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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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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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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借点钱

              

          1

   如果王二棍不斩断那条叫傻达姆的狗,他的优加快递公司就不会倒闭;如果优加快递公司不倒闭,王二棍就不会去加鞭快马开货车;如果不去加鞭快马开货车,王二棍就不会认识优势华南区的王总经理;如果不认识优势华南区的王总经理,王二棍就不会买货车;如果王二棍不买货车,刘丽娜就不会去借钱;如果刘丽娜不去借钱,也就没有以下的故事。

  要说刘丽娜借钱的故事,得先说说金鸡岭市场。

  金鸡岭市场乃一座回字型的单层水泥结构建筑群,是武警某部弃置多年的旧仓库。在王二棍和刘丽娜仙驾光临金鸡岭市场之前,金鸡岭市场沉闷得像一潭死水,难见一朵鲜活的浪花。曾经金戈铁马的神秘禁区,如今墙壁斑驳,变成了琐碎凌乱的市场。到处都有私拉乱接的网线和电线,上面经常挂着女人内衣、外套、床单以及小孩的衣服,花花绿绿织就一团乱麻的低端生活。因其穿了红色的马甲,地方上诸如安监工商税务等部门就不过来行政,由部队委托的第三方租赁监管,虽地处江湖之远,租金却也不低。

杨坚的红狐狸国际物流有限公司,占据着金鸡岭市场的十到十二号铺,主营国际物流业务,在客户再三要求他开具发票依法纳税的交易条件下,他不得不放弃当初进驻金鸡岭市场偷税漏税的初衷,成了金鸡岭市场唯一一家办了营业执照的公司。他做了一个长长的英文招牌悬挂在三个铺面上方,安装了九盏暖色射灯,一到晚上就光芒四射,招摇着红狐狸牛叉的存在。十号和十一号是仓库,堆放着将通过海陆空发往世界各地的货物。十二号铺是办公室,只有六个人上班,却用隔断放了八台电脑,墙壁上贴了多种文字版本的世界地图,显示其业务已经遍及美加墨和欧亚非。不时有肤色各异的友邦人士出入十二号,杨坚熟练的操着英语或俄语跟他们讨价还价,因能赚欧元和美刀,其他商铺老板们除了羡慕之外,也不吝啬他们嫉妒的红眼光。

跟招摇的红狐狸相比,吴快马的加鞭快马有限公司就低调多了。矮矮胖胖的吴快马租下二十到二十四号五间铺面,招了十六个人炒卖各种国内快递,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加鞭快马虽兵强马壮阵容强大,却属于三无公司,没有工商注册,也就无须交税,严格遵循着吴快马闷声发大财的人生信条。跟其他门庭冷落鞍马稀的店铺相比,加鞭快马公司一天到晚都热火朝天,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退伍军人吴快马的闲暇时光都在向朋友圈学习,只要捕捉到他认为有用的名人励志鸡汤,就会把那些由他家亲戚组成的司机和快递员们集中起来,排成两排训话,给他们打诸如没有完美的个人只有完美的团队之类的鸡血。训话结束,他们还会唱上一曲气势磅礴的红歌,诸如《大海航行靠舵手》或《鲜红的太阳永不落》之类,简直酷毙金鸡岭市场。

金鸡岭市场人气最旺的当属老牛的六号铺,他挂的羊头是一家卖潲水油和假烟假酒的士多店,实质上卖的狗肉是一家小型赌场。那里白天的节目通常是打麻将,晚上则围了一圈人通宵达旦的斗地主、跑得快、诈金花等,很多名堂。最受欢迎的是赌三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手拿钞票的各色男女,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台上庄家的三张扑克牌,三张牌的点数加起来取个位数,九点最大,三公通吃。赢了钱的人手上拿了一叠钞票,哗哗的数着最先离场去外面逍遥,输光了钱也借不到钱翻本的人在后半夜也垂头丧气的走了,鏖战到天亮的通常是本场几个老赌棍,他们输光了携带的现金,刷尽了微信钱包和支付宝余额,也借光了老牛抽的水,还两眼通红意犹未尽的继续用口头上的数字下注,等下一场赌局再结算。捱到天亮的时候,看场的老牛一般都歪在一边的破沙发上流着口水打瞌睡,连水都不抽了,也无水可抽。初中未毕业的老牛夫妇凭借全年无休的敬业精神,给两个儿子分别在老家县城各买了一套房,还给小儿子买了一辆越野车,不费吹灰之力就跻身成功人士的序列。

金鸡岭市场不是专业市场,是一锅炖的大杂烩,除了红狐狸和加鞭快马,还有申通、圆通、中通及韵达的收货网点,卖沙县小吃食材的福建刘叔,修理并倒卖事故汽车的老钟,还有一些买卖汽车配件和制作汽车坐垫的店铺,更多的是一些说不清楚到底在干什么的店铺。不是每个店铺都能赚到钱,很多老板来无影去无踪,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干着诸如勾兑名牌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勾当。也有组装名牌电器的店铺,他们在凌晨发货,大白天则关门插锁,在里面进行安全而又隐蔽的生产。赚钱效率最高的是从东北过来的老金,他手上有几张真假难辨的授权书,从福建倒腾耐克和阿迪鞋去韩国,从汕头倒腾香烟去日本,不费一兵一卒,不到半年,就开回了金鸡岭市场的第一辆路虎揽胜。

金鸡岭市场十三号铺的城头,不断变幻着大王旗。杨坚的邻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雨兼程的做着发财梦。做猫耳洞白酒的山东老陈;做贵州矿泉水的湖北小刘;做国际邮政小包的广西陈生;做沙特专线的江西老孔;他们中坚持时间最长的是做化妆品会议营销的姜小姐,她扭着磨盘般的大屁股,风姿绰约的经营了一年左右时间,才宣告改行去做高大上的云联惠金融;经营时间最短的是做美国专线的湖南王姓小子,他只交了押金和一个月租金,第三个月就把那些发往美国的货物运费全输在六号铺的赌桌上,然后他将罪过都推给美国总统特朗普,改名换姓去福建做伊朗专线了。

湖南王姓小子逃走后,十三号铺闲置在那里,事实上杨坚并未让它真正闲置,他用一包红双喜香烟跟管理处主任张邦昌打了声招呼,就把十号和十一号铺部分等着装船的货物搬到十三号暂时存放起来,成为了红狐狸的海运专仓。

张邦昌每个月初都按时更新十三号铺的招租信息,但一直没有租出去。不是十三号铺无人问津,而是每当有人来询问并欲租下十三号时,杨坚从中作梗,他客串了资深风水先生,说十三号这个数字不吉利,几乎不到半年就要换一次老板,总之自从他搬到金鸡岭市场这些年,还没发现有人从十三号铺赚走钱。

“这个铺真有点邪门,就看你能不能镇得住这个邪!”说的虽然算是事实,但杨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往往虚情假意的鼓励对方一番。经过杨坚那么一说,有承租意向的人一般都掉头就走,做生意的人都迷信风水,谁会租一间风水不好的店铺呢?

十三号铺闲置了半年之久,市场管理处主任张邦昌感觉被杨坚占了天大的便宜。杨坚只给了他一包红双喜,外加一句有空请他吃饭的空头支票,居然妄图长期免费使用十三号铺?他找到杨坚,要求他把十三号也租下来,他跟上面的领导才好交代。杨坚从抽屉里翻出一支不知是谁给他的中华香烟递给张邦昌,笑眯眯的说,只要有人租下十三号铺,可以随时让人把货物搬出来。

如果杨坚给张邦昌的是一条烟而不是一支烟,张邦昌就不会那么生气。生气的张邦昌并没有当场翻脸,而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决定大弧度降低租金标准,让市场的电工和保安员把招租信息发到了火车站和汽车站一带,果然就招来了一对做快递的小夫妻,于是王二棍携着刘丽娜闪亮登场,演绎了后面的精彩故事。

王二棍和刘丽娜能顺利租下十三号铺,主要是他们看十三号铺的时候,不仅假风水先生杨简不在,还由张邦昌主任亲自出面洽谈。

“租金比别的店铺便宜一半,你们不能跟任何人特别是十二号的人说,否则下个月我就加回到原来的价格!”张邦昌咬牙切齿的威胁王二棍夫妻。他心里恨上杨坚了,堂堂金鸡岭市场管理处主任,好歹也是正科级干部,岂是一支烟都就能打发得了的。

那一天黄昏,杨坚从深圳罗湖口岸回来,发现堆放在十三号铺的货物都被转回到了十一号铺,十三号又有了新的老板。就懊悔自己出了一个小差,丢掉了一个大的中转仓。等他看见正在收拾店铺的刘丽娜,不觉眼前一亮,他的懊悔随即毫无根据的结束了。

杨坚看到刘丽娜的一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他甚至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但见刘丽娜面色红润,一身蓝底白点连衣裙,肤若凝脂,身材高挑而且还凸凹有致,显得气质高雅而又仪态万千,如杨贵妃重生。杨坚看呆了,一时呆在十三号门口动弹不得,像玩木头人游戏的小朋友被定住了。

看见有人站在门口,刘丽娜抬起头来,朝杨坚微微一笑,朱唇微启,想打个招呼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只露出一口皓齿,几乎让杨坚几乎魂飞魄散。

杨坚迟疑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连忙语无伦次的打招呼:“你好!我是老狐狸,哦不!是红狐狸邻居,隔壁老杨!”他想要是自己姓王多好。

刘丽娜羞涩一笑,说:“哦!是杨总,上午听张主任说起过你,以后请多关照!”

这时一个矮壮留板寸发型的年轻男人,牵了一个二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从市场外面走了进来,指挥着跟在他后面的货拉拉司机,往十三号卸办公用品和杂物。小男孩甩开男人的手,叫着“妈妈”跑向刘丽娜。矮壮男人见了杨坚,向他伸出手握了一下:“是杨总吧,吉林来的小王,他们都叫我王二棍,做国内快递的,还请多关照!”说完他裂开厚厚的嘴唇露出一口大黄牙,冲杨坚笑了笑,一股蒜臭味直达杨坚的鼻腔,杨坚差点窒息过去。

杨坚放开王二棍的手,转身走进十二号的玻璃门,一边走一边客套说:“彼此关照!彼此关照!”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心不在焉的和销售交流着海关限制出口产品的类目,脑袋里却想:王二棍长得歪枣裂瓜,看那些床垫和被子的档次,显然都是地摊货,在这个全民拜金的年代,他凭什么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而自己一表人才,咋就娶了一个冬瓜呢?看来月老做事比特朗普还不靠谱,是很不负责的乱点鸳鸯谱。

第二天一大早,王二棍做了块优加快递公司的招牌,挂在十三号铺的正上方,还点了一挂小鞭,噼噼啪啪响了一地算是开业。听说十三号来了一位绝代佳人,男人们都到十三号铺门口去站了一下,表示欢迎他们加入金鸡岭市场。他们近距离的观察美女刘丽娜,远看一朵花,近看还是花一朵,不仅养眼提神,还能刺激荷尔蒙的作更多的分泌。女人们也来看刘丽娜,从她的衣服和鞋,以及挂在耳朵脖子上的黄金翡翠饰品,私底下推断她前半生的繁华。

杨坚心里嫌弃的冬瓜,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林惠怡,到了晚上,她带着儿子杨涛专门去拜访了刘丽娜,她们像失散多年的亲姐妹,拉着手舍不得放下,林惠怡因此知道了他们云山雾罩的过往。他们同在北京的某知名快递企业打工,分别做司机和客服,日久生情未婚同居,再奉子成婚,然后南下广州创业。先打工再创业的老套路,跟林惠怡阴暗的臆测相去太远,这么漂亮的女人混在北京,如果不曾做过权贵的小三或二奶,绝对是对青春的辜负。谁信她会跟猥琐的王二棍日久生情?那个孩子很可能是霸王硬上弓结出的硕果。现在孩子都三岁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看来真是红颜薄命,古人所言不虚也。林惠怡心生同情,也感觉兴趣索然。孩子们不在乎大人们虚假的客套,他们早就自来熟的拥抱在一起欢呼起来。

十三号铺只有三十平方米,放上两张办公桌和一台电子称,再堆上一些货物之后,显得异常拥挤。床垫和生活用品占了大半个地方,杨坚见他们一家三口挤在一个角落里打了个地铺,连床都没有,根本不像做生意的样子,而像逃难的灾民,就强烈建议王二棍在后一栋楼又租了一间宿舍,他们一家才真正安顿下来。

最初的那一段时间,金鸡岭市场的男人们私下里见面,共同的话题就是王二棍和他的漂亮老婆。

王二棍长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天生一副不欢迎任何人的面孔,使很多慕名而来要一睹刘丽娜芳容的男人,只能假装路过十三号铺,不经意的朝里面扫一眼。也有勇敢的年轻男人,拿了几个包裹到十三号铺发快递,在打印运单和付款的时候,结结巴巴的跟刘丽娜说上几句话。

王二棍是个势利眼。没多久,金鸡岭市场的小老板们私下里见面,就武断的给王二棍作出了终审判决。大家都看得出来,整个市场,入得了王二棍那双小眼睛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满嘴正能量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吴快马,一个是衣冠楚楚假装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杨坚,最后一个是开路虎揽胜财大气粗的老金。来自黑土地的王二棍隔天买回一张茶几放在十三号铺,学南方人泡起了功夫茶。看见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路过,就满脸堆笑如热情的沙漠,邀了他们进去喝包装高档其实是低档次的金骏眉或铁观音。而那些同行或其他行业的老板,照面跟他打个招呼,他都是用鼻子回答,有时候甚至鼻孔朝天不回答,以报复他们不断射向刘丽娜的猥亵目光,更别说给予其坐在十三号铺喝功夫茶的待遇了。

  杨坚很快就跟王二棍一家打成一片,包括三岁小男孩王涛和他养的那只名叫傻达姆的白毛哈巴狗。杨涛已经上了幼儿园大班了,比王涛大两岁,但年龄的差距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友谊,他们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牵着傻达姆绕着回字形市场遛圈,或者到老牛的士多店买了没有生产日期的火腿肠,一条一条的剥了塑料肠衣,往傻达姆的嘴里塞。可怜的傻达姆,差不多每天都得吃下十根以上的双汇火腿肠。买火腿肠的钱都是杨涛从杨坚那里要来的,如果杨涛不买火腿肠,王涛就宣布不跟杨涛玩,更别说牵他的傻达姆遛圈了。

王二棍一家三口刚从北京空降广州,三岁的王涛没上幼儿园,杨涛上幼儿园之后,他就显得形单影只,只能整天在十三号铺跟那条叫傻达姆的哈巴狗玩。杨坚爱屋及狗,不仅慷慨的掏钱买火腿肠,还经常带着王涛到处玩,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倒比整天瞎转的王二棍多得多。王涛在别的孩子那里受到什么委屈,王涛只讲给杨坚听,杨坚也装模作样的训斥那些欺生的大孩子。有的大孩子被杨坚训斥,心里很不服气,就嚷:“你又不是他的爸爸,关你什么事!”

  杨涛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必先到十三号见王涛和那只哈巴狗,有时候也带王涛到离市场不远的家里玩,展示他储存的所有玩具。孩子们亲密接触,刘丽娜却把握着分寸,杨坚看她的眼神有些电光火石,她怎么会一点不解风情。关于育儿经,她只跟林惠怡探讨,经常相约一起逛超市买菜买米,整天“林姐”挂在嘴上,显得异常亲密。

3

  在许多旭日初升的早晨,金鸡岭市场的人们都会看见杨坚端了一杯浓香的咖啡,站在十二号红狐狸公司招牌下面,跟蹲在十三号门口吃大饼大葱蘸大酱的王二棍聊天。杨坚口若悬河,从国际国内物流市场的发展方向,到跨境电商和房价走势。他渊博的知识和敏锐的市场视角,还有掺杂其间的诸如自贸区、比特币、区块链等新名词,让王二棍摸不着头脑,后悔年少时没有好好读书。王二棍实话实说,他们现在吃的是在北京赚的老本,炒卖国内快递的利润实在很低,低到每个小包裹只能赚三到五角钱,如果量也上不去,别说赚钱,连基本的生活开销也赚不回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赚钱的事得慢慢来!杨坚一般都这样安慰王二棍,万一王二棍坚持不下去也搬走,他就再也看不到美女刘丽娜了。

  王二棍的功夫茶没白泡,三个老板也没白喝他的茶,最重要的是他虚心向学不耻下问,终于取到了他想要的生意经。他们让王二棍以大宗包裹业务为主,小包裹为辅,重新布局业务范围。王二棍的生意很快兴隆起来,杨坚将外围如中山、东莞、佛山、肇庆工厂的大宗货物调货业务配给了他;加鞭的吴快马也不甘落后,他将国通网络的大包裹业务全部转手卖给了王二棍。没过几天,做仿牌鞋的老金把一整箱一整箱的鞋也送到十三号铺门口。业务量大了,王二棍招了一个文员和一个自己带车的面包车司机,真正做起了老板。

跟做国内快递相比,杨坚做的是国际物流,自我感觉比隔壁小王有钱,更重要的是他时时刻刻没有忘记他比隔壁小王有钱,有钱就是他做隔壁老王的资本。于是除了购买孩子们的玩具和哈巴狗的火腿肠之外,杨坚经常掏钱组织两个家庭外出聚餐,安排自己的司机义务帮王二棍提货送货,还提供现金帮王二棍夫妇解决燃眉之急。

杨坚过度的热心,难免有人以小人之腹度杨坚的司马昭之心。有个别阴暗的男人暗自猜测,王二棍的头上很可能已经戴上了呼伦贝尔大草原。

风言风语只是地下流淌的暗河,丝毫影响不了地上王二棍的生意和生活,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杨坚提供的一切便利,以及吴快马和老金的关照。这三个油腻大叔看刘丽娜的眼光功率虽然有点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焦耳,但是看几眼几十眼几百眼几千眼有什么关系,又没损失什么。娶一个漂亮的婆娘不是他的错,谁不想把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赚更多的钱?

毋庸置疑,三个男人对刘丽娜都有些心怀鬼胎。吴快马私底下多次提醒杨坚兔子不吃窝边草,做隔壁老王一定没有好下场。杨坚说确实是我的窝边草,你这匹马倒是可以去吃,就怕你吃不到。如果这个时候老金也在一旁,就会发出傲慢不屑的微笑,意思是连他这样的金钻王老五都不敢有想法,你们他妈的就别做春秋战国梦了。

刘丽娜是杨坚在过了青春期之后,第一个一次又一次走进他梦里的女人,他甚至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可耻梦遗。于是在生活中他总是不自觉的拿刘丽娜跟林惠怡对比,刘丽娜的一颦一笑,左右了他的视线,刘丽娜穿的每一套裙子每一双鞋,都显得那么自然协调美丽大方。而他的冬瓜林惠怡大妈,因为身材过度丰满,总喜欢穿宽大黑白相间的服装,走到哪里都像一个衣裙飘飘的道姑,分分钟秒杀男人的欲望。林惠怡的缺点被无限放大,大到杨坚觉得度日如年。杨坚南来北往阅人无数,见过不少南方北方的美女,也领略过乌克兰、俄罗斯拉和拉脱维亚美女的风情,但他还是觉得在他所见到的女人中,刘丽娜更具东方女性的魅力。杨坚的心里有了可耻的牵挂,如果一天没看到刘丽娜,跟她说上几句话,他的心里就怅然若失,感觉人生都不完整。

跟风姿绰约的刘丽娜相比,王二棍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癞蛤蟆,而且不可饶恕的还是一只吃到了天鹅肉的癞蛤蟆。一条看不出底色的牛仔裤和一件黑白条纹的T恤衫是王二棍的标配,黄褐色的脸上嵌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不认识他的人根本不相信他就是刘丽娜的老公。就算是刘丽娜的父亲也不该长成这样吧,有人愤愤不平的说。一些奔驰宝马级的豪车,总是心怀鬼胎的停在十三号门口假装向刘丽娜问路,如果王二棍刚好也在,就会恶狠狠的跳出来吼道:“不知道!”让对方落荒而逃。在北京混过生活的社会人王二棍,别说宝马奔驰保时捷,就是柯尼塞格和西尔贝停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表现出有多惊奇。再说了,这么高档的车怎么可能没有精准导航,这些家伙的撩妹手段也太他妈的原始了。

有一次,三个人在外面喝酒,杨坚跟吴快马和老金聊起王二棍夫妇,杞人忧天的说,王二棍和刘丽娜一点不般配,也没有夫妻相,他们白头偕老的概率很低,不到百分之五。

吴快马说:“到老不到老都没你啥事,林惠怡整天都守着你寸步不离,你还敢离了婚娶她不成?”

杨坚反问道:“你老婆在家做留守妇女,你以为你就有机会被她优先录用了?”

老金说:“你俩吵条毛线!你们都有老婆,我离婚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她更应该优先考虑我呢?说得像人家真会离了婚选你们似的,凭什么呀!你看你们一肚子肥油,她看得上吗?”

吴快马正色道:“金老板,我是听懂了,你的钱多,你上吧,我就不跟你争了!”

杨坚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摇晃,说:“过去讲究门当户对,现在的人都看重感情,往往也不是有钱就能结得好姻缘,还得多少有点感情才成!”

老金不以为然的说:“如果没钱,谈什么都是瞎扯淡,连桑拿中心的阿姨都不尿你,干!干!干!废话少说!”

三只空杯先后掼在桌上,一说到离婚这两个字,就触及了吴快马的痛点。他充耳不闻老金和杨坚继续争论钱和婚姻的辩证关系,他想起了他老婆谢惠敏,就有无限的哀伤。直到酒局结束,他只一杯一杯的喝酒,几乎一言不发,像一个沉思人来未来命运的哲学家。

吴快马和他老婆谢惠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曾恩恩爱爱度过许多个春夏秋冬,谁知前年的秋天,谢惠敏那爱的小船突然调了头。

谢惠敏是在小儿子出生后的第三年,离开吴快马回到湖南衡阳老家的,他们两地分居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年了。谢惠敏当时回家主要是照顾吴快马那年迈的父母,同时也照顾两个孩子读书。除了洗衣做饭干家务,谢惠敏既没让自己双手闲着,也没让她的身体虚度光阴。

谢惠敏的业余爱好是打麻将,她经常去附近街道的麻将馆打麻将,不小心就给吴快马打出一顶绿帽子,是一个离婚多年的老光棍,还是个腰缠万贯的铁路局离休干部。离休干部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男人会的他都会,更重要的是他比吴快马高大威猛,一直留着空白在等她。离休干部的前妻带着儿子早就东渡扶桑,定居东京。儿子在东京帝国大学毕业之后,到三菱重工任高级工程师,不时有大笔钞票汇给他。单位领导看他单身生活不容易,就让他早点退休,好找个老伴安度晚年,谁知他却迷上了麻将。在麻将台上他邂逅了半老徐娘的谢惠敏,就用糖衣炮弹三下五除二搞掂了谢惠敏,经常偷偷带她到铁路局小区的家里幽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吴快马初闻消息异常震怒,立即驱车三百公里要回去离婚。车至三百零一公里处他突然警醒,他是家中独子,一旦离了婚,读初中的女儿倒可以勉强自立,但读小学二年级的儿子和身体孱弱的父母就没人照顾了,还得请个保姆为他们洗衣做饭。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捉奸在床的铁证,证据是经不起推敲的道听途说,真要离婚的话,还得分点财产给他们。权衡利弊之后,吴快马立即调转车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回到金鸡岭市场经营他的加鞭快马公司,只是酒量越来越大,经常出入夜总会,搂着下一代假装很开心。他决定等到两个老人驾鹤归西,小的一个孩子上了大学,他就离婚另娶,也成全那对狗男女。

杨坚成了绝世好邻居,王二棍也表达了足够的尊重和感谢,但刘丽娜却没什么表示,连抛个媚眼送个秋波之类的明显奖赏也没有。吴快马和老金的待遇就更差了,他们被王二棍邀请过来喝茶聊天的时候,刘丽娜甚至当着杨坚的面,催他们付运费。

“杨总跟我们是现金结算,我跟你们十天一结,已经大大的便宜你们啦!”不得不承认,刘丽娜翻着白眼也很好看。然后两个老板就争先恐后的付款,仿佛谁慢一点就吃了大亏一样。

杨坚的殷勤惹得林惠怡不高兴了,她擅自将刘小姐或小刘阿姨的称呼改成了隔壁那个骚货,她可以隔空横眉冷对风骚媚骨的刘丽娜,却无法阻止杨坚一有空就到隔壁去喝茶聊天。

王二棍有勇也有谋,他既要提高警提保卫娇妻,也要防止刘丽娜的红杏主动开出墙外,而且还不能影响他们的生意。他多次偷看刘丽娜的微信聊天记录,寻找她可能出轨或者已经出轨的蛛丝马迹。刘丽娜接听电话的时候,如果他在场,也都竖起了耳朵。因为工作的需要,刘丽娜加了很多男人的微信号,想要甄别出潜伏在微信群中的二哥三哥四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王二棍只能凭直觉,重点监测晃荡在刘丽娜身边的杨坚、老金及吴快马这三个家伙。他要求刘丽娜保持高冷姿态,做一个标准的良家妇女,对这三个男人要敬而远之,但也不能得罪他们,毕竟他们是大客户,奉献了八成利润给优加。

刘丽娜整天带着唯一的文员工作,网上货物追踪以及问题件的处理,有时候还要去和客户对账。王二棍则带着司机东征西讨,接送那些外围送过来的大包裹,配合司机到其他站点装卸货物,确实很忙。

  这天中午,杨坚午休过后刚到到办公室坐下,王涛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他举着血淋淋的右手食指对杨坚说:“杨伯伯,我被傻达姆咬了一口!”

  杨坚连忙拉着他的手走到十三号铺,发现电脑还开着,王二棍和刘丽娜都不在,那条叫傻达姆的哈巴狗温顺的躺在沙发底下睡觉,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王涛说没有火腿肠,他就把手指往傻达姆嘴里塞,傻达姆以为塞进去的是火腿肠,就狠狠的咬了他一口。杨坚见他手指上的两个牙印还在往外渗血,打了王二棍两次电话都在通话中,而刘丽娜的电话居然无法接通。他只好先做好事,把王涛送到社区诊所处理伤口,并打了狂犬病疫苗。

  王二棍和刘丽娜先后回来,他们找遍金鸡岭市场,从鸡头找到鸡屁股,也找不到王涛,最后才到十二号问林惠怡。林惠怡说王涛被你们养的小狗咬伤手指,被杨坚带去诊所了。王二棍一听非常生气,立即大骂了刘丽娜一通,说她不该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更不应该养那条哈巴狗。两个人吵了起来,一个出去跑业务在先,一个急着出去对账在后,最初他们只是争论谁先离开谁后离开谁该负责的问题,后来争吵升级,不仅互相指责,还相互揭短谩骂。大家才知道王二棍是坐过三年牢的夜总会流氓打手,而刘丽娜也是有光辉内幕的人,她是北京某著名私人会所的头牌小姐,被人用套路敲诈了多年的血汗钱,是英勇的流氓王二棍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否则她还将在会所继续卖身,还那些一辈子也还不完的钱。

  吵到高潮处,两人差点动手打起来。吴快马和老金立即拉住流氓王二棍,开导他说是男人就要大度点。女人们则拉住美女刘丽娜,劝她说一切都要朝前看,过去的事情忘记了最好。

杨坚带回王涛的时候,劝架和看热闹的人还在十三号门口没有散去,刘丽娜红着眼睛拉过王涛,仔细的看了看他包扎的手指,数落着王二棍的罪恶走回后面的宿舍去了。杨坚严厉的对王二棍说:“这么小的事情,你搞得这么夸张干什么?演戏给大家看吗?孩子说是自己塞手指让小狗咬,就算你们都在,也不可能分分钟盯住他。在养宠物狗之前,你们就应该先要教他,别把手指脚趾往它嘴里塞,它是畜生!”

王二棍开始还低头不语,仿佛他心里已经认了错。众人正要散去的时候,王二棍突然爆发,只见他脸色一变,从办公台的最下层抽屉里拿出把西瓜刀,将那条叫傻达姆的哈巴狗从沙发底下拎出来,提到门口的下水道上,一刀砍成两断。那条可怜的哈巴狗瞬间断成两截,并凄厉的叫了一声。

  后来十几天,王二棍亲自带王涛去打剩下的几针疫苗,却一直没跟杨坚提打疫苗钱。

  杀狗事件直接影响了王二棍的生意。吴快马和老金自作多情的以为杀哈巴狗是杀给他们看的,除了杨坚继续支持王二棍的业务之外,老金和吴快马经过秘密商量,决定也拿点颜色给王二棍看,他们找个理由把给优加的业务先后收了回去。不仅如此,那些中通、韵达、圆通的大件包裹也改弦易撤,全部改发了加鞭的国通网络,说国通的更便宜。三个月下来,王二棍发了司机和文员的工资,已经所剩无几,有时候还得倒贴钱。王二棍当机立断,把文员和司机同时辞退,即使如此,十三号铺的生意还是每况愈下,竟然就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市场管理处主任张邦昌经常过来催收租金,王二棍总是一拖再拖,拖不下去了就找杨坚借钱。杨坚笃定是狗血激活了十三号魔咒,责怪王二棍根本就不该在店铺门前杀狗,完全可以把那条狗拉去东莞或更远的地方扔掉。

到了秋天,王涛该上幼儿园了,王二棍和刘丽娜却没有钱,无法到杨坚联系好的幼儿园上学。杨坚只好好事做到底,先借钱给王二棍,让王涛先到幼儿园读书。他还想把刘丽娜请到红狐狸来做客服文员,说每个月可以扣除部分工资来还他们的债,但遭到了林惠怡的坚决反对,她宁可不要那些钱,也不要那个骚货在她面前晃荡。

十三号铺的生意几乎维持不下去了,吴快马的生意却越做越大,他拉到了两家做面膜和口红的电商,每天都有大批化妆品和保健品从生产基地送到加鞭公司的仓库,再由加鞭快马公司分捡发往全国各地。吴快马大张旗鼓招聘司机开车送货,王二棍就去应聘司机,给吴快马开大货车。他让刘丽娜守着十三号铺,偶尔接一些零散的货物,维持公司的存在,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

在金鸡岭市场,刘丽娜几乎没有朋友,王涛上了幼儿园,王二棍开大货车去了,刘丽娜坐在十三号铺的电脑前,上网看新闻或者刷微信朋友圈,显得有些孤单。虽然近在咫尺,但王二棍不在,杨坚为了避嫌,一个人也不太好意思长时间逗留在十三号铺。很多时候,杨坚用微信和一墙之隔的刘丽娜聊天,开始还感觉怪怪的,后来却都乐此不疲。

刘丽娜没把杨坚当外人,她告诉杨坚,她和王二棍连结婚证都没有领取,还不是合法的夫妻,至于以后是否领取,她也无所谓,江湖儿女江湖见,今天的缘聚缘散,不过是未来的过眼云烟。

跟刘丽娜悠然豁达的生活态度相比,杨坚显然要小心谨慎得多,他只能在林惠怡的眼皮下,和隔壁那骚货聊着一本正经的话题,从未涉及儿童不宜,即使心中有千言万语,说出来也不过是今天的天气晴朗那般风轻云淡。杨坚想在刘丽娜心中继续正直善良的活着,一时的孟浪唐突都会让他的形象大打折扣,这是他不能允许的。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让他不敢造次,就是王二棍那把寒光闪闪的西瓜刀。

 一天下午,百无聊赖的刘丽娜走到六号铺,看见老牛的赌场生意兴隆,就暗暗的统计了一下,发现仅仅是打麻将,老牛每天抽水至少也有五百元。于是等王二棍下班回来,她就迫不及待说也想开个麻将馆。王二棍双手一摊,声明没钱买自动麻将机,还是老老实实做点小生意算了。但刘丽娜不想放弃,就打电话跟一个昔日的好姐妹借钱,那个姐妹很豪爽,立即转了五千块钱给刘丽娜。

刘丽娜扔掉了一张办公台,买了两张麻将机摆放在十三号铺,开起了麻将馆。她的吸引力果然非同一般,曾经一下班就在六号铺打麻将的那帮年轻人,立即转移到十二号铺打新麻将。刘丽娜抢了老牛的大部分麻将生意,老牛便经常到十三铺门口徘徊,看见还欠着他赌债却在这里赌的人,立即走进去追债。这就显得不够友好,刘丽娜把这个情况说给王二棍听,王二棍也不言语,他找了个机会路遇老牛,然后怒目而视,差点用目光将老牛残忍的杀死,老牛从此不敢再去十三号追债。

在金鸡岭市场,喜欢打麻将的基本上都是没结婚的年轻男人,以快递员和修理工居多,他们本来就没多少收入,输光了钱能随时跟老牛借,发了工资再还,如此反复,所以他们的工资基本上都做了爱的奉献给了老牛。他们转移到十三号铺之后,有人输光了钱,刘丽娜却没钱借给他们扳本,很多时候只好散场,相当扫兴。老牛虽然不敢再到十三号铺门口讨钱,但可以到他们上班的地方讨要欠债。如果继续在老牛那里打麻将,老牛不仅不追债,还可以继续借钱给他们赌。这样一来,那一帮年轻赌徒只好屈服于老牛的贷款政策,又回到六号铺打老牛的旧麻将,十三号铺的两张麻将台,基本上就闲置了一张。

十三号铺的另外一张麻将台上,通常坐着吴快马和老金。王二棍杀狗事件之后,他们找理由抽走了优加的业务,有一段时间都不好意思到十三号铺喝茶。直到王二棍去给吴快马开货车,吴快马作为王二棍的东家,很自然的又拉了老金过去十三号铺闲坐,甚至反客为主亲自泡茶。如果杨坚在隔壁的话,他们还叫上杨坚过来吹牛,言语之间既相互吹捧又相互打击,当刘丽娜不存在,其实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随刘丽娜转,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三个年届不惑的男人都知道刘丽娜不堪回首的过往,但他们都没有产生一点嫌弃之心,这个曾经受伤的女人,如今依然风姿绰约,让他们不由自主的产生爱怜。刘丽娜买回麻将机之后,首先就邀请了他们过来打麻将捧场。他们是不差钱的老板,一般只打一个码,是一到九倍的自摸,输赢都在几千元以上,敢于上场作陪的人不多。凑不齐四个角的时候,刘丽娜只得亲自上场作陪,而且技术很差手气很背,通常是抽水六十元,输掉六百元甚至上千元。

刘丽娜输了钱,不敢跟王二棍要,她甚至把王二棍开货车赚来给王涛上幼儿园的生活费都输掉了,只好一次又一次悄悄的跟杨坚借钱补锅。

在麻将台上,刘丽娜依旧端庄得体,从不跟吴快马等三个男人打情骂俏。刘丽娜输多赢少,杨坚难免有些怜香惜玉,如果刘丽娜暗示听胡,杨坚自摸了也打出去,想给刘丽娜一个机会。往往这样的机会都被老金或吴快马抓住了,他们一自摸立马倒牌催着要钱。更可恨的是,如果他们赢了钱,往往要刘丽娜向杨坚借钱付款,反正借一千是借,借一万也是借,只欠一个人的方便记账,好像有意撮合刘丽娜和杨坚私通的样子。老金还经常奸笑着提醒刘丽娜和杨坚:“什么时候还?怎么还?是你俩的事,我们谁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王二棍帮吴快马开大货车送货,每天早出晚归,为吴快马的三无公司奉献着辛勤的汗水。他从不过问刘丽娜的输赢,但是从餐桌上的菜品成色,他知道刘丽娜肯定没赢钱。鉴于麻将机是刘丽娜自己借钱买的,他也不便发作,万一又惹怒了吴快马,他的工作都得丢掉,到时候他到哪里去挣一家人的生活费呢?

王涛和杨涛一起上幼儿园,早晚都由杨坚开车负责接送,杨坚没把王涛当外人,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王二棍心存感激,连谢谢都没说。刘丽娜为了避嫌,从来没坐过杨坚的车一起送孩子们上学,她知道只要她上了杨坚的车,林惠怡一定心情不愉快,说不定还河东狮吼禁止王涛乘杨坚的顺风车上学。再说如果她跟着杨坚去送孩子,在回来的路上,杨坚未必会甘于只做一个安静的司机,他说不定会有所行动,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都会破坏他们心有灵犀的默契感觉。

杨坚身披谦谦君子的外衣,林惠怡的心里却明镜高悬,不喜欢打麻将的杨坚现在成了十三号铺的铁杆麻友,她笃定这个家伙的醉翁之意不在麻将,而在那个骚货的山水之间也。只要杨坚下班没有按时回来,她必亲临十三号铺看着,直到赌局结束,或者王二棍下班归来。

走出林惠怡的视线之外,杨坚不是在十三号铺就是在去十三号铺的路上,红狐狸公司的同事们要找杨坚汇报工作,不是先打电话,而是先要到十三号铺看一看杨坚在不在再说。

麻将机成了杨坚随意出入十三号铺的掩体,使他陷入蠢蠢欲动的沼泽里无力自拔。他花了大把的钞票和美好时光,围着刘丽娜转来转去,只是获得了他们真正的友谊。而不动声色的吴快马和老金,在后来的几个月中,先后数次跟刘丽娜在外面秘密开房,共赴巫山云雨。当然这是有代价的,而且代价不小。

杨坚应邀去十三号铺等候打麻将的时候,刘丽娜通常先泡好茶,然后才打电话或发微信约老金和吴快马过来。在等候的间隙,是杨坚和刘丽娜的甜蜜时光。金鸡岭市场的人们经常看见杨坚坐在麻将台前,眉飞色舞的给刘丽娜说什么。林惠怡不在十二号的时候,杨坚还会得寸进尺的跟刘丽娜并排坐在沙发,这样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刘丽娜那迷人的眼睛,突然什么也不说,默默的感受她的气息。刘丽娜也感觉很痴迷的样子,然后悄悄提醒杨坚,小心他家后院起火,惠怡姐早就对她不够友善了。刘丽娜吐气如兰,杨坚几乎不能自持。

杨坚经常在十三号的麻将台前开讲座,听众只有刘丽娜。金鸡岭市场的妇女们开始交头接耳,传播着各种小道消息,引起了林惠怡的高度警觉,他们在家为此吵过一架。杨坚翻着白着眼说:“光天化日之下,我和她还能干什么?如果我和她真有问题,还需要在她面前晃给你们看?你别乱说了,王二棍可不是好惹的,他是拿着砍刀从黑社会团伙的眼皮底下带走刘丽娜的!”

林惠怡想想也是,如果他们真要偷情,只要外出两个小时找个钟点房就解决了,何必在人来人往的金鸡岭市场丢人现眼。再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管不着,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林惠怡不再严密监视杨坚,杨坚就一如既往的跟刘丽娜聊天。杨坚的聊天也不仅仅是聊天,是等人打麻将的样子。有时候他们只能虚度光阴,不是老金去了韩国,就是吴快马去了上海,一聊两个小时过去了,最终也没凑齐四个人。有时候杨坚去深圳或者东莞出差,刘丽娜还发微信:“你在哪里?”杨坚即使开着车也坚持在第一时间回复在哪干什么,心里比蜜还甜,这娘们真没当他是外人!其实,刘丽娜只不过是想约他凑个角打麻将而已,而不是约炮,虽然杨坚一直幻想有那么一天。

有个阴云密布的下午,杨坚刚走进十三号铺不久,突然大雨滂沱,整个市场被水雾笼罩,前后左右空无一行人,真是一个偷情的绝佳时机。杨坚没坐到麻将机前的座椅上,而是直接坐在刘丽娜身边说:“好大的雨!”

刘丽娜扑闪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直视着杨坚,说:“是啊!好大的雨!”她往旁边挪了挪屁股,是想要离杨坚远一点的样子,其实也没挪几毫米,挪只是一种姿,或者是宣示他们之间应有距离的存在。

杨坚终于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抓起她右手使劲握着,说:“我好喜欢你,恨不得带着你私奔到天涯海角!”

刘丽娜抽回她的手,眼神迷离的叹了一口气,很文艺的说:“唉!恨不相逢未嫁时啊!我们走了孩子们怎么办?他又岂肯善罢甘休!”

杨坚嘴里说:“也是!”手却不老实,又要去握她的手。刘丽娜果断的打开杨坚的手,悄声说有人来了。果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老金和吴快马共同撑着一把大伞,勾肩搭背的走进来,老金还大声嚷嚷:“他奶奶的,好大的雨啊!雨天正好打麻将。”

见杨坚和刘丽娜坐在一起,吴快马夸张的说:“哎呀!影响了你们俩谈恋爱吧,你们继续,我们走!”

杨坚双手一摊,说:“我倒是想谈一场恋爱,人家不愿意怎么谈!”

刘丽娜不满的说:“吴老板,你那张嘴就不能积点德?还说厚德载物,我看你的德很薄呀!”

老金说:“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我们打几圈麻将,就知道你们谈没谈恋爱!”

果然那一场麻将杨坚输了一个底朝天,刘丽娜也好不到哪里去,跟着输了差不多一千块,她输的那些钱都是杨坚通过微信转账悄悄借给她的。

老金赢得最多,他晃动着赢来的那叠钱,说:“还不承认谈恋爱是吗?这就是证据!”

吴快马说:“虽然你们俩嘴里都不承认,但是你们心底已经承认了!”

刘丽娜深深的看了杨坚一眼,说:“认了!认了!我们都认了行了吗?”

听刘丽娜这么说,虽然输了不少钱,杨坚心里却比蜜甜。

麻将业务未能开源节流,反而使十三号铺的经济困境雪上加霜,国内快递行业竞争剧烈,三公斤之内的一个小包裹只能赚几毛钱,还时有时无。王二棍的工资不仅要交十三号铺的租金,还要承担一家三口的生活费,两个大人口袋里经常没有钱。王涛和杨涛形影不离,经常理直气壮的到杨坚家去混饭吃,而王二棍夫妻往往只能买廉价的快餐,有时候还是开水泡康师傅牛肉面。

贫贱夫妻百事衰,王二棍和刘丽娜经常吵架,在十三号铺为工作上的事情吵,在宿舍为生活琐事也吵。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杨坚想他们离婚的日子不远了。他也盘算着和林惠怡离婚后的财产分割和杨涛的抚养权,哪些应该争取,哪些应该放弃,都做了一番衡量。

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但人算不如天算,没过多久,十三号铺的吵闹声突然停止了。王二棍突然发了财,他们开始夫唱妇随,琴瑟和谐的经营着生意。直到刘丽娜和王二棍比翼双飞消失于茫茫人海,杨坚的梦想到最后也只是梦想。

3

王二棍在吴快马的加鞭快马那里干了半年,国通的大包裹业务直接卖给了优势快递,王二棍每天往来加鞭快马和优势分拨中心送货,很快就认识了优势华南区的王总经理。因为都姓王,王二棍立即贴了上去,然后找个机会请王总经理去喝了一场大酒。在酒桌上,王二棍表现不俗,不仅把王总叫成了大哥,还把自己往死里喝,显得东北汉子义薄云天。大哥长大哥短的叫了些时日,王总经理就指给王二棍一条发财之路,他让王二棍买几辆货车,整个区域网点的货,都由他的车负责送往分拨中心。

王二棍跟华南区优势总部签下合同的时候,他连一台三轮车都没有,但他觉得,只要有合同,一切都会有。

王二棍拿着合同回金鸡岭市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两张麻将台扔了出去。如果他把刘丽娜也扔出来,杨坚一定接着,可惜他没扔,只是下达命令,从此不准刘丽娜打麻将,一次也不行,否则就斩断她的手。

王二棍捏着合同到处租车,只用了两天时间就租来五辆大货车,他必须得让这些车跑起来,至于赚不赚得到钱他还没考虑。他买了两张新办公台取代麻将机的位置,又开始招兵买马,做起了优势网点包裹的收集运送业务,就是晚上到优势各大区域网点装货,然后把那些货物送到优势的分拨中心。那一段时间他们很忙碌,杨坚很少机会能单独跟刘丽娜相处,就算偶然单独跟她相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刘丽娜又把杨坚改叫杨总了。

从租来的五辆大货车起步,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王二棍就买了十辆大货车。“现在这些车都是我自己的了,那些租来的车全部不要了。”王二棍站在十三号门口,踌躇满志的对一脸惊讶的杨坚说。他现在开始抽中华香烟了,杨坚发现他喝再多的咖啡也喝不出优越感,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丽娜又开始不断更换最新款的时装,他们之前的那一点心有灵犀,随着王二棍日益扩张的事业消失了。

王二棍眨巴着他那如蛇的小眼睛,得意地继续说:“每台车现在可以帮我赚五千块,一个月就五万这个样子,也赚不了多少!”

杨坚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说:“一个月五万你还嫌没赚多少,难道你忘记了你之前一个月连五千快都赚不到吗?”他很想要他还钱,但仔细一想,真正由王二棍经手从他这里借的钱并不多,借得最多的还是刘丽娜,就算刘丽娜不还,他也绝对不会去要,谁让他心里埋藏着小秘密呢。

张邦昌在市场的大门外画了一个圈,算是十三号铺专用停车场。每天一早一晚,一辆又一辆的大货车排着队陆续开出金鸡岭市场,显得气势异常宏大。十三号铺门口的大宗货物堆积成山,十多个司机和操作工往来装卸货物,王二棍有时候站在边上指挥,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十三号铺喝茶。他的生意如火如荼,金鸡岭市场的男人们才发现真的小看了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不仅有两条棍,还有两把刷子。

王二棍真正表演得最风光的是这一年的正月初八,他把几米长一卷的鞭炮一串串连起来,把十辆大货车围了一圈,在金鸡岭市场举办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开工典礼。

  鞭炮炸出一地的红色碎纸片,王二棍穿着一件米黄色风衣,手中拿着一包软中华,挨个发给看热闹的人。刘丽娜也穿了一件红尼风衣,脚蹬红色高跟鞋,更显得风华绝代。她的手中拿了一叠红包,始终保持着甜蜜的微笑,见了小孩子就发。

  杨坚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王二棍见了他,立即从夹在腋下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包软中华塞给杨坚,说:“哥,开工大吉,恭喜发财!感谢你这些年的帮忙,拿着!”

  杨坚不抽烟,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拒绝,就收了中华说:“王总,恭喜发财!”

  杨涛从人群中窜出来,他当作杨坚和王二棍的面撕开红包,拿出里面的十元钱对杨坚说:“刘阿姨好小气呀,红包里才十块钱!”

  杨坚佯装生气的吼他:“小兔崽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拿了刘阿姨的红包,没听你说声谢谢,居然还嫌少,还不快给我滚!”

  王二棍笑眯眯的对杨简耳语道:“哥,今天的开工仪式是搞得有点夸张,你别见怪!”

  杨坚说:“生意越做越大了,就该广而告之嘛!”

                      4

  轰轰烈烈的开工仪式之后的第三天晚上,王二棍走进杨坚的办公室,见他一个人在,就让他算一算这两年来他和刘丽娜一共借了他多少钱。

杨坚说:“不急不急!你们的事业刚起步,等赚了钱再还吧!”

王二棍说:“哥,赚不赚到钱我都得先还给你,免得你在嫂子那里不好交代!”

杨坚想了想也是,林惠怡查账发现账上少了些钱,他也如实说借给了王二棍夫妇,林惠怡早就要他收回来了,就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说:“你就给一万八吧!”

  王二棍拿出两叠钱,从其中一叠中抽了二十张出来,把剩下的推给杨坚,说:“真的谢谢哥,有空我们去阿曼尼酒吧喝几杯!”

杨坚说:“客气什么,我就是好奇,才几个月时间,你就买了这么多车,厉害呀,我的兄弟!”

王二棍说:“厉害什么呀,我跟哥说实话,这些车都是别人入股买的,每个月要跟那些股东分红,多则一万,少则三千呢。”

杨坚突然就翻脸了,说:“入股分红?他奶奶的,你有这么好的事情居然忘记了我!”

王二棍又摸出一包中华烟,抽了一支出来递给杨坚,说:“哥,实话说,现在还真不好说是赚还是赔!”

“赚不赚钱你也应该先跟我说!”杨坚将他递给过来的中华香烟扔在他脸上,大声的跟他算感情账:“你的儿子被狗咬了,是我送去打的狂犬病疫苗;你的儿子读幼儿园,是我帮的忙;更重要的是,现在我每天都帮你去接送儿子,你从没掏过一分汽油钱!有参股分成的好事,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我?为什么?为什么?”他很想一口气问出十万个为什么。

   王二棍低头捡起掉到地上的烟,满脸依然堆着卑谦的笑,说:“我不敢跟哥说呀,因为投资有风险,我怕万一投资失败,就对不起哥了!”

   杨坚十分气愤的说:“去你妈的!从现在开始,你自己去接你的儿子,我不想再看到你!”他挥挥手叫住欲言又止的王二棍,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让他出去。他断定这家伙听了长舌妇们的饶舌,一直没把他当朋友。

  见杨坚真的生气了,王二棍的脸色也灰暗了下来,转头就走。

  杨坚不再去十三号铺喝茶聊天,林惠怡很意外,她也很想问十万个为什么,但一看杨坚的脸色,立即收回了这个念头,心里却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隔壁那个骚货是他们婚姻生活中的潜在威胁或隐患,离得越远越好。

  杨坚跟王二棍翻脸的第三天,王二棍就买了辆黑色本田CRV回来,每天都示威一样超过杨坚的车去接他儿子,杨坚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有什么用呢?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确实发了财,他的优势大包裹运送业务每天早晚浩浩荡荡的发车还不算,他的黑土地餐厅也在金鸡岭市场的尾巴上开了起来,生意红红火火,甩了杨坚和吴快马三条街都不止。

  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杨坚发现那辆还没正式上牌的本田CRV居然不见了,每天去接送王涛上下学的变成了刘丽娜骑的一辆电动车。一问那些货车司机,他们说王总最近忙着投资一个纸箱厂,准备给京东商城做纸箱。杨坚不觉仰天长叹,后生可畏呀!在创造财富的路上,这家伙跟他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了。要知道,他在职场摸爬滚打十多了年,殚精竭虑竭尽全力才搞了那么一个小公司。而王二棍是从监狱放出来的初中生,不到五年功夫,就超过很多人打拼一辈子的成就,这让杨坚不得不开始怀疑人生。

   更让杨坚摸不着头脑的是,面对王二棍的突然暴富,吴快马和老金都保持着高贵的沉默,他们在老牛的六号铺气定神闲的打麻将斗地主,冷眼旁观着十三号铺的欣欣向荣,从不参与任何评论。即使后来各路讨债的人马来金鸡岭市场寻找王二棍,搞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这两个油腻大叔依然稳坐泰山无动于衷,各自盘算着迎娶刘丽娜的日期。对于这种集资做生意又必然失败的事情,网络上几乎每天都有,不足为奇,他们想要的不就是王二棍破产吗?如果再加上一个自杀就完美了。

  5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在杨坚相信他努力做到最好也不如王二棍随便搞搞的时候,第一个讨债的人出现了。那个中年男人是王二棍的亲老表,他借了五万给王二棍买车,说好的半年之后还六万,现在都八个月了,还没还一分钱。他在王二棍的门口破口大骂了一上午,刘丽娜连续翻着白眼说,他借你的钱你去找他要,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借没借你的钱!杨坚连忙过去劝解,让老表去找王二棍要钱,还说王二棍正投资纸箱厂,应该不差那点钱。

第二个讨债人是王二棍的朋友,他借了十万高利贷投资给王二棍,借款期限到了,王二棍却没有钱还给他,他被高利贷逼得在十三号铺门口自残,用刀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个十字。即使血染地板,王二棍也只通过电话远程承诺过几天就来拿钱!更搞笑的是,市场管理处主任张邦昌也投了十万元给他。张邦昌是金鸡岭市场著名的铁公鸡,收水电费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还要四舍五入,他在按时分到一个月的红利五千块之后,就再也没有拿到一分钱。就连给王二棍维修大货车的汽修厂老板也未能逃过王二晓的洗劫,他不仅免费给王二棍的车队修了三个月的车,还投了八万元给王二棍买货车,他一分钱的红利也没分到,只是在借款前夜,他跟王二棍喝了一场大酒,喝的还是假茅台,喝完回家之后他的头痛了好几天。

王二棍千呼万呼不出来,他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通过电话跟每一个讨债的人郑重承诺,只要他跟优势中心结到上两个月的六十几万运费,那些欠款就可以第一时间归还,他还给了优势财务部的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去核实真伪。

这天早上,金鸡岭市场的人们发现门口那块划给王二棍的停车场空空荡荡,昨晚出去发货的那些货车一辆也没回来,十三号铺门口也不见一个包裹,王二棍的电话打不通了,刘丽娜和王涛也不知所踪。从那个中午开始,不断有江湖人士出现在十三号铺,打听王二棍的踪迹,有人说去了北京,有人说去了上海,但没有人能确定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黑土地餐厅也在同一天倒闭,餐厅经理哭诉说自己从开业到现在没领过一分钱的工资,还倒贴了很多钱买菜买米。那个纸箱厂估计也在倒闭之列,或者胎死腹中。

6

  王二棍最大的两个股东就是老金和吴快马。

  王二棍跟优势华南区签了合同之后,决定租车运营各网点的大包裹配送业务。他先租来五辆大货车营运一个月,发现根本赚不到钱,给了五个司机工资和租金之后,有时候还要倒贴成百上千块钱。他和刘丽娜精确的计算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车是自己的,除了油钱和司机的工资,每辆车起码每个月能赚五千块,于是他决定买车。

  买车需要钱,可是此此刻,就算他们掏空口袋把钱加起来,还不够买一个轮胎,而他们的父母都是农民,都在老家眼巴巴的等着他们挣钱回去养老呢。没有钱怎么办?王二棍和刘丽娜躺在床上愁肠百结,就算两个人愿意卖血卖肾,一时也卖不出去呀,找昔日的姐妹们最多也只能借一二万,根本没有用。他们商量了一个晚上,决定借鸡生蛋,由刘丽娜出面想办法找长江市场的老板们集资,承诺分红若干。他则去找亲戚朋友和老乡借一部分高利贷,按照目前的业务量,起码要买十辆车才够用,只要公司运转起来,一定赚钱。

  “我们都可以不择手段,只要能借到钱!”天要亮的时候,王二棍抱着刘丽娜,恶狠狠的说。

  第二天下午,吴快马还慵懒的躺在床上,很意外的收到了刘丽娜的微信。吴快马的生活是从下午开始的,长期分居让他的生活显得很紊乱,通常在凌晨还要和老金去附近的桑拿按摩中心消遣,如果不是开会或训话,他一般睡到下午两点。

  刘丽娜:“吴总,在不?”

  吴快马:“美女,找我有事?”吴快马有些意外,自从王二棍扔掉了麻将台,辞职离开加鞭快马公司,刘丽娜再也没主动发过信息给他了。他也知道,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中遇到困难,刘丽娜是不会找他的,她只会找杨坚,他充其量就一个打麻将的配角。

  刘丽娜:“我想跟你借点钱,借三十万买两辆大货车,利息你说了算!”

  吴快马一下来了精神,这真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女人,把借三十万说得像借三十块钱那么简单。他想了一下,只是想该怎么有艺术的回绝。借还是不借,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借那么多钱给别人。

不等吴快马回信,信息又来了。

  刘丽娜:“吴总,你信不过钱,还信不过我?”

吴快马突然对后面的话有了兴趣:“信钱怎么说?信你怎么说?”

刘丽娜:“信钱的话,每个月我们给你五千块利息,一年后还你三十万本金!如果怕我还不上钱,你觉得我值不值三十万?嗯!”

吴快马:“值!你肯定值!”

刘丽娜:“那我就直说了,如果到期我还不了你三十万,我以后就跟着你,为你做牛做马,直到你不要我为止!”

吴快马:“你的意思如果你还不了我三十万,就卖身为奴做我的二奶了!是不是真的啊?”

刘丽娜:“万一失败了,我跟着吴总过日子,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为什么要骗你!”

吴快马:“既然你敢这么说,我也敢这么做!我答应你,只是三十万不是小数目,我的账上未必有那么多现钱,明天再说吧!”吴快马不想借钱给王二棍,但心里却生出一股娶刘丽娜为妻的念头,他觉得机会来了,必须好好把握。他笃定是王二棍孤注一掷,授意刘丽娜用自己作抵押向他借钱。

刘丽娜:“好!一言为定,我等你好消息!”

  吴快马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当天晚上就从其他账号调集部分资金到工行,凑齐了整整三十万。第二天一早,就发微信给刘丽娜,让她去附近的七天酒店来商量借钱的具体事宜。

  吴快马拿了笔记本电脑,启动他的福特汽车到七天酒店开了一间房,像一个狩猎的猎人一样等候着猎物刘丽娜的到来。

  就算是傻瓜,也知道到酒店去谈借钱意味着什么。刘丽娜穿了一套红裙子,打了辆滴滴车到七天酒店,找到吴快马开好的房间按响了门铃。

吴快马像一个高傲的王公端坐床上,让刘丽娜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然后才一本正经的说:“钱我都带来了,但是你拿什么保证你说的都能兑现呢?”

  刘丽娜说:“我们每辆车每个月纯赚五千到八千,我们的目标是买十辆车,实话说其他的钱是王二棍跟亲戚朋友借的,不要利息,我们只付给你一个人的利息,绝对付得起。”

  吴快马说:“我不喜欢钱了,我只喜欢你!”

  刘丽娜羞红了脸说:“你约我到这里来,我就知道你喜欢我,真喜欢的话都拿出诚意来吧!”

  吴快马说:“你不怕王二棍?”

刘丽娜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没领结婚证,只不过我们有了王涛,暂时拉扯不开,等孩子大一点,我是肯定要离开他的。现在是跟他合伙做生意,他买五辆车,我也要买五辆车!”

吴快马说:“行!我借给你三十万,利息就是我想你了,你要过来陪我!如果一年之后你还不了钱,就必须嫁给我!”

刘丽娜说:“随时陪你没问题,但是嫁给你恐怕有点难,你老婆怎么办?还是做你二奶吧,大家可进可退!”

吴快马说:“我不要你做二奶,我保证明媒正娶给你一张真正的结婚证!”

刘丽娜假装想了一下,说:“好吧!我答应你,但是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必须保密,在金鸡岭市场给我留点颜面。你不能跟任何人说我借了你三十万,而且必须写进合同里,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就算你不遵守合同。一年之后,如果我还不了你的本金,就自动过来侍候你!”

吴快马兴奋的拿出准备好的纸和笔,立即按照刘丽娜的意思写了一份合同,双方还按了手指印,才算正式成交。他先把合同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包里,才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用网银转了三十万到刘丽娜的工行账户上。

刘丽娜的手机短信提示三十万已经到账,吴快马飞快的合上电脑,转身就抱住刘丽娜往床上摁。

下午,刘丽娜把银行卡交给王二棍,让他尽快去提车。王二棍红着眼睛说,再借三十万吧,再找老金借三十万,我们就能买到十辆大货车了。

7

  第三天下午,老金正准备外出,他的路虎在金鸡岭市场门口被刘丽娜拦了下来,有人看着刘丽娜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然后车就开走了。

“我要去万达广场,你想去哪里?卖菜,接孩子?谈业务?”老金一本正经的问了一大串问题。

  刘丽娜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跟你借点钱!”

  老金从车门上拿出一个钱包递给她,说:“要多少,自己拿吧!”他很想问她怎么不找杨坚借钱,但觉得这很不礼貌,也很没风度,于是就没有问。

  刘丽娜推回老金的钱包,说:“我要借三十万!你看我们现在的业务量大起来了,租车根本赚不到钱,所以我想找你借三十万块买两辆大货车!”

  老金无声的笑了,说:“三十万只是一点钱?你怎么肯定我有那么多钱,而且一定会借给你?”

  刘丽娜盯着老金的眼睛看,直到从老金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才幽幽的说:“你会借给我的!”

  老金不说话,刘丽娜也不说话,她任由老金把车开到万达广场的地下停车场绕了三个圈子,又把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在北二环和内环路上兜了一圈,然后他把车开到松涛山庄,去前台开了一间房。

  进了房间,老金依然不说话,他用身体跟刘丽娜说话。

刘丽娜默默的配合他的行动,她知道,这笔钱又借到了。

行动完毕,他们还抱在一起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老金这才懊悔起来,这笔钱不借的话,王二棍的西瓜刀很可能会砍上来;借吧,很可能就是一笔坏账。可是跟坏账相比,他的脑袋重要多了,起码还可以继续卖假货赚钱。

刘丽娜善解人意,说:“金哥,你放心,如果一年之后我还不出这三十万,我就给你做一辈子的二奶,侍候你和嫂子,我跟王二棍还没有登记结婚,我们只是合伙做生意,也合伙生了个孩子而已!”

老金点燃一支烟,朝刘丽娜脸上喷了一口,说:“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的老婆,我他妈的早就离婚了,她现在嫁了个韩国人,我发过去的那些仿牌鞋,全是给她卖的,我也只是跟她合伙做生意而已!”

刘丽娜朝老金的胸口擂了几拳,说:“你早就离婚了?那你怎么不找个女人结婚照顾你呢?你挣那么多钱干什么?”

老金一翻身又把刘丽娜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自从你来了金鸡岭市场,我就等着娶你呢!”

刘丽娜说:“好!如果我和王尔昆还不了你的钱,我就跟你了,一辈子都跟你!”这个时候,老金才知道,王二棍真名叫做王尔昆。嘿!王二棍,王尔昆!他在心反复唠叨这两个名字,感觉很有意思。

离开松涛山庄的时候,老金毫不犹豫的打了三十万到刘丽娜账上。刘丽娜说只要老金想他了,就预约到这里幽会,但必须保密,这事一旦曝光,王二棍既不认钱也不认人,这个祸就惹得天大了!

刘丽娜再次把银行卡放在王二昆手上的时候,王二昆再也没红眼,他拍拍刘丽娜的屁股说,你辛苦啦!

王二棍把大货车都买了回来,把司机都招回来,生意做得风声水起的那几个月,刘丽娜确实很辛苦,她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不敢露出一丝破绽。

吴快马是做国内物流的内行,他算过一笔账,十辆车能赚的钱就那么多,除了支付利息还得支付部分分红,他预计王二棍借鸡生蛋的游戏玩不了多久,肯定还不了他的钱。还不了他的钱,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娶刘丽娜为妻了,所以,他决定先为刘丽娜成为她的合法妻子扫清障碍。

吴快马特地抽了两天时间回到湖南衡阳,用计谋把谢惠敏和铁路局离休干部先后约到一家酒店,开诚布公的说:“我知道你们相好有些年头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现在我成全你们,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说:“你们必须帮我照顾好老人和孩子,直到孩子们大学毕业老人过世为止,否则我随时回来找你们算账!”他还卑鄙地询问离休干部的有多少退休金,盘算着以后要少寄甚至不寄生活费回来,这几年的绿帽子可不能白戴,都要折算成钱。

谢惠敏低眉顺眼的不说话,那个铁路局干部也不说话,他们像两个做错事的大孩子,不停的点头。吴快马第二天就跟谢惠敏去民政局秘密的离了婚,拿到离婚证才一身轻松的回到金鸡岭市场,等着迎娶刘丽娜。

老光棍老金更想娶刘丽娜为妻,约会的时候他故意不采取任何安全措施,如果刘丽娜怀了他的孩子,在关键的位置有自己的人,胜算就大多了。至于王二棍那里,他再砸三十万绝对摆平他。刘丽娜不怕王二棍发现她连出两轨,本来就是他心照不宣默许的,却害怕怀孕,每次和老金约会后都要悄悄服用避孕药。

十三号铺的货如轮转,王二棍将优加快递改成优加速运,王二棍指示刘丽娜向杨坚再借二十万元,用于资金周转。刘丽娜想到这些年杨坚对她的种种帮助,彼此潜滋暗长的情愫和心照不宣的无奈,她的心里就潮湿了一大片。所以她不仅拒绝再向杨坚再借点钱,还要求王二棍一分不少的先还了杨坚的钱再说。

王二棍误会了刘丽娜的再说,他积极还钱的真正动机是想先还了杨坚的小钱,过几天再跟他借二十万巨款,谁知杨坚在还钱现场跟他翻了脸,再借二十万的阴谋当即流产。

8

  各路讨债的人马先后来到十三号铺,十三号铺只留下一张缺了条腿的电脑台,以及一地砸碎了的显示器和电脑的尸体。茶几上的杯子没有一个是完整的,三天前它们被一个愤怒的债权人一只一只捏碎在刘丽娜面前。如果王二棍不躲出去,估计也和那些杯子一样的下场。

王二棍和刘丽娜就在前一天晚上不知所踪,上幼儿园的王涛也不见了,留给金鸡岭市场管理处一地鸡毛。张邦昌气得破口大骂,发誓掘地三尺要找到王二棍。他拿着王二棍打印给他的借款合同去派出所报案,被接案的警官训斥一通:投资有风险,谁叫你不谨慎?这是经济纠纷,不是刑事案件!张邦昌因此气得心脏病发作,不得不进医院治疗。

吴快马每天必发一条信息问刘丽娜在哪里。刘丽娜一会儿说在东莞,一会儿说在北京,她要跟王二棍处理掉那些货车,遣散那些司机,然后分得一些钱之后才能回来,不能让王二棍独吞这些钱,让他耐心等待。

这天下午,吴快马正在六号铺跟老金一起打麻将,突然接到刘丽娜的微信,让他去酒店开间房,然后把地址发给她,说她晚上就过去和他见面。

吴快马心花怒放,立即扔了麻将,说有急事要走。气得输了钱的老金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就是去投胎也要打完这一盘吧!”

吴快马得意的说:“比投胎还急,过几天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开车到万达广场的希尔顿酒店开了间房,立即把房号发给了刘丽娜。然后哼着小曲洗完澡,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心情愉快的等着刘丽娜过来陪他。三十万买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漂亮老婆,实在是一门划算的生意,他得意的想。

吴快马睡了一个好觉,醒过来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正想给刘丽娜发微信问她几时到,门铃响了,他连忙裹了条浴巾去开门。

推门进来不是千娇百媚的刘丽娜,却是满脸横肉疙瘩的老金。

吴快马大吃一惊,老金也吃惊不小。他们异口同声的大声质问对方:“怎么是你?”

旋即明白,他们都被刘丽娜那个臭婆娘给耍了!

一个小时之前,老金也接到刘丽娜的微信,让他到希尔顿酒店某房见面,他兴冲冲的开了路虎过来,谁知见的不是美丽的刘丽娜,却是满身肥肉起波浪的吴快马。

吴快马飞快地穿上衣服,说:“是不是刘丽娜叫你来的?”

老金气急败坏的说:“不是刘丽娜还有谁?这个臭娘们借了老子三十万!”

吴快马差点叫了起来:“三十万!她跟我也借了三十万!她承诺生意失败了,就要嫁给我的!”

老金黑着脸说:“跟我也这样说,那肯定是他们的套路,我们上当了!”

两个人正懊悔不已的时候,又有人按响门铃。吴快马和老金相互看了一眼,都以为是刘丽娜来了,结果把门一打开,推门进来的居然是王二棍,两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王二棍背着一个背包,闪身进得门来,立即将门反锁了,老金和吴快马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断定,王二棍包里背的肯定不是钱,而是那一把砍断哈巴狗的西瓜刀。

王二棍一言不发的拉了把椅子安放在门背后,慢悠悠的坐了上去,是防止老金和吴快马逃走的意思。他将两条腿分得很开,肮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牛仔裤,显示着他在逃亡路上的狼狈。王二棍深深的看了老金和吴快马一眼,又慢悠悠的说:“两位老板久等了,你们都知道,我们的生意出了些状况,所以还不了你们的钱。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我看了刘丽娜跟你们私下签的合同,是说还不了你们的钱,就得嫁给你们,但是刘丽娜只有一个,嫁不了你们两个,所以她让我先来跟你们商量,你们谁再出二十万,她就嫁给谁!”

吴快马叫了起来,说:“还出二十万?我不要她嫁给我,还我三十万就行了,要不我报警,告你们诈骗!”

老金也说:“我靠!凭什么还要给二十万?”

王二棍说:“凭什么?小孩的抚养费,二十万多吗?诈骗?你他妈跟我说诈骗,那我还说你多次强奸了我老婆呢?都几十岁的人了,不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王二棍越说越激动,他站起来指着老金和吴快马说:“我数三下,如果你们都不愿意付二十万块钱给刘丽娜,那么你们的合同全部作废,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老金心里门儿清,他知道就算真的再给他们二十万,刘丽娜一样谁也不会嫁,就说:“好吧!我学习雷锋不要你们还钱,也不要刘丽娜嫁给我,你让她嫁给吴快马,我们就两清了!如果她不肯嫁,那你们就是蓄意诈骗!”

王二棍突然将声音提高了二十个分贝,说:“给你们实话说吧,刘丽娜现在肚子里有个孩子,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种?这二十万不是养我和她的孩子,是你们两个之中的一个的,唯一的办法是等她生下来,去做一个亲子鉴定,孩子是谁的,孩子他妈就跟谁!这二十万是保证金!”说完他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医院妇产科的检测报告给他们看。

吴快马和老金伸长脖子去看报告,报告证实刘丽娜确实怀了孕,可是这到底是谁播的种,真还得等她生下来才能确定。以老金的财力,花五十万买一个自己的孩子和老婆,当然不是问题,但老金现在不那么想了,被吴快马睡过的刘丽娜已经不值钱了,他连五百块都不愿掏。吴快马倒是不介意刘丽娜被老金使用过,可是他不想再出一块钱,他气急败坏的说:“你们用这么深的套路就是想继续骗我们的钱,我才不上当!”

王二棍灿烂的笑了,露出一口大黄牙,说:“既然你们都认为是套路,也不肯出钱,那我走了,刘丽娜肚子的孩子你们都不要了是吧,那我就通知她去医院处理掉,至于欠你们的那些钱,就当是嫖娼吧!三十万嫖了好多次天上人间曾经的头牌,也亏不到那里去,人家可是侍候高官大款的,如果我们不到金鸡岭市场做生意,你们连气味都闻不到!”说完,他潇洒的转身,一脚踢开椅子,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吴快马和老金面面相觑半晌,老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吴快马却歇斯底里的哭起来。老金安慰了好半天,还用电话招了一个应召女郎过来,才止住了吴快马悲伤的眼泪。吴快马悲伤的是他包里带来的那张离婚证,始终没派上用场。

8

  金鸡岭市场十三号铺又空了出来,张邦昌在医院还没回来,吴快马和老金成了铁哥们,他们一起吃喝嫖赌,放浪形骸,成了金鸡岭市场的一对活宝。无聊的时候,他们还进行了精准的计算,吴快马和刘丽娜约会八次,平均每次三万七千五百元;而老金跟刘丽娜约会了十二次,平均每次二万五千元,每次占了一万多元的便宜。所以每次外出消遣,吴快马都理直气壮的要老金买单,老金为了让他心理平衡,也爽快的把单买了。

  当老金和吴快马在老牛的六号铺一边打着麻将,一边肆无忌惮的说起和刘丽娜风流韵事的时候,杨坚的心里就异常难受,他恨不得走过去给他们每人一耳光,再撕烂他们的嘴巴。他悲哀的发现,刘丽娜还是他心中无可代替的女神。

   杨坚决定去找刘丽娜。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林惠怡的时候,林惠怡甚至摸了摸他的额头,以为杨坚发烧说胡话。杨坚果断地打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如果我不找到刘丽娜,我这一生就白过了。

林惠怡气急败坏的说:“你真的是疯了,别人只是被那个骚货骗了钱,你是被那个骚货勾走了魂!”

杨坚喃喃的说:“如果找到她,我的魂还在,如果找不到她,我的魂都没了,你何必跟一个没有魂魄的男人生活呢?”

林惠怡说:“那你走吧,我知道你一直嫌弃我,我成全你!”

杨坚和林惠怡离了婚,他把儿子和财产都给了林惠怡,然后净身出户,背负着金鸡岭市场的耻笑和谩骂,声名狼藉的开始了他寻人之路。他一定要找到刘丽娜,跟她当面问问清楚,他哪里不如吴快马和老金了,为什么不找他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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