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留痕

我经常参加一些短途旅行。很多时候，是为了读风景、读人。有些风景，奇丽而秀美，自然铭刻心头；有些人，平凡而柔善，也让人怦然心动。

南昆山之旅结束后，我总觉得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干完。左思右想，原来，一位外冷内热的女性，悄悄地进驻了我心头，我该记记她。

这个女人白白胖胖，从气质上看，像北方女人。一身冷色打扮，特别是她头上的那顶鸭舌帽，使她显得与众不同。她就坐在车座位的第三排。当全车人都静悄悄地养神时，她的手机铃声特别响亮。旁边高高瘦瘦的男人，年纪明显比她大，估摸是她丈夫。

她笑起来很甜，不像她那个年龄，非常纯，非常真。令人听了很舒服。

她好像很忙，连续接了几个电话。引起我特别关注。尽管她接听时，已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出她的电话是生意上的内容。估摸是印刷或设计类，我看她把手机的图片递给她后面的一个胖小子看，我猜那是她儿子。她在儿子面前，是谦和的，一副不懂就问的姿态，她在征求他的意见。她儿子确实不赖，只见他熟悉地用手指着图片，点了几个位置。也许，说的是需要改进的地方。白胖女人听了，佩服地点了点头，把手机收回。她身边的男人说话了，与白胖女人的风格截然相反，他是温和的，说话柔声细语，让我感觉到他们的男女角色错位了。

南国秋日的南昆山，风景宜人。不冷不热的天气，到处是密密的树林，山间，小路左穿，右拐，才往上攀，陡然下坡。而石河奇观，是观赏的核心。走了很长的路，还未到景点。我们一路赏景，一路拍照，一路爬山。旅程虽累，但也很快乐。没料到在景色最美的溪流间遇见白胖女人夫妇。此处，有一方水潭，墨绿色，澄澈见底。规模虽小，但还是令我想起九寨沟的海子。石头大而无序，笨笨地卧于水面的，有之；兀兀立着的，有之。清风迎面，绿树成荫，流水潺潺。如此风景，自然聚人气，同团的人都聚拢到一块来了。取景，戏水，大笑，惊叹。几位妇女还兴致勃勃地跑到一棵栗子树下，纷纷捡拾树下的栗子。泥泞中的栗子，被风吹落，藏于残叶之下，不容易发现。妇女们弓着腰，觅着；扒开泥，搜着。捡到后，随手剥开，也不清洗，倏然塞进嘴里，激动地说：“好吃！好吃！”一时惹来更多的人，拥到树下泥泞处捡拾。这些栗子个儿很小，是野生的，跟市场上卖的大个儿栗子不同。但吃起来很清甜，我捡了几个。正想离开，却看见白胖女人与她男人，都停于树下。她男人看起来很累，但打扮入潮，一件米黄色T恤，搭上白色西裤，平头，白色运动鞋。估摸以前是个帅男人。我细细地瞅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走路两脚是不平衡的。走了那么长的路，我们这些中老年人该歇一会了。但当着大家的面，白胖女人让他丈夫坐在一块大石上，用她那双白白嫩嫩的手，用力地在她男人的脚上揉。她低着头，半蹲，揉的力度很够。揉完左脚，转右脚。边揉边轻轻地与他丈夫说着话。话语柔柔细细的，与她打电话时的风格仿若两人。她额头上分明地渗出了浅浅的汗滴。我笑了：“真是二十四孝妻子。”她尴尬地对我笑了笑，手依然没有停下，说，她老公是脑梗后遗症，走路不方便。随后我们就离开了，也不知她揉了多久。

第二天，在小鸟声中，我起了个早，老头儿要睡懒觉。在去吃自助餐的路上，遇见她夫妇俩，白胖女人搀扶着她丈夫，侧过脸来，主动跟我打招呼，展现很甜的笑容。她丈夫，却显得很自如的样子。望着他们，我无端端地想起春日的花园。

两天旅程结束。回去时，我们临时决定，在南海广场站下车。之后打的。但叫来的网约车，对不上手机尾号。这时，我们发现，白胖女人也在此站下车。她已跟同行的女伴叫到网约车，他们的网约车正赶过来。看我家老头儿不怎么熟悉叫网约车的方法，她赶紧过来帮忙。她拿过老头儿的手机，耐心地指导着，直至确信我们已能成功约上网车，她才和一直等在旁边的丈夫离开。

夕阳西下，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金黄色的基调中。温暖而舒适。望着白胖女人与她丈夫施施离去的背影，我想，茫茫人海，下次能否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