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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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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老头蹭烟

佟老头蹭烟

山东淄博、张志成

佟忠义快八十岁了,这几天很烦,就烦他家书记管的太严。从结婚时就称呼爱人为书记,一直延续至今。不就是心脏里放了一个支架吗,你看她不让喝浓茶,不让抽烟的,连上厕所都不让多用力。说到底,不就是怕他死了就会丢了近两万元的工资吗?切,我非死给你……

唉唉,不行不行,还是多活几年的好。

看着路边下的树荫里人们叼着香烟,自由自在的打扑克下象棋,馋的他心里就像猫爪儿似的痒痒。忽然心生一计,就说:“书记呀,我到外面转转去了哈,保准按点回来吃饭哈。”不等老婆答话,就逃跑似地出了门,根本不听门缝里传出来的话,“不准买香烟哈。”

在菜市里转悠了半天,没有买到一棵菜。不是相不中菜,是没发现能够被他欺负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位卖蒜的老头,年龄七十多岁,那脑袋上聪明绝顶,脸上的地瓜沟老深深,一把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很是好玩儿。

老佟一看就相中了,笑咪咪凑过去蹲在他的身旁说:“哥们,这蒜卖多少钱一斤呀?”

“四块,”这话就像烧菜没有加盐,淡淡的。这人姓张,人称老倔头,不好惹。

“还四块,便宜点行不行啊?”买不买菜不是目的,找个能抬杠的人啦啦呱忽悠着玩儿才算惬意。老佟说着就掏出烟斗,摸过他的烟袋荷包就装烟,嘴里还絮叨着,“怎么样?便宜点咱就买一点,行不?”

老倔头斜愣着眼瞅着他,胡子一撅一撅的没好气地说:“行啊,你说四块呀还是四块呀?”

“咳咳,”佟老头差点没被一口烟呛死,咳嗽了老半天才流着眼泪说:“你说啥?是二块呀还是二块呀?”老头的旱烟劲头太大,和大中华比起来,那大中华根本不算烟。

“你还有脸还价?抽烟不带烟,还带着抽烟的家伙什儿,呛死你活该,什么人呀。”

佟老头乐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退休前天天面对着如山似的文件,退休后不是接待客人就是被老婆管着,哪跟和这个老伙计打嘴仗有趣?退休嘛,退休后就是老百姓,过把普通老百姓生活的瘾,是其乐无穷滴。

“哎哎,我说老伙计,在家咱老婆书记是不让抽烟的,这不出来过过瘾么,咱不兴一句话说不来就急眼的好吧,那不小家子气吗。”说着从兜里摸出个眼嘴儿递给他说:“哥们,拿去玩儿吧。”

张老倔脖子两边的两股大筋松了松,“你家书记不是不许你买烟抽吗?你咋家伙什儿这么全,是不是偷出来的?还是爷们不,你是头号怕婆子司令吧,哼,丢人。”

“这话不能这么说,现在的卷烟厂是垄断企业,钱么,他们随便涨价,烟卷里的烟丝儿呢,他们也随便减量,这么说吧,从四五块钱的哈大门到四五十元的大中华,点上烟说句话的功夫,那烟卷儿自动就烧没了。你插上这个烟嘴儿,兴许还能多抽一口还不烫手,好使。”

张老头脖子上的大筋完全松下来了,说:“看你穿的人五人六的,你也知道省钱过日子呀?我试试来。”他果真从另一个兜里拿出一支哈达门,插进烟嘴儿抽了起来。

老佟恣了,拍着大腿说:“你说住楼又没有老鼠洞,有点东西真是没处藏,就说这个烟嘴儿吧,我是藏在门外的旧皮鞋里才带出来的。”

“啥?”张老倔瞪起了两个牛眼:“呸呸,我说这么臭啊,你这不是作践人么?”

“嘿嘿,你瞪着牛眼干啥,不就是开个玩笑嘛,真小心眼儿。”说着,他又摸起老张的烟袋荷包说:“伙计,还是你这旱烟沫子实在,过瘾,你记好账哈,我抽你一袋烟给你一块钱,别疼得到晚上拉肚子哈。”

“靠,烟酒不分家,咱穷归穷,不在乎这一袋烟,尽着你抽,抽死拉倒。”显然,老张还是不情愿的。

没办法,十斤蒜,老佟花了四十元提回家,再三块钱一斤分给了左邻右舍就了了。

这是退休以来,老佟头最开心的一天,多少年了啊,他从没有接触过山羊胡子这样的人群,兴奋地一宿没有睡好。和山羊胡子打嘴仗,真是趣味悠长,其乐无穷。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候,他又和书记打了个马虎眼溜了出来,在老地方没看见张老倔,就很遗憾地信步往前走。忽然看到一辆三轮车翻在路上,大老远就看见了那把山羊胡子,他紧走几步赶上去,和张老倔合力把三轮车翻过来,再帮他把菜搬上车子,菜也不多,就是几把荤香和韭菜而已。

摆好摊子后,张老倔撸起裤管,膝盖上有大拇指大的一个地方磕青了,还出了点血。老佟头看在眼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宝宝别哭哈,我去去就来哈。”

张老倔瞪大了牛眼,正要以牙还牙,老佟早已走出四五米了。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小珍所,老佟头买了一块创可贴回来,亲自给他贴在伤口上,“宝宝不疼哈,很快就好的。”

张老头哭笑不得,只得拿出烟荷包扔给他说:“好宝宝,知道干活了哈,抽吧。”俩老头对瞪了一会大眼睛,然后都嘿嘿地笑了。

老佟头美滋滋地抽了一口,慢悠悠地吐着烟圈儿说:“我说哥们,你这把老骨头挺结实的哈,刚才从三轮车上摔下来,没碰坏重要零件吧,还能生育不?”

这会张老倔没有瞪牛眼,却也不高兴地撇着嘴说:“靠,你不盼我点好啊,就是磕着也不能那么巧好不,啥人也。”他忽然矛头一转,“连你说着吧,不用说嗑一下了,就算好好的,你还能有生育?”

“嘿嘿,我不是关心你么?”

“关心个鸟,你不就是关心我这个烟袋荷包么?”张老头又犯了倔劲儿。

“唉,俺书记为什么不让买烟呀,还不是没有钱逼得么,哪像你呀,每天卖点菜,还能见到几个活泛钱儿,俗话说家有万贯,不如日进分文么,俺能和你比吗?”老佟头也犯了忽悠人的毛病儿。

一句话戳到了老倔头的痛处,眼里还闪着泪花儿。说什么活泛钱儿,他卖这点菜容易吗,菜市场的主干道上坑坑洼洼的,他那小三轮车翻了好几次了,不但弄脏了菜,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人帮他整车。

“你看见那个卖葱的姜老太婆了没?她的外号就叫母夜叉,无论谁和她打交道都得不到便宜,你看她老实了不,坐着个马扎子身子都不直立。你知道为啥不?前几天她推个小车儿歪了,她自己也摔了个屁股墩儿,到现在还半个屁股不敢坐实落呢,嘿嘿。”

老佟也跟着“嘿嘿,”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很不自然。他长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盒大中华递给老倔头说:“抽支这个尝尝,这是我偷出来的,在我家已经藏了五十多年了。”

“啥,五十多年?你咋不说一百多年呢,那不就成了文物了么?我可不敢要。”虽然嘴上说着,却一把抢了过去,“嘿嘿,我还没见过呢,我抽一支尝尝,剩下的你拿回去再藏五十年哈。”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知道是忽悠人,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老佟忽然觉得老张很聪明,又感叹他的命运不济,就问道:“你卖菜这么辛苦,你老伴就不能帮把手么?”

“咳咳,你别提了,”老倔头说:“谈恋爱的时候,说好了白头到老的,那娘们不够朋友,早就种上十多年了。”

“哈哈,哈哈哈哈,”两个人都开怀大笑,老佟很佩服老张的幽默,他笑得胡子一撅一撅的像似开心得很,看得出,他的笑声里含着些许苦涩。

他卖的菜价格很便宜,卖的比较快,佟老头很是不理解,后来才知道他家距离菜市场较远,赶不来早市,城管队八点就来清场,不许在路边摆摊。得等到城管队员们累了的时候才能摆摊,太阳又毒,水灵灵的菜不多会儿就晒耷拉了头。

“不贱卖咋办,如果不赶快出手,到了中午就得卖柴禾了。这事儿不光我自己,你看姜夜叉那边,像我这样的还不少呢。”

一个来月过去了,佟老头几乎天天在菜市场转悠,当然,去张老倔那里抽袋旱烟那是必须的。因为和张老头嘴里跑跑火车,吹吹大牛,唠唠家常啥的,是他每天的开心果。

一个月来,整个菜市场都在变化着,先是主路铺上了沥青,慢慢的,公路两边的空闲地带都扎上了钢结构的棚子,老张卖菜再也不晒太阳了。老张和老佟也成了铁哥们,无话不说。

老张的皱纹浅了不少,他说:“佟哥们,老天也有开眼的时候,这不才一个月的功夫,整个菜市场变了个大模样,也不知道哪位大官发了善心,还知道这世间还有我们这样的一群人?”

佟老头乐了,结结实实地摁上一袋烟美美地抽着:“你可别忘了哈,当年毛主席说得‘为人民服务,’是说给谁听得?”

“噢,”也不知道老倔头懂不懂,他的脑袋的确是点了两下。

老张永远也不知道,在这些天里,小佟区长的后脑勺,没少挨老市长,就是佟老头的大巴掌:“看看菜市场成了个啥样子,赶紧去收拾收拾哈。”

今天的老张头东张西望的没见到佟老头,他是去了人民公园,他忘了在那块石头底下还藏着一包香烟,要是潮湿了就会浪费,那是不允许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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