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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喜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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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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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何必问果


立夏前的软风与豪雨,刚刚脱离“天青色等烟雨”谷雨的怀抱,温婉而又大方地落在故乡的山山岭岭,地明艳,田盎然,树碧玉。花,更是在大地上走红:白的,如云;红的,似霞;黄的,若缎;紫的,像锦……

穿过老家的那条古旧老巷子,顺着落叶满地的土路,爬上小山岗,老朴树依然屋后默默耸立,一树白里泛着微黄的繁花笑吟吟,清幽的香,与林间里的其他花色品种相互无偿赠与和分享。蜂蝶儿也为此不亦乐乎地奔忙,为自家的那个“蜜罐儿”,装了一个满满当当。这也许就是,自然界里那种因因相生,互惠惠利的缘故吧?

朴树,树如其实——朴素。《诗经·大雅·棫朴》云:“芃芃棫朴,薪之槱之。”从《大雅》可做“柴火”之描述里,此树,并非栋梁之材;叶子卵形,花开幽香,结果豆大。因其长势郁郁葱葱,挺拔修长,而且具备了耐旱耐盐碱等一干特性,朴树也算是这山岗杂树群体之中的佼佼者;且也能以一己之力,防风固沙,涵养水源,卫护农家。这贫瘠的小山岗可以为她证明。

老家的朴树,应该算古老吧,少说也百岁以上。朴树与我,可是有着一段难忘的童伴因缘。儿时,她就是我们的天堂。她曾以自己的一树嫩叶,将我家那头瘦瘪的牛牯喂养。每到春夏,牛牯总是美滋滋地嚼着朴树的嫩叶,累了便在树荫下臥着乘凉。还有树上斑鸠巢的雏鸟,是顽劣的我和我的小伙伴,虽无恶意,却是时常耍弄的对象。爬上树干端枝观鸠巢:向着毛茸茸的斑鸠崽儿,伸出朴树叶子,逗逗傻乎乎毛绒的鸟雏。误认为是母亲喂给虫虫儿,只见俩傻鸟儿,细眯着两双鸟眼,挪动身子,伸长脖子,摇头晃脑,张开黄口嘴儿,就想吞食……

其实,最最令我难忘的是朴树之果实。只有豌豆仁一样大小的朴树那小不点的果实,由花儿脱胎,先是青色,也青涩;假以时日,那果就黄里透着红,一粒粒有点显山露水般地垂挂梢头,真如红豆。爬到树上的“屁屁孩”们,一抓一把,就往嘴里填,哪管得上蜘蛛爬过,苍蝇咬过,虫儿吻过。那时的我们,只觉得,饥肠辘辘能填饱,就是一道绝佳的口中美味。

“一丝丝甜,就是有点涩……”一顿风卷残云般的饕餮过后,浆果汁满唇涂抹,童稚的银铃回荡在朴树梢头,无比的无忧与天真。

在树下,正遐思,风儿漫过,一阵又一阵。见说道:别来无恙?

念故土,见朴树。只可惜,正花期,未见果。不免有所惋惜。我仰天,扶着树枝,与风叨絮。

风道:莫愁。你懂得,家乡的风景就是土著,却有着一番最可人的乡愁念想。你的眷顾,花为你香,树向你招手,蜂蝶传送乡音,鸟儿给你献上她的婉转歌喉。

跳出农门,却没给乡村出过力、添抔土,也没在老家立过屋,一事无成的我,无因,哪能得果?我扪心自问,也自觉愧对。

我举首,再问朴树:何时花为果?

花笑,故乡是热土,回家常走走。

再问,我与家园有何因果?

花不语。风儿笑:花开有因,何必问果?

弯腰的朴树,抖落了几片树叶,泛黄的叶面,分明刻写着“勿求虚誉”这句箴言,就如叶子,落下了就归为根基,肥沃土地。她还劝慰道:“名者,实之宾也。”朴树,借助风与落叶,犹如一名诲人不倦的智者,以她那所经受的雨雪风霜之经历,规劝着我等不明事理之人。

对呀,朴树尽管长在贫瘠之地,她却尽量地生长自个,献出绿荫,赠与花果,不抱怨土地对她的苛刻。斑鸠雏儿,如若误食了树叶,可能会因此而噎,哪知道那是顽童一手造得的孽!而我们这些因饥饿,饱餐朴树果的孩童,虽然未曾知晓爬虫亲过那果,一旦有恙,岂能责怪虫儿的罪过?

一切的过往,全都是撕掉的日历,所谓的因果,不外就是一个短暂的过程而已。较真无益,也无利。

哲学家尼采曾说:没有真相,只有诠释。而我自己如此安慰,不要为空泛的所谓“可期”而活。看看朴树,她摇摇枝叶悠悠道:只要我心向阳,就能根植,可以葳蕤,给予绿荫,孕育花香,向着光阴一直奔赴。于是,我宽心自己,这种相对的“事出有因,未必见果”,是世间常态,可以思及,但不必耿耿于怀。荀子曾教导我等后辈“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岁月带伤,亦有光芒……”由此,我还想起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则典故:东汉初年,光武帝刘秀派大将冯异与刘禹围剿赤眉军。在回溪与赤眉军交战,不幸刘禹大败。这种以极大的付出,得到的却是败绩,无疑是“付出未必有好的结果”的一个不怎么好兆头的注脚。而后来,光武帝因刘禹再出奇兵,大获全胜,而称其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那是“有失必有得”又一种注解。

这则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典故,说明了这么一个牵线的道理——付出了,就别在乎得到回报;努力了,就看淡结果。凡尘中,付出与回报,正比难说。纠结,更是心底的焦虑,那又何必。

在我的眼帘里与记忆中,这世间的繁华,最美的风景,都汇集在老家的一树一花一果的岁月里。拾起落地一树叶,我感叹:虽然属于半吊子,但感觉对于凡间世事,稍微有所的颖悟。抚摸着朴树,我真想把自己的念想,融化在朴树的花香里,就是留给她的果做皮,那又何妨?

此时,我再想到鸣沙山与月牙泉:风鸣起,沙山动;月牙泉,笑春风。人们不禁天问式怀疑,鸣沙山之流沙,何以未能把月牙泉掩埋?

难说道,因与果。故乡事,云烟过,亦可爱;朴树在,花再开,我还来。有道是:见人间,眼无是非;望岁月,心有玫瑰。这也许就是,对因与果坦然面对的一种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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