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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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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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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柿子

院子的东南角有一棵柿树,却也不是专意栽植于此。不管是距东还是距南它都靠墙太近,它扎根的地方并不是一处适宜种树的所在。

偌大的院子,房屋甚少。不常在家住,种菜自然是无暇打理的,栽花也少人欣赏,父亲便决定栽几棵树。最初栽的是泡桐,因为其发木利,成材快,却被一场多年不遇的大风掀倒了几棵,其中竟有一棵大拉拉地靠在了屋顶上,已是相当粗的几根树干便毁坏了屋面上的小瓦。那时泡桐还不到父亲所希望的模样,但天不遂人愿,只好就此伐倒。

伐了泡桐,院子一下子空了许多,恰逢村上开始大面积种植苹果,父母亲考虑再三之后也包了十亩地,准备上班之余务务庄稼增加一点收入,于是这空出的院子里到底该栽啥也似乎不必再大伤脑筋,顺理成章地它就成了苹果。说干就干,前后院加起来有十棵之多,三四年之后竟也长成了大树,成熟季节自是绿红相间,收获喜人,却是从来没想着要种植几棵柿树的。

之所以最终有了这棵以及房前屋后的另几棵柿树,则是因为门前的一棵软枣树。软枣又称野柿子,栽它却也不是家人自拿主张,乃是村上为了美化街道统一购买,却不幸成活率极低,没保住几棵,我们家门前竟有一棵幸存,而且越来越茁壮,在换栽真正的柿树时直径已有二十公分以上。这茁壮的软枣树,每年也开花结果,成熟的软枣呈紫色,剥开它的果实,也有一丝甜津津的味道,但核多肉少,吸引不了几个孩子,却惹来了无数的鸟雀,聚集其上,整日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若仅仅只是喧哗吵闹倒还罢了,终归鸟儿的鸣叫也不是多么的难听。它们歇脚于此,却并非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歌喉,而是那熟透的软枣吸引了它们,在歌唱之余便是啄食,或者确切地说是在啄食之余方才是那卖力的歌唱。软枣小如指肚,产量极高,有了这些可以空中来去的客人,每日地上总要落上一层,地上落一层也就罢了,这鸟儿偏又将那种子带的到处都是,遇着湿润潮湿的土地它的生根能力又特别的强,于是软枣的苗子在院里随处可见,与本有着的苹果树抢着养分,大有一争到底之势,每每发现总要将其从根铲断,但今日铲了,指不定哪一日又生了一棵,终不能使其绝迹。

如此生了铲,铲了又生,拗不过它,看着这不屈不挠,勇争一席生存之地的软枣终究也觉着毁了可惜,在房前屋后背地儿便保留了几棵,院子东南角的一棵也因此逃脱了厄运,存活了下来。东南角的这棵软枣后来请人嫁接了水柿子,另几棵则接成了娇小玲珑的灯笼柿,如此这软枣才算是步入了正道,从此居于不可舍弃的地位。我觉着不管水柿子还是灯笼柿它都比门前后来所栽的火柿子要好吃得多。

这棵本处于墙角不利于给其浇水,且又从来没施过一颗肥的水柿子树,最终长成了院内以及门前所有的柿树中最高的一棵。采摘极为不便,本是靠着南墙的,便有一两支粗壮的枝干横跨于墙头之上,与墙外的火柿子的枝条交织在一起,中间嵌着门楼的土墙顶上虽说已被不知多少场的雨水冲刷地不成样子,战战兢兢地站在墙头之上两者却可兼得,但想摘其它枝干上的柿子便有些困难了。柿树枝脆易折,上树采摘有一定的危险性,迫于无奈却也只能上树,这棵却与门前火柿子的长势迥然不同,火柿子主干本就不高,这不高的主干又分为三四个或四五个分枝,且均努力向上,采摘之时,缘主干而上,将这向上的分枝用绳子束在一起,束紧了,便可脚踏着绳子,一手抓着某个分枝,一手采摘,比较安全,也挺方便;院内的水柿子就不同了,一根主干上去,环着主干向四周分出许多枝条,又加之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束是束不到一起的,所有在门前火柿子树上积累总结的经验在此全无用途。

树身已高过墙头许多,每次采摘,必是要搬把梯子,虽可轻松地拾阶而上,但也仅能踩着树杈依主干而立,距那分散于各个枝条之上的柿子还有一定距离,仅靠手大都是够不着的,好在如今有了简易采摘器,方便了一些。一根长杆在那错综复杂的枝条间穿梭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况且火柿子个儿大,一次也就一个;采摘器的长度一般一米五六,加上伸开的手臂,太远的地方还是不得不放弃,所以每每收工之后仍然可以看到绿叶间、树梢上红红的柿子。

通常人们说起柿子总会想到“红彤彤”这个词,但水柿子却称不上“红彤彤”的,挂于枝头的时候似乎还披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脱去这薄薄的霜,柿子本是晶莹剔透的,但颜色却要稍淡一些,说它是橘黄,我觉得也说得过去。

将这熟透的水柿子托在掌心可得小心翼翼,轻轻地揭去半透明、光滑的皮,而果肉似乎也早就厌了这约束,正等着你这做出如此的举措,却又似乎忽然羞怯了,在你的手心保持着处子的矜持,你惊叹于它的美,手指便有了些微地颤动,那吹弹可破的柿子也便在你的手心里颤动着,那一团儿橘黄透着一份让你把持不住的诱惑,你却不知从哪儿开始这莽撞的一口,却又被舌尖的口水催动着,当你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急躁将唇靠近于它,轻轻地以舌尖接近那娇嫩的肌肤,本是想文雅一些,却不料你这自认为轻微的举动,就感动了它,即使急急地伸出舌头来努力收容那忽然便奔涌而出的甜甜的汁液,却分明已经晚了,这本就伪装的矜持一旦被激发便不可收拾,你有些手忙脚乱了,就算你再淑女范儿,就算你再绅士型,汁液已是在各个手指之上蔓延,在你的唇角蔓延,你却因着那醉人的甜早已不再顾忌这个了,手里又多了一个,你终归拗不过它的甜!

若是奶奶在,这柿子自然还有另一种吃法。悬挂于老院子灶房梁上的篮子里除了放置馒头之外偶尔也会放着一个小小的粗布袋子,打开束着袋口的细绳,奶奶用小勺一勺勺舀出些炒面(各种豆类拌了花椒之类调料,放少许的盐,磨成粉状,锅内炒熟,或以开水化成糊状,或者不加水直接食用也可,现在的农村人很少做了),搁在碗里,碗自然是粗瓷,所上的釉子甚至还不能将其全部覆盖,却也并不影响即将诞生的美味;将熟透的柿子皮去掉,与碗中的炒面一同用小勺搅拌混合在一起,美食就此诞生。这种美食水柿子则是最佳选择,汁多味甜,火柿子以及灯笼柿均无法与之相比。

三年前盖房子,拆了门楼,拆了那道我曾踏于其上摘柿子的土围墙,挖了那棵本就长得不是地方的水柿子树,墙外火柿子的枝条也锯掉了不少。新屋落成,铝合金的四开窗,红漆刷就的大铁门,白色的瓷片从墙根一直贴到了屋檐,着实气派了不少。不管是哪个季节,不管是我专意回家或是偶尔有事踏上故土,却再也看不到那伸出墙外壮实的水柿子枝条,找不到那厚实的叶子簇拥着的橘黄色的柿子,虽然墙外那棵火柿子还在,伤了一角的柿树也能举起那一树绿意盎然,也能在秋季捧出红彤彤的果实,却终归不能与院中曾有的火柿子相较。它没有曾有的水柿子茁壮,所结的果实也没有曾经的水柿子丰硕,托在掌心也不会令人产生为之心颤的激动;当然院里的灯笼柿还有一棵,虽然也甜,它的色彩堪称得上“红彤彤”了,却要小气得多……

我想那棵本似乎不该存在的水柿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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