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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自明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19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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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63)连载

回学校时,芳芳给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给了不少钱,怕不安全,缝在我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我对她仿制的古玩很感兴趣,她让我挑选喜欢的带几个去玩。前面说过,我们是干旱的黄土高坡,祖祖代代最缺的就是粮食。村里名字叫新粮、旧粮、新麦、余粮、新豆、新油、新面等的人很多,他们有的七八十岁,有的中青年,有的才会走路,很难用名字分清,好在村民有起外号的天赋,互相称呼基本用外号,如扁人这样,不用名字。取名反映了人们对粮食的期盼。人们起早贪黑在地里累得精疲力竭,就是为了能吃饱或者少挨饿。每年七月十二的“麦扇节”在人们心里的位置堪比过年,甚至更欢乐。“麦扇节”别的地方没,只有我们村有。是庆贺本年麦子丰收的节日。无论收成咋样,这天每家每户都要用新打的麦子做食品犒劳自己,也叫“尝新粮”。为了让人怀感恩心,我们的老祖宗王进士为这天发明了一种特制的烙饼流传下来,叫“麦扇儿”,敬献给赐予人们新日子的神灵们。具体来说,就是在烙熟前,圆饼周围用剪刀剪几个缝,中间捏出人头形状,两边做成胳膊腿样式,拉上去搭在头上,剩下的部分好像是扇形的裙子。花椒籽镶嵌的眼睛,鼻孔和嘴巴。裙子上面压了很多图案。整个看上去像个穿漂亮裙子双手搭在头顶跳丰收舞的少女,又像个怪物,因为有四条胳膊。后来,在电视里看到中华鲟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念头是我们村的“麦扇儿”。王进士从南方逃难到这里,对鱼有感情,是文人,爱玩谐音这些让别人怎么琢磨都对的把戏,“鱼”和“余”应该是他的杰作之一,他预见到我们村人世世代代对“余”这个字情有独钟。七月十二这天,人们要烙麦扇儿祭拜丰收神,然后提在篮子里去走亲访友,当礼物互相交换欣赏品尝。现在看,是分享喜悦心情的方式,和美国人的“感恩节”类似。没想到那些南方人也让我们村的人把“麦扇儿”用细红土捏出来烧熟,上面用麦秸压的图案很工整,点上去的锅煤,若隐若现,显示出岁月的沧桑来,真的独具匠心,效果很不错。我就背了几个所谓的陶罐陶盆,里面装了几个泥“麦扇儿”。

回到学校后,前后请假差不多已经两周多的时间了,落下很多功课,心却静不下来。和高小红的近距离接触,让我愉悦难抑,却心乱如麻,只要一醒来,她的身影就在眼前晃动,如影随形,说的每句话,她的笑声,在我耳边重复着,以前没这种心思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我很想念她。芳芳时隐时现,所说的话也在我眼前和耳边回荡,村里人,高小红父亲工作的地方,这些画面就跟幻灯片似的,在我眼前反复播放,交织到模糊不清,让我纠结很苦恼。课堂上无法聚精会神听,整天云山雾罩,大多数时间不知道老师在讲些啥,笔记也不想记。一心只想给高小红写信,想试探她对我的真实想法,感觉有很多话要给她说,随处都能发现有趣的事情,想用美好的句子写给她分享。也想了解她的学校和专业,想去高小红学校看一次。那一定是所美丽的南方大学,如她所言,一切都是崭新的,如漂亮的度假区。虽然是在陌生的地方,高小红走在风景如画的校园里,美丽的身影一定会引来爱慕和赞美的目光吧?越想越思念,不知道她此刻在干嘛,很有可能她在忙学习,钻研那些高深莫测的数字和符号,反应万事万物真相的魔咒,不知道她会不会像我想念她这样想念我呢?万一是自己一厢情愿呢?不敢往下想去……

 那天高小红走得急,忘记带走那封还没寄出的信。我从书包里取出来,看了几遍,觉得内容有些不妥,之前写信时没有这么认真,随意写些客套话就行,很简单,几分钟写完,贴上邮票塞进教学楼下的信箱里就行了。现在内心发生变化,倒不知道该如何动手给她写信了,怕用词不准确,表露太直白而被她发现,影响现有的同学关系,又怕万一不表达对她的爱慕之心而失去良机。怕这怕那,小心翼翼,生害怕说错话,她不理我了。给史队长答应要帮史建国,不知道能不能告诉她或者求她这件事,内心反复挣扎,如文怀山所说,我也认为只要高小红父母帮忙,这就是小事。前思后想,左右为难,感觉那封信内容不再合适,全部撕掉,重新写,写到中途,感觉文采不漂亮,影响我在她心里文科生的形象,又撕掉,又写,觉得字不好看,涂抹过多,又撕掉。这样,几天来,我给高小红一封信都没有写成,而且感觉根本无从下手动笔,去图书馆查看了很多爱情方面的书籍,把感觉合适的句子抄写在本子上,又怕被她发现是抄来的,弄巧成拙。终不了了之,无奈,我只好去给芳芳写信。

 “亲爱的芳,看到建材厂现在发展这么快,我真的为你高兴,真佩服你。那么多远地方的人都知道你的建材厂了,这四里八乡很快就有名气了。那天那个来拉瓦的外地人是烧窑师傅,他很懂砖瓦行业,他对你的厂赞口不绝,说将来肯定有出息。我为我的未婚妻骄傲。那天在你家喝酒时,我听到窗外有人嘀咕,说其实我配不上你呢,我也这么觉得。你从小在乡亲们心里印象好,大家都称赞你,多难得,能遇到你,我感觉是我的福气,除了我妈和翠莲,世界上哪还有人和你这样对我这么好呢?我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你对我的好,我会好好学习,毕业后报答你的,报答翠莲和乡亲们!芳芳,你这么年轻,就已经给家乡开始做贡献了,那么多人在你那里挣工资,像城里人那样上班,你真了不起,我们村里也有那么多人在你那里挣钱,他们说他们把你当做自家人,在你厂里就像在自己家里那样,干活就像给自己家干的一样,有盼头,你人好,也不欠工钱,大家都能感觉到,以后会得到回报的。另外,你不要太累,把厂子里的事情让二叔多管理些,你注意身体!还有件事和你商量下,我们同学家长有个是当官的,说不定能帮到史建国,我前几天回来时在工地上也答应帮史建国的事,史队长和我们村的人还很感动呢。他们一致认为我没变质,有指望。假如能想办法把史建国轻判或直接放出来的话,全村人都高兴,也说明我也能办大事了,你们脸上也有光,我的信誉会更高。不过你知道现在的社会是金钱开道,办这么大的事肯定花不少钱,史家虽说家境好,也就是比别人家多点粮食而已,钱肯定是拿不出来,而且我不能收他们的钱,那样别人会认为我在中间是得了好处,你说该咋办?这是个大事,我没了主意,等你的意见,永远爱你的田!”

 我把给芳芳的信投进邮箱后,去找文怀山。书包里装了两个我带来的所谓古董送个他玩玩。

 “家田,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干嘛,神出鬼没找不到人!”听到文怀山在不远处叫我。我停下来,心想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他骑着一辆旧凤凰自行车”嗖”地停在我眼前,没下车,一条腿跨在脚蹬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怀里抱了一卷画纸。我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你在忙啥,怀山!”遇到他我很高兴。

 “我去你宿舍找你几趟,你去哪了?你们宿舍人说有个特别漂亮的女生来找你,谁?你一天别把全部精力都花在追女生上,今天换一个,明天换一个。我给你说了多次,紧盯高小红不放,高小红就是你的共产主义,奋斗吧!”他显得有些兴奋。

 “你一天就爱拿我说笑,我哪到处追女生呢?我给你说过,我侄媳掉下悬崖住院,我去找熟人,还有史建国的事情,我回老家了。刚回来,正去找你呢,我带来……”我问他。

 “我找你有急事,泽中刚出名,你现在又出名了,知道吗?但愿你不要跑掉。”他说话时下意识摆了摆头,根本不接我的话。

 “你总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不知道他啥意思。

 “我不是让你写过一篇调查报告,你还记得吗?”他激动地问。

 “记得,是写过,之后没结果了,估计没啥用吧!”我记起来刚进大学时,文怀山让我写过一篇调查报告。我按照他的要求认真写了。之后石沉大海,没了下文,我早都忘记了。

 “你那篇《小学成空巢,师资变闲置,农村教育令人忧!》的文章现在弄大了,刊发在教育报上,引起了教育厅重视,我叔叔都看了,校团委董岳川书记指示尽快推荐你进校学生会。你那些内容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真事?”他煞有其事地问。

 “都是真事啊,不会吧,老兄,你肯定在骗我吧!”我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骗你干嘛?来,上车,我带你先去学生会,那里有教育报,你看你的文章,我把这些海报贴出去。我忙着筹办“首届全省大学生‘我的春天有你才精彩’/暨第三届‘丝路花雨——歌唱青春!’诗歌朗诵节”,我们学校学生会主办。完了我们俩去喝几杯,庆贺下你的文章,说说话。”我坐到后面,他单手把把骑车。

 到学生处一看,他说的是真事,我那篇文章真刊登在教育报上。我的名字第一次以铅印形式出现在正规刊物上,激动难抑,我按照印象前后对比几遍,都没有错,确实是我写的那篇文章。

 “教育报是党报,级别很高,是教育政策宣传和导向的园地,兼学术性理论性和趣味性于一身。老师们发表的文章对评职称很有份量,学生的文章很少能上!”他给我解释。

文怀山下楼去给办公楼前面的宣传栏里贴海报,我坐在学生处办公室等他,仔细翻看教育报。我的文章在第四版“百花齐放”栏目里,我反复看正文,担心里面有错别字,但是没找到,明显刊发前有人校对和修改过,比原文少了两段,估计是因为篇幅限制或者内容原因。很快看到每句话几乎能背下来了,还是不想放下。我想再多找几份报纸,留作纪念并赠送他人。突然想给高小红写信的强烈冲动袭来,告诉她我的文章在教育报上发表,而且引起教育厅领导关注。

待续——

(作者: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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