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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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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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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畈,塔畈

车到柳林,往东一拐,就是塔畈。

沿着硬化的水泥路驰行几分钟,看见一座仿古的牌坊,牌坊后面就是村委会。

村委会门前有一块坪地,不大,但很整洁,种些花草树木,冬日里颇具生气。恍惚间还以为到了某个公园一角。

王书记笑着出来迎接我们,一头短发,显得很有精神,目光中透出真诚。

村委会向南,阳光正好。我们散坐着,品着绿茶,就着太阳,听王书记讲塔畈。

塔畈是一个典型的山区村,放眼望去都是山,仅中间一块狭长的坪地,面积很大,人口不多,最北、最东是省界,都和安徽接壤。

我们商定去最北的省界看看,那里有座松梅亭。

松梅亭

车从村中间一块狭长的坪地驶过,便开始爬山。

路是沿山劈的,依山势弯弯曲曲,路的上方是密密的树,郁郁葱葱一片绿;路的下方,是山里民居的屋顶,一片红。

我们就从这红红绿绿之间穿过。

坡很陡,汽车加足马力轰鸣着才能爬上来。

柳林乡综治办陈主任是本地通,沿途向我们介绍塔畈的地名和来历。

这是翘嘴崖。传说五祖弘忍大师小时候和母亲一起从这条路回黄梅,在回被岭歇息后继续赶路,走到这里,弘忍母亲发现被子落下了,叫弘忍回去拿,弘忍翘起嘴巴不愿意。你看,你看,那块石头伸出来,多像翘起的嘴。前面就是回被岭,是弘忍母亲叫他回去拿被子的地方。

听着陈主任的介绍,我们不由得感叹,黄梅真的是禅宗大县,禅宗的传说俯拾皆是。

车子一路向北,爬坡,爬坡,爬坡,记不清爬了多少个坡,终于看到了省界。

长长的坡道一直向上延伸,在路的尽头,立着一座悬亭。路从亭下过,通向安徽。

亭子的上面,是蓝天白云。

亭是一座六柱三梁四角翘檐悬亭,名曰“松梅亭”。不用问,就知道亭名是取宿松、黄梅两县县名各一字组成的。

松梅亭的后面,有一小块平地,种满油茶树。虽然是冬季,油茶花却开的茂盛。

站在油茶花丛中,依稀可见安徽宿松的柳河镇,白墙绿树。

松梅亭上,是一个佛堂。不对,不是佛堂,是道观。也不对,不全是道观。是什么呢?是佛道合一的观堂。

观堂的西侧,是三尊佛像,香火袅袅;观堂的东侧,是夜读的关公,悠然自得。

福建山多地少,民众靠海维生,以命相搏。然而苍海茫茫,生命无常,故福建人多迷信,佛教道教儒教伊斯兰教天主教明教什么教都有,妈祖天公太阳公土地公王爷什么神都拜,常有多种信仰人物聚与一堂的情况,黄梅是第一次见到彼此融合包容的信仰。

站在松梅亭下回望,兀然发现我们已经站在塔畈的制高点,一览众山小。脚下是来时的路,刚才爬过的坡。

远方是绵延不绝一望无垠的山。

山色空濛,天地悠悠。

龙须河

大山的褶皱里,藏着无限风光,怎么看也看不完。从一个山沟转进另一个山沟,又是不一样的景象。古人说“山穷水尽凝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回亲身体验到了。

沿一条坡道走下去,是一片茶园,穿过茶园,是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庄,村庄的尽头,有一条小溪。

我们沿小溪上溯,去找龙须河。

一只田园犬从院墙里面冲出来,对我们狂吠。

在狗的世界里,认识的都是好人,不认识的都是坏人。

我们渴盼早点看到龙须河的真面目,懒得理它。

上溯几十米,一片低山丘陵的边缘,静卧着一汪浅浅的水,王书记说:这就是龙须河。

这就是龙须河?我们有点失望。龙须河不是河,最多只能算溪,小溪。

柳林乡综治办陈主任对这片山山水水了解得非常透彻,他告诉我们,眼前的这汪浅水是温泉。

温泉?我们立即来了兴致,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真的!

龙须河中,数股泉眼往上突,不时冒出一串气泡。泉水不大,一丝一丝,持续不断,带动周边的沙,在泉眼中不停地翻滚。

沙子堆积在水底,很细,很白,用手轻轻地捏,温润如玉,感觉不到颗粒。沙中夹杂几片发光的白色物体,象海底的贝壳残屑,又象是石英颗粒。

我瞄了一眼周边地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沙,明显不是龙须河水底细沙的来源地。

这沙来自地下河。

塔畈属于郯城一庐江大断裂带的延伸部分。可以肯定,在这片丘陵底下,藏着有一条地下河,因为地质运动的缘故,产生裂隙,地下温泉沿着裂隙冲上来,形成这条河。

来自地球深处的温泉,充满活力,富含营养,一汪清清的浅水中,生活着百来只小虾米,依靠温泉水中的矿物质生存,一团一团地群聚,自由自在地嬉戏。

黄梅县的地质结构极为复杂,由华北陆块与扬子陆块碰撞对接而成,是地球各圈层物质相互运动和作用的结果。在约两亿年前,受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影响,扬子版块受到挤压,俯冲下插产生多条裂痕,形成100多处泉眼。

这来自地底的泉水,奔涌不止四季不涸,汇集成鼓角河柳林河考田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黄梅儿女。

千年银杏树

我们决定去寻找那棵树,那棵银杏树,那棵一千多年的银杏树。

走过一个寂静的村庄,残垣断壁东倒西歪,看样子是无人居住。

一只公鸡看到我们来,兴奋地昂头鸣叫。也许它好多年没看到陌生人了,想秀秀嗓音。

孤独久了,鸡也寂寞。

村庄的前面是一条沙土路,路边零星种了几棵蜜桔,红红的果实挂在枝头,无人采摘,大概是留给越冬南飞的侯鸟吧。

土路的尽头,是一片灌木丛林,没有路;正犹豫着,发现灌木丛中有一条小径。

小径很窄,窄得只容一人经过。稍不留意,就有不知名的小刺蹭过来。

小心翼翼地行走,猛一抬头,银杏就在眼前。

看到银杏的那一刻,我被震撼了。

那是一棵令人仰望的树。

仰望这棵树,树顶的叶片已基本凋零,只剩下粗旷的枝丫,倔强地在风中挺立。

密林中光线昏暗,枝丫黝黑黝黑的,象一幅饱经风霜、苍劲古拙的线条画,布满整个天空。

有风来了,中低部的银杏叶翩翩飘落,黄色的叶片铺满大地。凄美而又华丽。

银杏树的下面,有一条排水沟,杯口粗细的树根有一截出露地表,旋即又扎入大地。正是这种对大地的热爱,才使银杏有了一千多年的生机。

村里王书记说,经测量,树干胸径2米,树高16.8米,树冠6.5米,树龄1060多年。

一千多年的银杏树!五代十国时期的,比宋朝还早!

那是一个乱世。中华大地四分五裂,战马嘶鸣,杀戮不止,生灵涂炭,皇帝走马灯似地换,城头变幻大王旗。

一位不知名的高人隐居在这座山里,求得片刻安宁。

漫长的冬季过去,春天终于来了,大地苏醒,山里一片生机。绿色悄悄爬上枝头,带着茸茸的毛。

他提着一棵银杏树苗,出了门,他要趁这个春天把银杏树种下去。

他在山里转悠半天,最终选中了这个地方。这里地势高,通风好,土层深厚、肥沃湿润,光照充足,排水良好,北面的土丘可以遮挡冬季的寒风,有利于树苗生长。他在这里种下这棵银杏树,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银杏开花,能尝到杏仁。

他是谁?来自哪里?去往何方?

也许他是位妙手仁心的郎中,也许他是个高八斗的秀才,也许他是辞官归隐的闲人,也许他是解甲归田的勇士,也许他是憨厚老实的山里人……

一切都不可考。

他象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不留一丝痕迹,只余这棵千年银杏树,默默地伫立在塔畈这山里,看春去秋来,日出日落。

人生,何尝不是一棵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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