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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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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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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端午

     近来每到节日,倍感寂寥,只因哺育我的村庄,以及和蔼的左邻右舍逐渐远去。眨眼的一瞬,立足之下剩了一个空的地名,和工业日益的外表。我的,大家的农村生活突然变得遥远,可望不可即。
     小时候,老家的砖瓦房多是依着路、田,弟兄几个一拉溜建设,房前是水光潋滟的田、午后是层层叠叠的坡,村边是清澈见底的沟。初夏一到,疯长的大榆树、椿树、柳树葱茏地遮了一切,包括村子,整个生机勃勃。
     端午的早上,东边刚泛点白亮,父母便把我和弟弟喊起来——出门去绊露水。叫唤了一夜的青蛙还未歇去,远远近近地和着晨风依稀呱呱。清风总携着栀子花的香味,从稻叶上、草芽尖拂来,满满的舒爽。
     光膀子的老汉,坐在水沟旁,边聊着边用毛巾撩起水,洗脸、擦拭。我和弟弟一路小跑,奔到自家田坎,伸出脚,边跑边去勾草芽上的露水,接着蹲下展开手在草上捧、沾,顺势湿漉漉地搓搓脸、洗吧洗吧。母亲总说沾五月节的露水好,一年都健康,不受蚊虫侵扰。这种话,我在小学阶段是信的,每次绊很远一条田埂。那些茸茸的贴地的杂草上,晶莹的露珠总白蒙蒙地覆着在叶面,轻轻一抹或一划,凉丝丝、湿润润的。只一小会儿,太阳一出来,小露珠们刹那消失,像被一位看不见的魔术家陡然收走。
     田埂上的快活,可比比皆是。蝴蝶、蜻蜓们也起得早,忽地从这里水边飞到了那里稻田,忽地又悬停在我们眼前,凑来打个热情的招呼。有时,一只彩蝶顺着小路飞行,引得我们追好一阵子,直到一个弧线跃向水田上空,才使我们驻足,而它不但不逃离,还远远地调转过来,似要嘲弄我们一番。
     作罢这些,我们会顺路采一些车前草、鱼腥草。嫩的,清澈的气味,实在沁人心脾。绿中泛红的鱼腥草一朵一朵的,像地上蹿出的花。车前草的叶子,则绿得像小掌似的贴着地一扑拉散开,中间伸出几根细条,条上布满细密的小花。这两种都是极好辨认的,泡水喝均可清热解毒。
     待我们到家时,已有人在门窗上别艾蒿、菖蒲了。不等父母安排,提上镰刀就到不远的沟边去割菖蒲、艾蒿,抱回家自己留些,多出来的再分给还没功夫准备的邻居。

     端午早上的吃食跟现在差不多,粽子、鸡蛋、大蒜老三样。这个习俗,估计会保留下来,其余的只能靠我依着记忆讲给孩子们听了。
     有一年大点,闲着,想自己包点粽子,享受一下动手的乐趣。提前一天泡好糯米,又去竹林捡了干笋叶子,修剪好,洗刷备用。端午的早上,我们把炉子搬到厨房外,架好柴、搁好铁锅、满上水,然后跟母亲一起在房檐下,一个包一个缠线,待一盆糯米包完,基本上多半锅生粽子了。接下来盖上盖儿,不停地架火,很快铁锅上了气,我们就坐在锅边闲聊,久久,糯米饭的醇香才扑鼻而来。大约两小时后,水折了一些,毛糙的笋叶湿湿地细腻了,迫不及待地捞出一个剥开,乳白的米粒软乎乎地黏在一起,咬一口,绵糯清甜。
     估摸早饭罢,门外也总有摘栀子花返回的路人,认识的冲进堂屋,笑着,一股风似的进来分一把栀子花,搁下。盛开的花瓣似饱满的、丰腴的姑娘,含苞欲放的绿骨朵则像害羞的假小子,但清雅的香气,顿时填满整个屋子,顺着飘进厨房、后院……接下来,找个瓶子灌满水,把花枝分插进去,延续它们。往后的几天不但香气笼人,还能看见花苞一丁点打开的过程。有些人家,直接剪下几根枝条,顺手插进稻田,到秋天,这些枝条又活成了一棵生命,锹出来后自己移栽或送与人。
     中午,照例,母亲挎上笼子进菜园,摘点早黄瓜、四季豆、茄子、辣椒,准备下午饭。恰时,园子旁一家房后长的石榴,火红地笼罩了整个树冠,鲜红的色彩直直地耀人眼。摘完菜,母亲必去要上几支繁盛的花,到家后,麻利地插到筷笼里。别说,这一个小举动,使小屋一下亮堂开来。红的生命、一丝不苟地释放着光艳,等吃饭取筷子时,心情能被不自觉地感染。
      ……
      如今,这一切难忘的儿时生活,已远去了。当端午节又一次光临时,我早早地起来,靠在沙发上不知去哪儿,多么想回到从前,再带上我的孩子,去感受绊露水、采鱼腥草的乐趣,可家乡的亲人已陆续地搬离着故土,而田间的草也早已封铸在水泥地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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