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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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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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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美酒香

山东淄博、张志成

这是2010年的事儿。

小山村的西村头有一棵大槐树,据说是唐槐,三人牵手也环抱不过来。这棵树是空心的,小孩子在里面玩儿,进去四五个人也很轻松。

林峰二十多岁,长得也还行,就是不爱干正事儿,和几个不三不四的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喝高了就找事儿。好在那年政府重拳出击打黑,他虽然不算多么黑,也消停了不少,只是喝酒喝高了还是无事生非,难以戒除。

这天晚上他喝了酒,围着大槐树转圈儿,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知什么东西在脚下一绊,整个人倒进树洞里,开始还觉得屁股有点疼,摸着摸着的就睡了过去。睁开眼的时候脑子还迷糊着,一只手感觉土地有些松散,不自觉的就抠着玩儿,忽然摸着一个半软半硬东西把他吓了一跳,脑子也瞬间清醒了许多。坐起来双手扒了扒,竟然扒出来个容积五斤的塑料桶,桶上还拴着一根布条儿,借着月光,马马虎虎地看到五个字,“明晚来我家。”

他拧开塑料盖,一股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立马口对口地喝了几口,高兴地大呼:“好酒。”

在村西靠山最偏僻的地方有一个大的院子,这个院子的存在,就连村里的老人们也说不清有多少年了。从来都是低矮的茅草房,直到十年前,七间正房才换成宽敞的砖瓦房,东西两侧虽然还是石头房,也是四十年前新建的,高度和宽度都比老式的草房不可同日而语,其他的敞棚啥的都是日积月累地建起来的。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一个黑影爬上墙外的杨树,伸手扒着墙,身子一纵骑上墙头,然后右腿一翻就落在实处,向着亮着灯的房间跑去。

里面的陈兮悦听到动静,很麻利地打开门,并迅速地走出来,刚想张口说话,就被林峰抱住了,并说:“哎呀悦悦,可想死哥了。”

陈兮悦一听声音不对,先是一惊,之后瞬间反应过来,立马扣住他的双手,一个过肩摔,利索的把他摔了个仰八叉。

陈兮悦赶上一步,一脚踩住他的胸膛怒道:“狗蛋子,好大的胆子,黑更半夜的你闯进来干啥?”

林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嘶哑着嗓子说:“是,是你叫我来的啊。”

“放屁,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叫你个二流子过来?”说着脚上又加了几分力道。

林峰吃疼不过,求饶道:“别踩了,别踩了,”好不容易递上一块布条子说:“你看看,是你写的不,我没说谎啊。”

陈兮悦借着室内闪出来的灯光,看着“明晚来我家”的字样,确定是自己写得后,立觉脸儿发烧,幸亏有夜色的掩护,否则,眉目间的羞涩和脸上的红晕,就会完全暴露在林峰面前了。她抬起脚,羞愤地问道:“臭狗蛋,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林峰爬起来,虽然老腰还有些疼,嘴皮子还是很损地说:“嘿嘿,老槐树洞里呗,俺在里面睡了一觉,就得到了一桶酒还有布条子。这三里五村的就你家里酿酒,不找你找谁呀?”说着,就去抓陈兮悦的手。

陈兮悦羞愧难挡,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子一拧就到了他的背上,同时用膝盖猛顶他的腚瓜子,“我叫你再胡说八道,我叫你再耍赖皮,我叫你再夜闯民宅,我非把你送到派出所不可。”

林峰疼得夹着屁股左摆右摆的,就是躲不过她的膝盖,他实在想不到,一块儿长大的丫头片子力气这么大,不停地喊着:“姑奶奶饶命啊,坏了坏了,打出屎来了,拉了拉了哈,哎呀,臭死了哈。”

“噗嗤,”陈兮悦被他的赖相逗笑了,松了手骂道:“我说你恶心不恶心,啥玩意儿啊,滚。”

好歹胳膊和屁股不疼了,就嬉皮笑脸地说:“悦姐儿,滚也得有个滚的道理呀,你说那布条儿到底是写给谁的呀?就是枪毙俺也得让俺滚个明白不是?”

这种事儿能告诉他?保密还怕保不住呢,怎能让他胡罗罗?陈兮悦忽然心生一计,一脚踩住他的脚尖儿,当胸一推就把他推了个脸朝天,一屁股坐在他的胸膛上,按住她的胳膊说:“臭狗蛋,你听好喽,今天的事儿不准让第三个人知道,如果你透露半个字,我就把你偷看李寡妇洗澡的事儿捅出去,非让你到看守所玩儿去,听见没?”

躺在地上浑身硌得慌,打又打不过她,听到她揭出自己的老底儿,林峰就像漏了气的皮球,那股赖劲和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悦姐儿,俺答应你还不行吗,看在你从小欺负俺的份上,你快站起来呀,求求你了哈。”

林峰一边走一边咕囔着:“靠,个头也不过百来斤,长得也贼漂亮,咋就那么厉害呢,我和她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陈兮悦的祖上是河南人,住的那条街叫张家街。那时候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张家街,两头窄(zhei),中间是那拳脚客(kei)。”她家是练武世家,是开过镖局的。

上世纪的1938年正是抗战时期,蒋介石下令炸了花园口,黄河水泛滥,四十多个县变成了泽国。整个陈家四处逃生,老爷爷挑着一儿一女逃难来到这里,在山边搭了个窝棚安顿下来,靠开荒种旱田维持生活。日积月累,她家的院子特别大,能种蔬菜和瓜果。虽然不能靠练武为生,简化了的一套陈家拳,作为健身的需要却沿袭了下来。

陈兮悦三岁就跟着爷爷伸胳膊踢脚的,虽无建树,和他一块儿成长的玩伴中,是无人敢用武力欺负她的。

树洞里的酒和布条,是偷偷留给同学刘正文的。她和刘正文的关系比较亲近,是三年前去医院引起的。那天她和母亲去医院看病,拿着大夫开的几张单子正要去缴费,恰巧碰上刘正文拎着两盒药走来,刘正文笑嘻嘻地迎上她说:“兮悦,你怎么会在这里?”

“俺娘身体不舒服,医生给俺开了检查单子,让俺先交费后检查,没想到碰上你,你干啥来了呀?”

“没有大事,给俺娘买了两盒药,在药店买不到的。”刘正文说:“伯母都是检查啥?”说着就接过陈兮悦递过来的单子。他一张一张地看着,皱着眉头问道:“你看有生化,有血常规,心电图,有胸腹部CT,还要做胃镜,这么复杂呀,伯母到底是啥症状啊?”

“她就是有点胸膛发热,这半月来都得有个小风扇吹胸膛。”陈兮悦说。

听罢,刘正文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些单子撕了个粉碎扔进垃圾桶说:“这个大夫是坑钱的,不是看病的,你去叫上伯母咱走,我有办法。”

陈兮悦惊地大睁着眼睛,半信半疑地问道:“能行吗?俺娘可是难受半月了呀。”

“快走吧,出了事我负责。”

回家后,刘正文把买来的甘草抓了一把熬了一碗汤,让陈兮悦喂老娘喝下。同时对陈兮悦说:“就不知道多看点书,俺娘前几年也得过这种病,我偶看《本草纲目》,里面说‘甘草能治胸中炽热,’我就去买了一斤,也不管剂量大小,就煮汤给她喝。甘草又没有毒,俺娘一天喝好几次,当晚见效,不到三天就全好了。”

正如他所说,陈兮悦的母亲很快就痊愈了,总共花了不足十块钱。

在这之前,隔三差五的就看到刘正文给家里买酒,说是给爷爷喝。陈兮悦家里是酿酒的,她知道商店里卖的好多酒都是勾兑的,甚至用了工业乙醇,不中喝。陈家出的酒很少有人知道,虽然出的量少,却是真正的地瓜干酒,三十多道工序一点也不少,一天只出几十斤。全部装在容积五斤的塑料桶里,分散在几十个村子的小卖部中销售,虽然是高度酒,但味道醇正,价格合理,很受人们的欢迎,回头客越来越多。

要知道真正的酒厂需要场地很大,他们连想也不敢想的。

因为每天都和刘正文视频,就和他说以后不要买酒了,每隔一周到树洞里取一次就可以了,直到被林峰发现。

陈兮悦心想:既然林峰知道自己有相好得了,也就无须再保密了。因为家里人手不足,她就向父亲提出让刘正文来帮忙。父亲也知道刘正文品行端正,身体硬实,长得又帅,他怎么会猜不出女儿的心思,就欣然同意了。

早饭后,刘正文和陈兮悦拉着一板车酒糟,要给外村的一个养猪场送去,是能卖钱的。忽然感到车子轻快了不少,回头一看,林峰正在帮着拥车,还没等她两个说话,林峰就先开腔了:“大山子,看啥看,我告诉你,桂枝子是先和我约会的哈,你帮他干活行,可不许和我抢媳妇哈,嘿嘿嘿。”

没等刘正文开口,陈兮悦几步就封住了林峰的退路,一把扭住她的耳朵怒道:“狗蛋子,我叫你胡咧咧,谁和你约会来?你还胆敢喊我的小名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林峰疼地呲着牙,哭嗲嗲地喊着:“哎呀,我的姑奶奶,耳朵掉下来了呀,你可不要放在酒糟里卖钱呀,俺亲悦悦姐姐呀,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刘正文恣地双手拍着大腿哈哈笑着:“狗蛋子,活该活该,再不老实我也把你变成太监,看你还敢胡啰啰不?”

陈兮悦拽着他的耳朵走到车前说:“来,你给我驾辕,可劲儿给我拉车,敢偷懒试试。”

刘正文也拉起绳子,一边走一边说:“长点记性哈,你这耳朵红红的真漂亮,是喂猪的好东西啊。”

林峰小声地说:“靠,你啥玩意儿啊,重色轻友的家伙,小心给你戴绿帽子哈。”正说着,听得啪的一声响,他的后背上就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好疼好疼的。回头一看,陈兮悦不知啥时候手里多了一根树条子,一边抽着他一边喊道:“欠打的玩意儿,好好拉车。”

林峰怕打,脚下一蹬,向小毛驴儿一样跑起来。陈兮悦一边和刘正文对笑着一边说:“不吃好粮食的东西。”这就是发小,有趣的很吆。

刘正文的到来,给小酒厂增加了活力,加上和陈兮悦朝夕相处,两个人都有用不完的劲儿。他又特聪明,把需要搬运和装车的地方,他都立起一根木桩,用杠杆的原理造了几处土起重机,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全家人乐得合不拢嘴,父亲和爷爷都看好这个未来的女婿。

因为大门窄,大点的车进不去,门外刚卸下几十袋地瓜干,突然阴云密布,大风夹着暴雨倾泻而下。小推车刚放下就被大风刮倒,明明立着的袋子也都躺在了水里,陈兮悦的院子又大,要想运到库房里也得需要时间,爹娘腰腿都怕凉,一点也帮不上忙,真是急死人啊。

山上的水下来了,因为落差大,水流的力道也大,那些地瓜干袋子竟被水冲得滚着跑,他两个真是顾了东顾不了西,连哭的心都有。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林峰突然从他家门洞里跑出来,也不知哪来的劲头,硬是把门两侧,大家乘凉的几块大石头掀到了路中央,相隔十公分摆起来,挡住了那些翻滚的蛇皮袋子,然后再滚过来的袋子往高里摞就是了。

山水过后,他们三人用小推车再运到家里就轻松多了。

事后刘正文拍着林峰的肩膀说:“今回多亏你了,谢谢了哈。”

林峰装作不理他,对着陈兮悦说:“嘿嘿,桂枝子,这次应该被感动了吧?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应该再另选择了呀?”

本来嘻笑颜开的陈兮悦突然一变脸,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把抓住他的耳朵拧着说:“行啊臭狗蛋,明天来晒地瓜干子就选择你了哈。”

自此,三个年轻人正式走上了致富之路,小酒厂展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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