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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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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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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花园

七十三岁的父亲被小妹硬是接到城里住了。初到城里生活的父亲最怕的就是闲着。也难怪啊,在黑土地上辛劳了六十多年的父亲,突然间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怎能不难受呢?父亲生性耿直,倔强豪爽,他试图和周围的老人们聊天,可人家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一副趾高气扬的优越感,似乎不屑和一个老农为伍,这下惹恼了父亲:你不理我,我还懒得理你呢!小区院子里也有三两处打扑克的摊子,都是七老八十爷爷奶奶,父亲也跃跃欲试,可是看清楚他们在赢钱时,坚决地摇头退出——他憎恨的就是赌博,哪怕是一分钱的赌资。

       父亲显得烦躁不安,好像困在陷坑里的老虎。我们也心急如焚,却都忙于自己的工作,束手无策。

       突然间父亲就高兴了起来,说他要建造一个花园,要我们尽快给他到老家去拉土。原来父亲在外面转悠的时候,捡来了四个泡沫包装箱,大小不等,深约四十多公分,他准备填充土之后播上种子。我们疑惑不解,就算要填充土,城外多的是,干嘛要回老家拉土呢?父亲的态度很坚决,必须要老家的土,理由是关山林海里土肥沃不板结,更重要的是老家的土有家乡的味道。

       我们只好听从于父亲。一个周末,我和妹夫开车回老家,拉回来满满四蛇皮袋子土,把那四个泡沫箱填充满,算是帮父亲制造了四块“土地”。有了这些“地”之后,父亲也就有了用武之地,有了寄托,一日三餐之外就忙碌在他的花园里。和土地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父亲对二十四节气烂熟于心,适时播种,不违农时,只是花园里的内容不同一般,很有特色。

       父亲的花园里多年不变的是一块党参,一块羌活,其余的两块每年都在变换种类,或者洋芋、豌豆,或者白菜、小葱。陈旧的楼房,逼仄的院子,有了父亲的花园之后,突然富有生机,有了聚焦人们眼球的地方,住户们出出进进都要在那逗留片刻,夸赞几句。受了夸奖的父亲总是兴高采烈,很慷慨地把小白菜和小葱赠给左邻右舍,不知不觉间,那些目不斜视的老人们竟然和父亲熟识了,经常围坐在父亲的花园旁喝茶聊天晒太阳。

       我深深懂得父亲赋予花园的内容,作为药农,父亲和药材相伴几十年,他喜欢闻浓郁的药香,而党参和羌活的药香最为浓烈。我的老家在高寒阴湿的关山林区,大多农作物不宜生长,唯有洋芋和豌豆适应,也可以说我们就是靠洋芋和豌豆之类喂养大的。

       如此一来,那个老旧的小区就有了一个奇特的花园,一个身材佝偻,步履蹒跚的老人,从春到秋,播种、务作、收获,有条不紊,乐在其中,成了一道独有的风景。花园里豌豆花白底黑点,宛如一双双调皮的眼睛;洋芋花紫瓣黄蕊,素雅可人;党参花像一个个小喇叭,娇小玲珑;羌活花虽然小如米粒,却芬芳浓郁,配上碧绿的白菜和小葱,构成一幅有声有色的立体图画,因为花的香气,吸引了蜜蜂和蝴蝶闻香而来,翩然起舞,不就是给这幅图画配上乐了么!

       父亲的小花园,就是他钟情土地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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