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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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昌海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总是让我想起儿时的元宵。
准确的说，2020年在老家过元宵节是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次，已经30多年了。一场疫情封闭了外出的路径，响应国家号召窝居在乡下的老家。老家元宵节算是标准的春光明媚，虽然还是春的季节，温度却接近夏季，蓝蓝的天空偶尔飘荡着白云，在蓝而飘着白云的天空底下，静卧着一条一条连绵起伏的山峦，山与山之间形成的冲埫，一墩墩梯田或栽种油菜，或种植适合老家气候作物，虽然在家乡年轻的人们为了生计在外打工闯荡，总想多挣钱让家人生活过得更好。守候家乡的老人从来就不会闲着，努力不让原本贫瘠的土地荒芜。还没有上学的孩子们总是要闹着搭设“毛狗棚”。搭设“毛狗棚”算是土家族的习俗，用粗大的竹子搭成骨架，而后用竹枝围在骨架的周边，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再用能够捆绑整个棚子的枝条或者绳子将毛狗棚捆住，这样就算是完成了毛狗棚的搭设，只等到天黑尽的时候等待孩子们聚集到一起了点燃棚子，随着棚子燃烧的熊熊火光高呼：毛狗伽号！毛狗伽号！这叫声一直持续到棚子的火焰泯灭，就算是将毛狗赶到了远霄。站在远处观望孩子们呼唤跳跃，伴随着燃放烟花的场景，女儿们纷纷掏出手机拍摄视频，然后发朋友圈、抖音，迎来一大片的点击。元宵的欢乐像是永远属于孩子们！
回想儿时的元宵，虽然还是现今的影子，但始终觉得现今搭设“毛狗棚”差了许多情趣。那时候由于姊妹六个，我算是最小的了。刚进入冬季，懒得出去放羊，就要在放学过后乘着天还没黑的时候，抓紧上山砍一种供羊吃的“羊草”，待到羊吃完青叶后将桔梗捆在一起，为的就是过完年后的元宵搭设“毛狗棚”当作引火的柴禾，在砍取羊草的时候，总是要注意寻找松树根下的松油，一旦发现绝对要连同地下的松毛一起收藏，回到屋里仔细筛摘，将松香（松油）归类，好在元宵的晚上点上铮亮的火苗，家里的煤油是万万不能动的，因为那是父母起早起早贪黑挣公分分得少得可怜而且要凭票才能买得到的。倘若在发现松香的同时，发现了松树上长成的疙瘩，就必须想尽千方百计将疙瘩砍下来晾干，在儿时的乡下称为“油亮子”，一旦烧燃比起没有灯毫不逊色。
过年的欢快是儿时少有的快乐，可惜只有几天时间又要随父母下地干活，再度期盼的就是元宵节了，每天掰着手指算计元宵节的到来，好不容易等到正月十五这一天，早早起床为的就是缠着姐妹们搭建“毛狗棚”，因为是过元宵，父母吩咐的活计又不多，奋力做完吩咐的家务，年长的姐姐们开始帮忙，一个硕大的棚子持续到天晚终于结束，草草吃过简单的晚饭，就等到天黑尽周边所有住户开始点燃“毛狗棚”的时候，因为我最小，燃烧毛狗棚的第一把火当属我了。点燃毛狗棚的同时，一向严肃的父母也围聚在棚子的周围，待到火力旺盛的时候就一起高喊着“毛狗伽号”的号令，连同周边住户的孩子们的叫声响彻云霄。仿佛要把大山所有的毛狗（狐狸）赶到天涯海角而后快。那时候，在我的家乡，毛狗（狐狸）是最不吉利而且让人深恶痛绝的动物，赶走毛狗意味着这一年家庭兴旺、风调雨顺。
同时，小时候搭建毛狗棚是儿时伙伴们互相攀比的资本。谁家的毛狗棚大，谁家的毛狗棚燃烧的时间最长，谁家叫喊的号令声最大，过后的几天一定是始终炫耀的话题。有输了的一定会说：你家的姐姐们多，待到姐姐出嫁以后看你还炫耀不?!
怀忆儿时的元宵，对比现今孩子们搭建的棚子，充其量也就是简单用竹子围设，更有新意者写上一副对联，祈祷一年的财运旺盛，寥寥的叫喊因为孩子少而少了许多幼稚。鞭炮的响声虽然给家乡的元宵增添了不少热闹，但终归是少了许多原汁原味的习俗。
灯，又是家乡元宵的再一个亮点。五彩的灯笼悬挂在别墅抑或翻新了的老屋的屋檐下，微风吹拂灯笼的摇曳给家乡的元宵夜凭添了几分诗意，你尽可能地坐在房屋静处，抬头仰望天空的园月，而后微闭着双眼，感悟“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的意境。
和儿时家乡元宵的灯相比，现今的灯断然进化了许多。臆想儿时的元宵，在燃烧完毛狗棚后，定会各居各位：年纪大的孩子扛柴将火坑里的火烧得旺盛，到处燃放“油亮子”灯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孩子了，堂屋、厢房、厕所，凡是需要有灯的部位必须要有亮点，划成小块的“油亮子”插在墙壁的裂缝中，燃烧完毕，定会留下一大块黑色的印迹。父母不时要到处检查，生怕油亮子的火苗烧着房屋而造成大患。一家人围在燃哄哄的火塘边斗嘴，有时斗嘴不愉快的时候定会吵架，这时候就会挨一巴掌，挂着哭相走近自己的住屋。
逝别三十多年儿时的元宵，在我进入知天命之年因为陪着侄孙叫完“毛狗伽号”的号子，沙哑的声音让我回忆幼时的元宵，感觉时光流逝得太快：家乡元宵的习俗依然还是习俗，但总是缺少一些氛围。彼时热闹非凡幼稚的叫喊如今都变成了“沙哑”，时代的进步由不得你不服，感慨之余，只能是怀旧：——我的儿时的元宵！
2020年2月9日于清太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