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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随穗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3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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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长唢呐

种地累了,坐在坡洼上吹一曲《掐蒜苔》,身子放松了,心情也就放松了,再烈的日头,只要曲子在群山中无限扩散,就会遮蔽一块太阳的强光,留下可纳凉的影子。饿肚子年代里上门讨饭来一曲《十跪娘》,一身悲悯换来一勺小米,就是人间最暖。出门人在异地他乡朝着故乡的方向吹一曲《走西口》,家乡的亲人和山水就会顺着曲子缓缓而来。红事上一曲《大摆队》如同燃爆的鞭炮,沉寂的山村顿时满血复活沸腾起来。一曲《苦伶仃》整个世界就静下来了,压在心中的悲痛在曲子的弥漫中,给世界覆盖上一层层厚厚的素白,这是村庄里发生的白事,山水草木沉浸在曲子的悲伤之中。

唢呐的曲子是这方水土中不可或缺的一种关乎到生命的韵律,是古往今来这里的人生息而依的生命乐符,是对艰难生存着的人们有着极大藉慰的精神关照。

这里是陕北子长,是中国民间艺术之乡,是唢呐的繁衍之地和传承之地。如果说唢呐是一种舶来文化,那么子长毫无疑问地成为北方唢呐最早的落脚点和传播地,据相关资料显示,子长是唢呐由波斯和阿拉伯传入中国皇室,再有皇室传入民间的最早传入之地。唢呐在这里被赋予更具特色的子长元素,从演奏的阵型和内容以及吹奏方法等方面均呈现出鲜明的子长特色,委婉的深情、悠长的奔波、急切的抵达以及嘹亮的刚烈,无不是子长人个性化的音乐表现。代代相传的子长唢呐在时光中走过,以陕北群山为坐标的音乐标记,同信天游、秧歌、剪纸、民俗等具有陕北文化内涵的所有事物交织于一体,成为整个陕北民间文化最嘹亮、高亢的文化符号。

在子长唢呐音域的无限张力中,这种与民间日常有着密切关联的铜质音乐,成为子长人休戚与共的生命韵律。生,要唢呐迎接,死,要唢呐送走。高兴时,唢呐是愉悦心情的放大;伤心时,唢呐是悲伤心情的倾诉。这声音分明就是生命之声,是尘世间万事万物的承载体。

子长唢呐的音色多了铜质以外的音色,是在曲子的缓行中渐渐扬起来的挺立,是在炽热中渐渐蕴藏起来的冷峻。一曲子长唢呐,是子长人情感淋漓尽致的表达,尘世间的恩怨,红尘中的爱恨,时光中不可逆转的命运,忧伤与欢乐中的人情世故等等,都在唢呐声中找到了最适合的表达。

自然这种以铜质为基础音色的唢呐能够演奏出与大自然和谐统一的声音,那么这何尝不是子长人通过唢呐与世界和解的方式呢!

子长唢呐是子长人的胎记,只要有唢呐响起,便是子长人相互认亲、同甘共苦一起过光景的日子。子长人心齐,这是一种文化的认同,亦是基因的传承,唢呐作为胎记,在子长人的文化和行为中牢牢地嵌入。子长人出门在外只要乡音出口,便会立即抱作一团,子长人遇到困难时不分你我就会一起上阵。古往今来发生在子长地盘上的大大小小战斗中,子长人只要听到唢呐响起,便会齐刷刷地聚在唢呐声在一起肝胆相照、赴汤蹈火。

唢呐已然成为子长人灵魂的韵律,作为灵魂的响动,那旋律,一直处于敏感地带的苦乐之中。苦是大自然的背面,乐是大自然的阳面,子长人懂得与自然和谐共处,把自己的生命体验和自然的阴阳相生融为一体。子长人与世界和解的方式就是唢呐演奏的方式,一旦唢呐亮出自己金灿灿的声音,子长人就会心怀悲悯,对一棵草一只鸟一滴水产生深厚感情,在唢呐曲的节奏中与它们互道珍重、大同共生。

时代在变,子长唢呐也在不断的创新中由原来的五人演奏班子发展到今天的十人左右的演奏班子,由原来的传统曲目发展到现在对流行音乐的吸纳和兼容。子长唢呐因其极具地方特色的音乐魅力,曾多次受邀远赴英国、俄罗斯和国内等地,参加国内外重要文化活动,并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子长唢呐,在子长这片厚土上,奏出的是子长的历史和当下,是子长人世世代代生息中的春秋和悲欢,更是新时代子长人意气风发的时代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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