七修类稿》中说:“古人寒食,采桐杨叶,染饭青色以祭,资阳气也。”清代《清嘉录》对青团有更清楚的解释:“市上卖青团食藕,为祀先之品,皆可冷食。”在袁枚的《随园食单》中,对青团的制作也有记载:“捣青草为汁,和粉作团,色如碧玉。”所以在江浙一带,每逢临近清明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吃青团。

女儿年幼时,母亲对儿子的爱也毫无保留地转移到孙女儿身上。在春天经常领着孩子去郊外踏青,一老一小回家时总是提着一篮子各式各样的野菜。女儿最喜欢吃奶奶做的青团,而母亲在春天的季节里几乎每星期都要给孩子做这种时令食品,面对这种绿得晶莹剔透,带着大自然生机的精灵食品总是令人心生欢喜。

时光荏苒,现在女儿在西安的一所名牌大学读大三,前不久和女儿通话,我担心女儿不习惯北方的饮食,果不其然,女儿在电话中告诉我,最想吃一口的还是奶奶亲手做的青团,或者请奶奶多吃一个,就等于是孙女儿吃了。

我在电话中连连答应,其实我没有告诉女儿,现在做青团的糯米粉到处都有,但居住在城市里已经很难见到新鲜的野生青蒿了,还有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奶奶饭量变小,一顿顶多只能吃一个,恐怕代她吃一个的愿望也很难实现。

无独有偶,前不久,我三十年前的中专同学微信群中开始热闹起来,苏州的田同学作为江苏省援藏干部在西藏从事审计工作。工作期间兢兢业业,工作干得风生水起。我们在微信群里看到很多他忙碌的照片。最近,听说他要回江苏,同学们商量如何为他接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我在心中默默地说:“给他准备几个青团吧,那是家乡的味道,也是儿时的记忆,对在外的游子,它抵得上世上所有的山珍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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