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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庆娟(梦中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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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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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记忆

“端午”前后,正是麦熟季节,却也是夏雨频繁的日子。

记忆中,那些“龙口夺食”的五月总是充溢着收获的激情,这激情,又何尝不是一种战天斗地的紧张与热烈?!

我的小学时期,是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有一个专属于麦子的假期,叫做“麦假”,麦假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

由于老师们都要回家收麦子,而对于还不能算是“劳力”的我们,则是把麦收当做是一种活动,一种风景。那满地里躬身刈麦的壮观场面,仍然记忆犹新。

从麦子开镰的那一刻开始,每家每户就进入到紧张地收割状态。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听见父亲在院子里大柿树下磨镰刀的“蹭蹭”声,然后就听到母亲一个个喊我们姐妹几个起床的声音。

我从朦胧中醒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跟着父母亲和姐姐们,走到自家田头时,东方也渐渐地漏出鱼肚白。

开始割麦子了!父亲带着队,母亲和两个姐姐跟着一字排开,他们一人手持一把镰刀,在地头划分好麦垄(一般情况按收割的快慢,比如父亲一次能割六垄,母亲和姐姐们一次割三垄)。为了防止晒伤,那时候的父亲和母亲分别戴一顶凉帽。就是那种用很细的竹条编制的,可以遮住强烈的阳光直射,但又能够透风的大沿帽。两个姐姐却戴着四月八在古城赶集买回来的新草帽,草帽是用麦秸做成的,既轻巧又美观。

父亲弯下腰,伸开左臂揽一把麦子在手中,然后挥动右手的镰刀,让镰刀片顺着麦秆根部平行地一用力,“嚓”一把小麦就利索被割掉。然后再抓住一把麦子,又一次“嚓”的一声,一把麦子又应声割掉,两个姐姐也模仿着父母亲的样子弯腰收割。渐渐地他们的背影离地头越来越远,只能看见父亲的白色衬衫,母亲的月白色上衣和姐姐们的花衣服,艳阳下,那几团不同的颜色在田间慢慢地挪动。

五月的天气,火红的太阳像个蒸笼,炽热的烤着大地,烤着舞动着镰刀的家人们。没过多长时间,大家就已经是满头大汗了。父亲用搭在脖子上的湿毛巾擦把汗,母亲也直起腰身稍作喘息。姐姐们的小脸蛋儿在毒辣的阳光暴晒下,已经是满脸通红。直起身子,抹一把汗水,大家又继续热火朝天地收割麦子。炎炎烈日下,金黄的田野中,只有镰刀挥舞起来的沙沙声。

我年龄小不会用镰刀,父亲分了我一个重要的任务——给割麦子的家人们送水。所以我在地头的大柿树下等着他们。

闻着空气中氤氲着清新的麦香味儿,哼着儿歌,我在柿树底下一边欣赏那只时而飞舞时而降落在喇叭花上的小蝴蝶,一边捡着落在地上的柿蒂。每个柿蒂里有一个青青的小柿子,拿回家放一晚上,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小青柿子抠出来,然后用针线一个一个顺序穿起来,挂在脖子上,挂在手腕上,还有挂在脚腕上,形成一串串项链,手串和脚串。带上几天后,小柿子变软了,我们就把它摘下来吃在嘴里,甜甜的感觉,至今还能够记起。

当大家累了歇下来到田头喝水的时候,我看见每个人满脸的汗水和晒得通红的皮肤,心里不免一阵阵的心酸。突然就想起老师教我们读的那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当时的场景不正是这种诗文的写照吗?我想如今的孩子们,则只会把它当作是一首诗,而永远无法身临其境地去体会了吧?

火热的五月是甜蜜的。经过一天紧张有序的收割,在傍晚时分,父亲和姐姐们已经把收割好的麦子装在平车上。父亲在平车的前后各加了一个梯形的木栅栏,麦子可以堆得和一座小山那样高。堆积的时候,必须把上面的麦秸踩瓷实,这个高空作业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我来做。父亲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把我举过头顶,举到麦秸的最上面。我站在中间位置一脚一脚小心翼翼的地踩着,踩过一层接着再上一层。到了高处,父亲就要用铁叉铲起一小堆摆放在地上的麦秸,双臂用力往上一送,正好送在我脚下的位置。等到平车上的麦垛堆积成一座圆圆的小山时,父亲就停止了手中的铁叉,用一根又粗又长的大绳子,从前往后紧紧地捆住那座小山。捆结实的时候,我顺着大绳子,溜在父亲张开双臂接我的怀抱里。这个时候的我总想撒撒娇,故意用双臂盘着父亲的脖子耍赖,总要让父亲多抱一会。依偎在父亲满是汗香的怀抱里,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甜蜜的人!

五月的晚上是多彩的。每到晚饭过后,队里的打麦场里就热闹起来,有加班碾场的,有筛选麦籽扬场的。

碾场是用各家各户喂养的牛,拉着碌凑在晒干的麦秸上一圈一圈得转,直到小麦籽儿基本掉落在地面才算碾完。碾好后,用木叉把麦秆挑走,地上就剩下麦粒和麦壳儿,收在一起后就可以扬场了。扬场是把麦子用木锨铲起,扔得高高的,凭借风力把麦籽儿和麦壳分离开来。

这些工作是由大人们来做。我们几个小孩就在淡淡的灯光下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在堆起的麦秆垛后面玩藏猫猫的游戏。

麦籽挑好后,孩子们的活儿就来了。我们在这个时候负责撑口袋,大人们用木锨一次次装入粮袋里,再一袋袋搬到平车上。等到把粮食运回家中时,大家才可以稍微松懈下来,在当天晚上所有人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等到太阳再一次升起时,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各家各户趁着好天气抓紧晒麦籽,如果老天爷不捣乱,有上三五个好天气,大家就会把晒得干干的麦籽趁热装进粮屯和粮缸里。一年一度的收麦季节宣告结束。

我喜欢五月,是因为这收获的季节也是我出生的时节。每年的五月端午,母亲总会在做饭时把瓦罐里攒的鸡蛋偷偷拿出来几个,煮熟放在凉水里冰凉,然后背着弟弟悄悄塞给我。一边塞一边还高兴地说“明天是你的生日,快吃吧,这就是你生日的礼物!”

然后我会用一双小手捂住口袋,揣着几个鸡蛋在其他小朋友面前炫耀,一直让小朋友们不停的咽口水,我才舍得慢慢得吃掉。因此,小时候是特别盼望五月来临的。

现如今人们早已经丢弃了那些古老的收获方式,用现代化的收割设备替代了人工,以及牛马等等的劳作方式,节省了人力物力和时间。到了收获的季节,各家各户只需要出来一个人在田埂等候收割机的到来,顷刻间,干净的麦粒就会像小山一样堆在庄稼人的家门口。那些一望无际的麦田,在短短的一天或者几天就剩下满地麦茬,那些泛着金色麦浪的麦田很快就变做空荡荡的原野。

又是一年五月来,却再也不见了“麦假”,也不见了麦田里一个个背着烈日,挥舞着镰刀劳作的人们。麦子依然是这个季节的主角,但它成熟收获的过程,已被岁月更换成另外一种方式。对五月的记忆犹如一颗初夏的种子,永远植在心里,也永远生长在每年都会如期而至的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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