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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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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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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日 看 海

段家军

春节前,远方的战友发来一封书信,邀请我去他处玩几日。

信中,战友的言语恳切之极,盛情实难推脱,便应承下来。 待忙忙碌碌的过了春节,简单地收拾好几件行装,便去赴战友之约。

月亮完全沉没下去,只有西天最后的一颗星还在眨着眼睛。出门儿的人极少,车站内外再不见往日人山人海般的喧闹,诺大的候车厅也显得空荡起来,几个赶早儿的摊贩有气无力地在吆喝着什么。

检完车票,我登上列车,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

列车像一条受伤的老牛般喘着粗气运行着,见站就停。咣咣当当的也不晓得过了几个小站,列车一停,车厢里上来一个老汉和一个小女孩。车厢内坐车的人稀稀拉拉的寥寥无几,那老汉领着小女孩却偏偏坐在了我的对面。

抬眼望去,老汉饱经风霜,脸像一块干枯的树皮般纹横堆垒,花白的头发很短很短,如夏日的麦芒根根直竖着,鼻涕在胡须上结起网罗似的条络。小女孩模样长得到也清秀,十一二岁的年纪,只是脸色发灰发暗,像有病的样子。

列车一路颠簸,越过田野、河流、村庄和一座座小站,窗外一派的萧条,大地蒙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太阳出来了,很快又走进朝霞去,雾气像云烟一样,蒙蔽了一切声息,蒙蔽了远近的大小村庄。

车厢内的老汉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皱巴巴的纸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嚓”一声划着火柴。烟头儿红光一闪,跟着老汉眼睛一闭,深深地吸了一口,脑袋微微往后一仰,长长吐了一口气。

劣质的烟草味儿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可老汉根本无视我和其他人的存在,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很快我就被包围在蓝色的烟雾之中。实在难以忍受,我很委婉地对老汉说,大爷,车厢的连接处有吸烟的地方。

不想一句很不起眼的话,到像是冲了老汉的气管子。老汉听后眼一瞪,鼻子里哼了一声,顺手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

我眉头一皱,心里好大的不痛快,心想这老汉好没道理。本想再说几句,却见老汉身边的小女孩一拽老汉的衣襟说,爷爷,叔叔说得对,人家车厢里不许抽烟,刚才匣子里还广播了。瞅着小女孩,老汉的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慈祥的关爱,一抬手,掐灭了手里的纸烟。

三人一时间陷于沉闷。

我趴在小桌上佯装着睡去。朦胧中,猛听得小女孩一声惊叫,爷爷、爷爷,着了。又觉得有人在拽我的胳膊,叔叔,快醒醒。我猛然抬头,瞅见对过座位上的老汉身上直冒烟。顾不得许多,我端起水杯就朝老汉的身上泼去……

老汉满脸的愧疚,嘴里嗫喏着不晓得说啥好。

小女孩侧脸望着我,叔叔,你是解放军吧?你穿的裤子和俺爹的一样。

你爹也是解放军?我问小女孩。小女孩用力点了点头,说话的瞬间,我发现对过的老汉眼中涌满了浑浊的老泪。

大爷。咋了,有啥不顺心的事儿?

老汉口打唉声,别提了,孩子他爹去年在一次救灾中光荣了,人没往回拉,就埋在队伍驻扎的海边。这孩子他爹光荣之前就多少回答应带她去看海,看海上出来的太阳。说到这,老汉长喘了口气接着说,这孩子命也是不济,得了、得了……

唉,大夫说日子也不多了,俺们爷俩这回出来,一来为他死去的爹上上坟,二来俺带他瞅瞅海。同志哥,心里烦,老汉刚才对不住你哩。

老汉的话,使我的心猛一沉,像吊上了一个铅坨,好半晌无语。我拉开随身带的挎包,将里面所有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推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又把一条烟塞在了老汉的手里。老汉干扎着手,不要。使不得吖,这可咋好。

大爷。您老甭客气,天下当兵的人都是您的儿女呢。

老汉的嘴呜呜着,几颗浑浊的老泪顺着腮淌了下来。

列车一停,老汉和小女孩该下车了。

我将老汉和小女孩送到车厢门口。老汉嘴里一个劲儿地说,回哩、回哩。

瞅着小女孩瘦弱的身影,我脱下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车又开了。透过车窗,我瞅见老汉和小女孩还站在站台上,那小女孩如同一个被大风吹着的绿蝴蝶,两条胳膊使劲儿挥舞着,像蝴蝶的翅膀在振动,泪水淌满了脸颊。小女孩跺着脚,用极大地声音喊着,叔叔——再见——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任其在脸上纵淌。而此时车窗外的风在嚎叫,夹着冬日枯树的声音。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打扑在车窗上,唰唰的响。

风,撒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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