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牙儿老月饼
李健/文
又是一年中秋到。
步入街头,满大街的商铺卖点,最多的就是包装华丽价格不菲,口味不尽相同的各色月饼。不知何故,花花绿绿精美包装的“新潮”月饼,却丝毫引不起我半点食欲。
那种个头大,皮酥馅硬、有嚼头的家乡手工老月饼,着实令我念念不忘,那丝丝的甜香,仿佛又把我带回小时候中秋夜吃月饼。
记忆中的老月饼,包装很简单,做工却毫不含糊。一斤四个,足斤满两,上称一称,一个就是二两五。透着油色的淡黄草纸裹着月饼,上附一方红纸,印有“中秋月饼”,红纸外边是纸绳系着一个“十字”扣,这便是乡土绝味的“五仁月饼”了。
住在外乡的姑姑又开始做月饼了。姑姑说,做五仁月饼并不难,就是程序烦琐一些。月饼的配料有冰糖、核桃、瓜子、花生、青红丝以及少许炒过的五香面,按比例兑料,再沥上些糖稀和香油,搅拌均匀装进格子框,用木锤反复捶打,定型切馅。再用事先盘好的油皮面片包上馅儿,放进木质磨具压型涂油,放入上烘下焙的油锅,没多会儿月饼就新鲜出炉了。
在物质匮乏的年月,买月饼主要是串亲戚用,粗布提兜装上二斤月饼,看罢外公瞧舅舅,等走完亲戚,“旅行”后的月饼变得又干又硬。即使如此,在中秋夜能吃上一牙儿月饼,也算一饱口福。中秋节的晚上,一家人围坐在老枣树下等待月亮出来。蛐蛐不停地鸣叫,我和妹妹无心细听奶奶讲“吴刚嫦娥”的故事,一心盼着月亮快点出来。我们等啊等,月亮终于慢腾腾地爬上了树梢。母亲把藏在粮缸中的月饼拿了出来,抖开细细的纸绳,剥掉油乎乎的牛皮纸,蜡黄幽香的老月饼露了出来。拿出切面刀在月饼上一番比画,按等份切开。依照家乡的风俗习惯,要先给已故的爷爷供奉一份。趁着父亲闭目祈祷,我像馋猫一样想叼上开溜,父亲察觉异样,黑着脸要揍我:“爷爷还没吃,你都抢着吃!”奶奶拦住打起圆场:“吃就吃了,先吃后共享,儿孙往上长。”母亲在一旁替父亲声援:“胆儿真大,谁让你吃的?”我舌头一伸,做个鬼脸,从奶奶身后趁势跑了出去。
手捧着硬邦邦的月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慢慢地咀嚼,让嘴巴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冰糖和果仁的香甜。
慈爱的奶奶在门口喊住我,把她手里的一牙儿月饼掰一大块儿塞给我,自己只掐一点放进嘴里,凹陷的双腮一瘪一瘪地搅动着,只能靠牙床和舌尖品着月饼的幽香,惬意地享受着孙男娣女绕膝的欢笑。多少年过去了,奶奶和母亲相继离世,但母亲月下分享月饼的笑意,依然在脸颊荡漾显然,奶奶那袒护的神情也历历在目。
枫叶红,桂花香,年年中秋,又想起那带有青红丝的老式月饼,想起小时候和家人在一起吃月饼的美好记忆。也许,对老式月饼的怀念,不仅是怀念那种味道,更多的是其乐融融的那分亲情,那分渐行渐远的乡愁和如今衣食无忧的感动,这些都将镌刻在我的生命里,氤氲荡漾在岁月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