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的来历

花儿的来历（文学现场）20190512第130期

山东淄博、张志成

由于晚婚晚育的关系，到1979我已27岁了。我是老大，全家上下都盼望着我的老虎能够给家里添丁。是啊，雌儿不做茧还不如养头猪。

好在老虎也有怀孕的时候，我高兴地大呼：东风吹红旗舞，老婆的肚子像个鼓。

说来可怜，那时候的孕妇，根本没有营养身体的概念。好在我还认识几个字，在胜利炼厂科研所工作的那段时间里，有大把的时间读书，就多少知道了点孕妇需要加强营养的知识。觉得老婆毕竟是我的亲密战友不是？就到集市上买只鸡，老婆喝汤，爹娘吃肉。尽管如此，老娘还骂我说花钱太大手，她生崽子的时候连碗红糖水都没有捞着喝。骂归骂，我心里是无愧的：您老也是吃了肉的呀，我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呀。

有一天晚上10点，我正在上中班，老丈人和岳母拉着一辆板车，把她女儿送到我的厂里，说是要生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件事儿我必须帮忙，就打发老丈人回去，我用一辆破自行车驮着他们的女儿，我岳母提溜着几件住院必需品，跟着去了公社医院。值班大夫看了看就说：“你躺好等着自然生吧，可能得等到下半夜。”

好饭不怕晚，那就等呗。一位上大夜班的老妇科大夫接过班来，仔细地给我老婆检查了一遍，把听心器一扔，沉下脸来说：“你的孩子是立生，得做手术，我们这里做不了，马上去区医院吧。”

听老大夫一席话，吓得我后背直冒冷汗，心里也直发毛。那一刻没得选择，只能听大夫的。那时候从公社医院到区医院，走的全是小胡同，路面全是土的，坑洼不平，我十分小心地推着自行车，唯恐加大她的痛苦。老婆也很硬气，肚子疼得她咬着牙，一路上颠颠簸簸地走了30余分钟，她硬是没有吭一声。

到了区医院立刻进了产房，一位女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出来后告诉我说：“同志，真不好意思，看你们岁数都不小了，有点可惜，孩子已经死在你爱人的肚子里了，请你尊重事实。也用不着做手术了，让她自然生吧。”说完，就去值班室睡觉去了。

听罢，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撞开产房的门就闯了进去，急呼呼地问老婆，“医生说得是真的吗？”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嘤嘤地哭了起来。

但是，我不愿意尊重什么屁事实，也不相信我的孩子是死在了老婆的肚子里，我急忙拿起听心器，在老婆的肚子上前后左右听了一遍，却啥也没有听出来，心中不觉一阵洼凉，大有一种要瘫痪的感觉。等我情绪稍微镇定后，还是不死心，气得我把听心器一扔，直接趴在她的肚子上用耳朵去听，就这么听啊听得，忽然听到一阵密集的心跳声，我惊喜地对老婆喊道：“别哭了，别哭了，我听到胎心了，孩子活的好好的呢。”

老婆也很激动，“是真的吗？”

我自豪地说：“这点本事是练出来的，对你的肚子我要比大夫熟悉的多呢。”

“那你还愣着干啥，赶快去请大夫去呀”

于是，我就敲响了医生值班室的门，医生挤揉着眼睛走出来，问道：“怎么了，有啥事？”

“大夫，你快看看去吧，我的孩子没有死！”我激动地说。

那位大夫一听就慌了神，她快速地走到产床前，拿起胎心器就在我老婆的肚子上听，我用手指着某个地方说：“你听听这里。”

按我指定的位置，大夫听了一会儿，脸上显出了异色，“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我老婆说：“他天天听啊，一天能听好几遍。”

大夫没有作声，就认真地给她做检查，之后说：“你的孩子是站生，而且已脐带脱垂，只要先下脐带，你们的孩子就会憋死，必须得做手术，手术室夜班没有人，得等到早晨8点上班才行。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能生，得把孩子控回去才能保全他的性命。”

这可苦了我老婆，大夫要她头部趴在枕头上，膝盖跪着，让屁股朝天，借以达到控制孩子出生的目的。天啊，到上班还有5个小时，要保持这个动作不变，谈何容易，除非是死人和泥塑的人才能做到。这无疑是对一个想做母亲的人，一次毅力和决心的考验。

不得不说我家的老虎是好样的，是天底下最优秀的母亲。她做到了，由于脑部充血，她的眼睛都变成了红色。就这样，她整整坚持了5个小时，终于坚持到早晨上班的时间。

眼看着胜利就要来临的时候，大夫却气急败坏地跑进来说：“手术室昨天刚刷了房子，还没有消毒，手术不能做了，你们赶快准备一下，立刻转院去148医院，我已经给148医院打去了电话，准备走吧。”

后来才埋怨老婆说：“你真不会干活，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选择了这么个倒霉的日子。”也埋怨女儿道：“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这一天来，真是难伺候啊。”

当时听到大夫说要转院，我一下子就傻了。在医院里我一个熟人都没有，那时候村里没有电话，更不知道手机这个名称，真是要哭的心都有。

什么时代有什么办法，那时候虽然没有个人的通讯手段，但是人们的思想水平很高尚，我和大夫立刻向病号们的陪护人员求救，很快就有五六个人站出来帮助我，用担架抬着我老婆向148军队医院进发。可是那个抬担架的方式真能累死人，后面的人要把担架的手柄扛在肩上，前面的人却只能垂着手走，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孕妇原来的姿势，也能保住婴儿的安全。

那一天什么倒霉的事都让我摊上了，那天正是星期日，148妇科手术室的军医们正在休息。可是那时候的人们把“为人民服务”当做最高荣誉，当我们走到148医院的时候，所有手术室的医护人员，已在手术室的门口列队等候着我们，我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把担架交给军医们的。

于是，一个幼小的生命终于安全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我看到女儿，或是别人家的女儿，那张十分阳光的笑脸，我就会想到，这是她母亲用半条命换来的花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