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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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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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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

董小龙

以前我在乡下时,常听村里人说,谁谁是干净人。开始不明白,听多了,才明白过来,所谓干净人,就是喜欢干净的人,或是干干净净的人。这样的人,不论人前人后,总是收拾的体体面面,干干净净,而不是蓬头垢面,邋里邋遢。 “看你的脸、手,奴的(脏的意思),还不洗去”;“看你脚上的垢甲,能有一乍厚,锄头都能刮下来,快,洗去。”“这有啥难的,不就是几盆水的事吗”?这些母亲训斥儿子之类的乡村土话,其实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干净。

没想到,在城市工作几十年,我也遇到了许多干干净净的人。

有一年,是在初夏时节,早上6点,天才麻麻亮,我就被窗外传来的咝咝拉拉的扫地声惊醒了。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上大街,只见远远的一个身影,手里拿着扫帚,在认认真真的扫大街。

不过,时间恰似流水。像这样由环卫工人亲自动手扫大街,已经是时过境迁的陈年旧事了。

如今的大街,不用人扫,用机器,一辆专门用于清扫大街的车辆,缓缓的从街上驶过,车厢下面,随着一个圆形的扫地刷子车轮似的不停的转动,地面上的尘土、杂物、纸屑、果皮,统统被吸尘器似的“一吸而光。”而紧挨刷子的是三孔喷水柱头,扫地时扬起的浮尘,因水的浇注,不见踪影,只留下湿润的地面。如此这般,一条大街清扫完毕,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紧接着,一辆洒水车开了过来。哗哗哗----,雾状的水管,高高扬起,喷射开来,顿时,水花飞溅,珠玉滚落;眨眼间,街面湿润,空气清新,就连街道旁的绿树、花坛、草坪,也都湿漉漉的,挂满了晶莹的珠露。

扫大街用上了机器,尘土不再飞扬,行人不必掩鼻。然而,道沿以上的街面,店铺门前的人行道,以及车辆到不了的地方,还必须人工清扫。

于是,便有了许多扫大街的大嫂、大妈甚至大爷。而扫大街是分路段的,一人负责一个路段,从这个街口到那个街口,也就是几百米长。

扫大街活不重,但责任性强。管理部门与打扫人员约法三章,硬性规定:必须人在岗,全天候,地上不准有纸屑、烟蒂、果皮、树叶、塑料袋等。一经发现,就赶紧扫进簸箕里,倒进垃圾桶里;一些犄角旮旯,墙角石缝,扫不到的地方,就用手抠,用铁夹子夹。总之,干干净净,一点儿尘土都不能有,领导随时检查,如果人脱岗,地不净,罚款是必须的,没准儿这个扫街的饭碗就端不牢了。好在这些大嫂、大妈、大爷都是上了岁数的,懂得饭碗的金贵和来之不易,他们不偷懒,不懈怠,只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一把扫帚,让每一条大街,始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但厕所呢?厕所可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也能像大街这样干净吗?!

而饮食男女,谁又能不去厕所呢?记得乡下人说过鸡不尿尿有去路的话,但人,人不尿尿吗?要尿尿就得去厕所,而过去的厕所,一想起我就直恶心:尿水横流,苍蝇乱飞,污秽肆虐,人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空气中的腥臭,刺激的人要背过气去,还没走进厕所就想往外跑,可不去厕所又能到哪里去呢?

如今好了,如今的厕所叫公共卫生间。一个门进去,男左女右,两个厕所,都有雪白的布帘遮挡着。

道沿边竖立着一个指示牌子,我抬眼望了一下,是一座公厕,外观建筑漂亮:灰色的墙体,蓝色的房顶,白色的瓷砖。我朝里边走去,里边宽敞实用:水冲式双排蹲位,一排五个,浅蓝色木门隔段, 钉着挂袋子的铁钉,又有无障碍蹲位,为残疾人提供了方便,另有休息室、管理间和工具间等,与以前的厕所相比,真有天壤之别。

我从厕所出来时,恰好与乔师傅碰了面。乔师傅是负责这个厕所卫生打扫的环卫工人,之所以知道他姓乔,是因为门口墙壁的公示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和监督电话。

我与乔师傅聊了起来。“虽然叫公共卫生间,但人们还是习惯叫厕所。”乔师傅说。“以前我也打扫厕所,但那时条件差,设施简陋,大多是露天环境,一到下雨天,如厕人苦不堪言,夏天更是臭气熏天。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公共厕所比家里的都好,我负责打扫的这个厕所,全天候免费开放,便池、便盆、洗手间,烘干机,都是自动的,人不用管,水会自动流出来,冲洗的干干净净,一点污渍秽物都没有,你刚从里边出来的,是不是很干净,很整洁。”我笑着点点头,正像你说的,果然很干净。

“就连厕所门前,也被我们打扫的干干净净,哪怕是一片纸屑,一个烟蒂,都要拣拾起来,不用手,用这个,你看,铁夹子,灵巧轻便,干净卫生。” 乔师傅拿起铁夹子让我看。“趁手的很。”“我们这些人呐,既然挣着公家这份钱,就得操这份心,把活干好,让领导群众都满意。”“我们这个公厕,每天清早6点半开门,晚上9点锁门,中间不休息,公休日照常开门,为过往行人,特别是出租车司机之类户外工作的人,提供方便。”正说着, 就有晨起跑步锻炼的人,进厕所方便了一下,又一个人也进去方便了一下。出来后,一个人说, 这个公厕,确实干净卫生,一点死角都没有;又一个人说:真没有想到,这个厕所,打扫的这么干净,这么卫生,一点臭味都没有。

还有垃圾,也是令人头疼的事。

依然是初夏时节,上午9点,我从住宅小区出来,准备去超市,恰好与一辆垃圾清运车相遇。

像所有人一样,看见垃圾清运车开过来,我就远远的站着,等待车子装满开走后,我再离开。

像往常一样,这些清运垃圾的工人师傅,动作极其麻利,装运垃圾的速度极快,短短几分钟,就装运完毕、清扫干净,然后开到另一处垃圾堆放点。

然而就在这等待的几分钟里,由垃圾散发出的那种特别酸腐腥臭的味道,开足马力似的,迅速弥漫开来,在空气中飘荡。我本能的退后几步,站在更远的地方,继续耐心等待,但终归忍耐不住,用手遮掩口鼻。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搬运垃圾箱的工人摘下口罩,朝着我笑了笑,似乎在说:“味儿不好闻吧?可我们每天都在闻,早、中、晚,一天三次,全市有多少个小区、楼院、大街、商厦的垃圾,算算,一天下来,我们要遭遇多少次这样的味道呢”?!

我有点惊讶,我真不知道,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每天到底产生多少垃圾,这些清运垃圾的工人师傅,每天要搬运多少个垃圾箱,要遭遇多少次这样难闻的味道?!

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朝我微笑的这个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面光光的,眼睛大大的…….在我的印象中,从事城市垃圾打扫清运的工人,大都是四十多岁或五十多岁胡子拉茬的人,像这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年轻人发现我在看他,有点不好意思,戴上了口罩,推起一个垃圾箱往汽车走去。也许,在他眼里,我看他,是在嘲笑他:这么小的年纪,咋干这样又脏又累的活儿……..

其实,年轻人不知,我不是在嘲笑他,而是在欣赏他,在我眼里,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他不怕苦,不怕累,不嫌脏,像这样的年轻人,如今到哪儿找去?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清运垃圾这样的活儿,躲避唯恐不及,怎么还亲自干上了,而且,手脚勤快,动作麻利…….很快,所有垃圾箱里的垃圾全部装运上车,地面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年轻人跳进了驾驶室。哦,原来,他是驾驶员,掌握着一门技术,但这个年轻人手脚不闲,也没有坐在驾驶室里等待,而是和其他工人师傅一起,搬运垃圾、拣拾杂物、清除污垢……..

现在,我终于明白,城市卫生打扫,看似散兵游勇,其实是系统工程。这样的城市工程,自然少不了一支环卫队伍。妙的是,这一支环卫队伍,兵分三路,如此如此:一路街道清扫、车辆洒水、垃圾清运;一路人行道清扫;另外一路公共卫生间打扫、清理和管护。这三路兵马,仿佛一个链条,环环相扣,缺一不可;恰似涓涓溪流,各顺其道,变脏为净,摧枯拉朽,荡涤污泥浊水,化腐朽为神奇。

而人员多寡取舍,不一而足,视情况而定。比如垃圾清运,则三人一组:一名司机,两名搬运工人。这三个人担负的任务看似轻松,其实十分繁重,大街小巷,住宅小区,数以万吨计的垃圾的搬动拉运,按时完成,打扫干净,不留一点污渍。而一座城市,又有多少小区、街道以及高楼大厦,酒店商铺,住宅楼院,角角落落的垃圾需要清理拉运?!由此不难看出他们工作量的繁重和巨大。

都说,城市管理是一门学问,垃圾清理何尝不也是一门学问呢?垃圾清理,关键在人。而人,不仅要有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精神,还要有一颗纯净美好金子般闪亮的心。

幸运的是,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正有一支不染俗尘,纯洁无暇,甘愿付出汗水心血队伍,因为他们的劳动付出,才换来了城市崭新的精神风貌。

夏末秋初,清早起来,走上大街,突然发现,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城市,突然干净多了:天空明净高远,河水清澈透亮,街道绿树成荫,空气湿润清新,行人心情舒畅……

是的,干净,既是颜值,也是底气。对于人来说,头脑干净,就不会有私心杂念;手脚干净,就不会藏污纳垢;对于城市来说,干净整洁,澄澈空明,绿意葱茏,一尘不染,就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

成如容易却艰辛。干净,这两个字很轻,可谁又能轻视这两个字背后的深邃厚重呢?!

而这些环卫工人,对于数百万人的城市来说,是渺小的,微如珠露。但因为自身清澈,照样折射出了万物的样貌。

同样,这些每天都与厕所、垃圾、灰尘打交道的人,按说手是脏的,脸是黑的,然而他们却用自己的辛苦劳动,让城市变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对于我来说,就是世间最美最干净的人。正应了那句著名的话:“尽管他们的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屡,但他们却是最干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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