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巩义胜的头像

巩义胜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1/26
分享

烟波浩渺下的须昌故城

在几代人生活的这片水域和土地上,从小看到的就是低矮的土房,贫穷的乡野,一直就以为这里只是个远离城市的偏僻湖区,直到上高中前我们都还没去过三十里外的东平县城,但不久前从山东省水下考古研究中心的一篇报道里突然发现,烟波浩渺的东平湖下,在我们曾经居住生活的村庄旁,却沉睡着唐宋时期的一座繁华都市——须昌故城。

这还得从东平湖说起。据查询,东平湖别称梁山泊,为山东省第二大淡水湖,位于泰安市东平县西部,总面积六百二十七平方公里,是省级风景名胜区,也是《水浒传》里八百里水泊的唯一遗存水域。东平湖历史悠久,古称蓼儿洼,到清朝咸丰年间才定名东平湖,过去是漕运要枢,现在蓄水滞洪,举世瞩目的南水北调东线工程通过东平湖把长江之水输往京津,一直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东平州,十年九不收,收一收,吃九州。”东平湖土地肥沃,物产资源丰富,但历史上却是个多灾多难的地方,每到洪水泛滥时,灾民常常流离失所,背井离乡,这一片的居民外出逃荒去东北各地的很多,政府也实施移民政策,东平湖周边的村庄里曾经散落着不少的湖区移民,但很多人故土难离,水患过后又迁回居住地。为解决水患问题,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东平湖兴建成水库,中间以二级湖堤分开,分成老湖区和滞洪区,二级湖堤以北的老湖区常年蓄水,即为现在的东平湖,以南的滞洪区也称新湖区,为大片的农耕地和聚居区。

从七十年代我记事起,村庄就已经在二级湖堤南了。湖堤旁的几个村庄虽然定居在湖边,但土地却留在了湖边的水里,所以这些村子的那些年,水小的时候人们种地,水大的时候就捕鱼,实际上已是半渔半农的生活了。老家的村庄在东平湖东南的堤旁,小时候跟着大人们下地,向北向东是望不到边的沃野,向西北是波澜壮阔的湖面,一边是温馨忙碌的田园,一边是白帆点点的渔场,已很难与洪水肆虐联系起来了!村北湖里的那片土地上,环湖边总是有一片片断断续续、斑斑点点的高地,近处的地旁有看不到踪迹的老村,还有残垣断壁、石碑林立的家庙,远处是数不清的村庄的名字,只剩一片片的地块,村庄早已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我在很早就有一个困惑,东平湖的西北、东北和正北是连绵的山,这里是泰山的余脉,北高南低,至此向西、向南就是辽阔的鲁西南大平原,如果没有这大片的水域占据着,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那些一个挨一个的村庄,定将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远山近水间,有绿色的田野,纵横交错的小路,有古朴的村庄,袅袅升腾的炊烟,有勤劳的乡人,穿梭忙碌于其间,又有鸡鸣狗吠声,有牛羊静静地在草地上漫步,这里真该是个绝佳的风水宝地!

其实,须昌城就应该是这么个地方!史料记载,须昌城存在时间为商周至宋初,大概在东平湖内埠子坡(今老湖镇埠子旧村)西,土山岛一公里东,约南北九里、东西六里的范围内。如今的东平县城是一九八二年由现在州城街道迁移来的,而州城始建于宋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正是由于黄河决口,水淹当时的郓州城驻地须昌城,从埠子坡迁移而来的。这一区域西有古济水,南有汶水,后又被黄河侵占,是我国北方古老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与大汶口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朝代的更迭,在我们脚下这片古老土地上的这座消失千年的古城,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历史与故事呢?

最早岀现在这片区域的是西周的须句国,也叫须朐国。据《左传》记载:“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大皞与有济之祀,以服事诸夏。”西周建立后分封诸侯,须句国与任国、宿国、颛臾国并称风姓四国,周王封他们到济水流域立国祭祀自己先祖太皞(太昊)的神灵和济水之神,以服事诸夏。据说风姓的先祖原为东夷部落伏羲之苗裔,曾在豫东一带活动,后来迁都到古济水的这片区域,从此扎根定居。《汉书·地理志》载:“须昌,故须句国。”因此后来在古济水流域的须昌城,其前身最早也应该叫“须句故城”。

春秋时期的须句国,其命运与邾国、鲁国息息相关,曾多次被灭国和复国。《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载:“邾人灭须句,须句子来奔,因成风也。”鲁僖公二十一年(公元前639年),须句国第一次被邾国所灭,国君逃奔鲁国求助,因为鲁僖公的母亲成风是须句某国君的女儿,鲁国遂出师伐邾,须句国得以复国。心有不甘的邾国第二年再次攻伐,与鲁国在“升陉”经过一场大战,鲁国大败,邾国又重新将须句国据为己有,并统治了整整十八年。公元前620年春,鲁文公攻打邾国,占领须句地,但取须句后将自己的儿子封在须句,从此须句国成了鲁国的领地。

关于须昌县的建制、归属和沿革,历史上记载颇多,且非常凌乱。据记载:秦朝建立之后,废除分封制,推行郡县制,在此设立须昌县,属薛郡。西汉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改置为须昌侯国,景帝五年(公元前152年)国除仍为须昌县,属东平郡。东汉及三国魏属东平国。西晋为东平国治,东晋又属东平郡。北齐时期,据《隋书·志》废除东平郡,须昌县移治宿城,将无盐县(治所为今东平街道无盐村)并入须昌县。至隋开皇十六年(公元596年),须昌县治又从宿城迁回须昌城,属于郓州管辖。

唐朝时期,在须昌设天平军节度使,唐贞观八年(公元634年)郓州治所从郓城迁至须昌,称之郓州城。这里一度成为天平军节度使、郓州、须昌县三级政府机关所在地,成为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这个时期的须昌城也是历史上政治地位的鼎盛时期。许多著名诗人、文学家先后在这里留下他们的足迹和不朽的诗篇。诗人李商隐曾任郓州参军,李白写有《送梁四归东平》,高适住东平时,曾写诗《东平路中大水》,文学家韩愈写《郓州貉堂诗序》,柳宗元写有《贺东平表》的奏文。

与之相应的还有一座石桥的记载。隋唐时期的须昌城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属于当时经济、文化比较发达的地区,更是西通濮州、郓州,东达兖州的交通要冲,因境内大清河的障碍,所以隋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在须昌城西三里处,跨济水之上,兴建了一座长138.2米的石桥,名曰“清水石桥”。这座“石作华巧,与赵州石桥相埒”的清水石桥,比现存最古老的赵州桥还早五至十年,长岀八十多米,已足以与赵州桥相媲美了。唐代著名诗人高适曾留下了“沙岸拍不定,石桥水横流。”(《鲁西至东平》)的诗句,在抒发情怀的同时,也让我们仿佛看到了浩淼的湖泊,石作华巧的古桥,穿流不息的行人,和沉浸于优美风景中悠然信步的诗人们!

五代后唐同光元年(公元923年),庄宗李存勖派大将李嗣源大败后梁名将王彦章,攻克郓州。因避讳庄宗祖父李国昌“昌”字,改“须昌”为“须城”,须昌县更名为须城县。在这里,有过辉煌华丽的过往,但其实,这里历来又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地方,特别是唐代以后,天灾人祸不断,须昌城已像风雨中一片飘零的落叶。水患不断,后唐长兴二年(公元931)农历十一月,黄河在郓州溃决,漂溺四千户;后晋天福六年(公元941)年冬,河决郓州。由于其地理位置特殊,北依泰山余脉,又是古济水、汶水和运河交汇的地区,是历史上南北水路的咽喉,所以历来为兵家重镇,特别是唐末以后,郓州所在地的须昌城,群雄逐鹿,战火连绵,百姓苦难深重。

“沧海桑田,谓世事之多变;河清海晏,兆天下之升平。”据东平县情资料,宋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黄河决口,水势悍激,浸没郓州城(须城),经奏请核准,遂迁郓州城于王陵山前五里平原处,即如今州城街道,郓州城遂废。从建立城池前后历经2000余年,须昌故城,淹没于一片汪洋之中,与须昌故城一并沉入水底的,还有那比赵州桥更加雄伟壮观的“清水石桥”。随着须昌故城的淹没,一座全新的郓州城(须城)——古州城开始兴建,又一百多年后的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郓州升为东平府,从此结束了郓州六百多年的历史,也开始了又一座城又一段全新的历程!东平府繁荣于元代,衰落于清代,那已是后话。

与须昌故城的命运一样,故址在今巨野县北的大野泽,在黄河决溢的漫灌、淤积、抬升下,由于水面干涸变成陆地,其泽面被一步步由南向北推移,经历了梁山泊、安山湖的演变,最后形成了现在的东平湖,大野泽的故址也就荡然无存了!如今,站在风景如画的东平湖边,遥望着烟波浩渺的东平湖水,想象着眼前那一座曾经巍峨耸立的须昌故城,回头看看后世已经没落的古州城,不由得又有些伤感了!一座座城市的崛起与衰落,本来就是由地理、环境、人文等诸多的生存因素决定的,消亡也是自然现象,一段历史承载着一个时期的辉煌,一座城保留与否,又能怎样呢?

(部分史料来源于东平县情资料库和网络)

2024年1月14日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