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连载

二、浮萍人生

狗蛋儿，这名字既接地气，也很亲切，更是应了农村老年人的说法：名字取得越难听，孩子就越好养活。狗蛋儿是母亲和她第二任丈夫所生的孩子，现在他又不得不随着母亲和母亲的第三任丈夫—他现在的继父林富贵一起生活，母亲和继父，还有同母异父的姐姐，再就是那个嗷嗷待哺的弟弟，一家五口，日子过得马马虎虎，这样的家庭对一个13岁的孩子来说多少也有些忍气吞声了。

他点点滴滴的记得这个家庭史，母亲是从山东沿海城市临邑远嫁到山西太行山里这个旮旯里，主要原因很简单，这里有柴火烧，第一任丈夫叫王文武，是村里的能人，每逢红白喜事他都会给人做“总管”，同时谁家的男女孩子长大，都会请他保媒拉线儿，所以母亲那段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无忧无虑，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某日农业社开山炸石，一“哑炮”突然爆炸，检查爆破的王文武被炸的血肉模糊，那时山区受医疗条件限制，人们眼睁睁看着他的血慢慢流尽，然后咽下最后一口气息，无最后又限眷恋的望了母亲和姐姐最后一眼就撒手人寰了。

母亲在绝望和无助的生活中，度过了艰难的三年，由于母亲的善良、贤惠和端庄，得到曹家村大队长二儿子曹大壮的青睐，在媒人苦口婆心的游说下，还有曹大壮猛烈炮火的攻击下，又在母女那种无依无靠的现实迫使下，母亲和父亲结婚了。父亲力大超人，挣满工分，每逢中午大食堂和面时，他竟能够一手托着五十多斤的大面盆和面悬空而舞，让那些女人们围着拍手叫绝，母亲每次看着父亲得意的表演绝技时，幸福的站在旁边看着，因为她很满足这位能干的丈夫，给自己一个敦实的狗蛋儿，同时对父亲将大丫头视同己出有种感恩之情，期望着日子，一定会红红火火，越来越有希望。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某一天，父亲为了拼工分，一个人扛了5袋粮食走了10里山路，回来时瘫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怎么也起不来了，口里吐出一股股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汗衫，母亲在乡卫生院守了父亲半个月后，父亲就闭上了双眼，留下他们三人。狗蛋儿再惊恐和迷茫中，披着一条白布，在邻居们一起，吹吹打打的簇拥下，用一副棺材把父亲送上了山，那时他舅朦胧的明白了家里只有母亲、姐姐和自己相依为命了，更懂得生活会越来越艰难了，他每天蹒跚着，满脸鼻涕的跟着姐姐上山去挖山药、黄姜、柴胡等药材卖钱补贴家用，那段日子过得艰难而无助。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而他们家却没有劳力。现在带着两盒孩子的母亲，又连续失去两任丈夫，大家对她“薄命”、“克夫”的评价不胫而走。邻居们还偶尔的帮衬些，但是也有些好事的人正如常言所讲：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母亲刚烈的性格，坚守着一个农村女人的妇道，凭着自己微薄的体力在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

就在狗蛋儿5岁那年，母亲终于想通了，为了孩子，为了自己，为了不甘落为人后，她毅然选择再婚，嫁给了邻村的林石头，顾名思人，他有石头般的结实身体，同时思维也像石头般的迟钝，但他和母亲结合也相得益彰，母亲贤惠和精干把持家务，总能把继父工作安排的合理和充实，继父把庄稼地摆弄的瓜果飘香，青黄分明，屋子里外打理的井然有序。过了不久弟弟也降生到他们身边，于是就成了五口之家。

这个家就如同一只小鱼船般在江河中艰难航行，变通能力不强的继父只能让孩子们填饱肚子，却无法让孩子们能够去上学，毕竟这个只有俩人土地支撑的家庭经济还是捉襟见肘，狗蛋儿到7岁年龄，不是进校门做学生，而是当上了村里的“牛官儿”，他每天早上赶着10多头耕牛上山，晚上回家时还扛着一捆和自己身体差不多体积和重量的柴火或者牛草，白天的牛官儿生活内容就是：爬树、摘野果、掏鸟蛋、挖野菜……

狗蛋儿遗传了曹家生身父亲那聪明的基因，记性好、账算清、反应快，他能够把姐姐曾读过的几本书的字断断续续的认全，还偷偷的去临近学校的地方看老师讲课，因此他竟然能够写出很多邻居的名字，准确的记好每家牛主人交过的饲料，更能根据市场行情算出每头牛的价格，所以大家都一致认为他就是一个天生做的牛官儿好材料，于是每家每月都会把2元工钱准时送过去，母亲都会感恩戴德的对邻居们表示谢意。

狗蛋儿看着小伙伴们穿着新衣服，背着书包，连蹦带跳的去上学，而自己整天蓬头垢面，穿着漏屁股的破衣烂衫，跟着臭烘烘的牲畜跑，还忍饥挨饿的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他多少有些心里不平衡，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清源河水不会倒流，太阳也不能从青峰山的西面出来，公牛也不会下牛仔，这一切无法改变，这都是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