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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志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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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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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湘年味之二十七,洗忧疾

“好舒爽!我们个个都是小神仙哟!”蒸汽缭绕的公共澡堂里,赤身裸体的我们一边相互搓背擦澡,一边嬉笑聊天,开心极了。

弹指间,又过大年了。如今过年,比平日没多大区别,幸福的日子天天像过年。但数十年前,那真的是“大人望插田,细伢子望过年”。当年在公共澡堂洗澡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眼前。

“发弟,大人说,二十七,洗忧疾,明天我们一起去洗澡吧。”

“到哪里去洗?”

“煤炭坝。”

“好是好,就是只怕那里的水尽煤炭,墨黑的。”

“那我们就到氮肥厂去洗,那里的水又热又干净。”

“好呀,铁哥。正好这么冷冽的天,有好几天没洗澡了,我还耽心身上会起虱子哩。”

“那我明天吃过早饭就来叫你,记得早点起床哟。还有建山伢子也一同去。”

“那感情好呀!”

70年代,农村条件差,住房简陋,不像现在,家家户户有浴室,装有热水器和取暖器,可以天天洗澡,大多冬天一周才洗一次。传说,在腊月二十七这天沐浴,可以洗去一年的晦气、忧愁和疾病,清清爽爽过大年,来年就能清吉平安,无忧无疾,好运相随!

第二天,我们各自匆匆吃罢早餐,一行几人,提着换洗衣服,沿着黄材渠道步行十多华里来到了享誉八方的煤炭坝。

那时,煤炭坝是湖南的重要煤炭采掘基地,有东风、跃进、五亩冲等国营工区,人称“煤都”。那车水马龙,机器轰鸣,火车穿梭,人流如织之繁华景象,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那时,乡下还是点煤油灯,第一次看到了电灯、火车、绞车、大型拖挂货车,第一次看到一簇簇头戴矿工帽、只有眼睛和牙齿还有点白色的黑乎乎脸蛋的煤炭工人。

小小年纪的我们一切都感到新奇,紧紧跟着大我们五岁的铁哥后面,生怕闪眼就会跟丢了。

小时候,我们都是坐在木脚盆里洗澡,我们在县氮肥厂职工澡堂痛痛快快尽情洗了人生第一个淋水澡,将洗净了身上的所有污渍,并将换下来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洗完澡,建山伢子提议:“我乾伯伯在跃进工区,我们一起到他那里吃中饭去。”

“那怎么要得?你乾伯伯又不认识我们。”我立马提出了反对意见。

“万一你乾伯妈看不起我们这些乡里伢子,那不尴尬了吗?”铁哥也提出了异议。

“才不会哩,我伯妈根本不是那号人。”建山伢子辩解道,“你们跟我去喽,到那里看我的眼色行事,大不了,喝杯茶就走。”

“要得,进屋观脸色,我们见机行事。”铁哥应和。

建山伢子在前面领路,我们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不一会来到了跃进工区职工宿舍的乾伯伯家中,“伯伯好,伯妈好!”我们照着建山伢子呼喊着。

“好好,来客人了。”乾伯妈见我们几个乡里伢子来了,“来来来,里面坐,烤炭火。”“来来来,喝杯热茶暖和暖和。”热情似火,笑容可亲的乾伯妈,令我们这些乡里伢子如沐春风,如见亲人,此生难忘。

“你们是乾伯伯的家乡人,第一次来我家,都在这里吃中餐哟。”乾伯妈对我们说,“建山,你陪他们和你乾伯伯聊聊,我这就去煮饭。”伯妈转身到了侧边搭建的简易厨房里忙碌开来。

我们缠着乾伯伯问这问那,全然忘却了来时的拘谨。

约莫一个钟头时间,乾伯妈就端上来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一大雷钵猪肉炖蘑芋和一碟爆炒腰花:“来,开餐啦。”

“你们难得来一回,敞开肚皮多吃点。”乾伯伯边说边一一夹菜给我们。

我们大快朵颐。

那时乡下没有蘑芋,更没有吃过蘑芋炖肉,多数日子是大量红薯加少量米饭,很少有纯米饭尽量吃,开了第一次吃饱饭的洋荤。

下午,我们谢过乾伯伯、伯妈的盛情款待,高高兴兴转回家。

半路上,建山伢子提着湿衣服紧跟在后,直追得气喘吁吁:“你们慢点走吧,我追你们出了毛汗子呢。”说吧,便解开棉衣一路蹦蹦跳跳追赶着回到家里。

许是吹了冷风受了寒,当晚建山伢子便肚子痛得练地打滚,他爸连忙到大队合作医疗所请来赤脚医生,给他打了两支屁股针才有所缓解。

经过此事,我们幼小的心灵对“二十七,洗忧疾”产生了质疑。单靠这天洗澡,真能洗去一年的忧愁和疾病吗?列位看官,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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