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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尊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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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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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教印象

 

去顺德,先到伦教。从高铁上出来,上城际轻轨,下顺德站了,脚下的土地,原来不是县城,是伦教。看伦教的招牌,有点像“伦敦”,惶恐了,哑然一笑,打趣一番,看看宽阔的马路,连同飞向云天的高架,都是青新青新的,想想那陈旧疲沓的“老欧洲”伦敦,也就罢了。

伦教,是座兴奋的小城;三洲,是兴奋的焦点;农庄,是焦点中的眼。广州有长隆欢乐世界,顺德有农庄乐园。长隆的欢乐是阳春白雪,贵气得有点高傲,伦教农庄的欢乐在“农”字上做文章,倒也亲民喜人,韵味悠长,后劲十足。这世道,也奇怪,城里人赶着跑下乡,乡下人拼命挤进城,于是,珠三角的城里人都奔农庄乐园而来。农庄乐园与广州一河之隔,又与轻轨顺德站一步之遥,真是坐拥繁华,大隐于市。农庄也不奇,都是农家的景,农家的菜,农家的玩具,农家的心态。中年人看着,玩着,回味着,亲了真了,心灵得到久违的放松;小孩子玩着,野着,无拘无束,活脱脱就是翻版大人们的那个时代。农,就是简单,自然,天然,率真;农耕时代,本是人类的童年。农庄乐园,就是为都市人建造的返璞归真的童话世界呢。

伦教多美食,有一米糕即以“伦教”命名,看看晶莹如雪,尝尝甜润沁脾,和老家的“发糕”极似,那可是“妈妈的味道”。只是此地米糕师善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加上鸡蛋、姜汁等物,做出许多别样的糕点来。鱼生是最惊人的吃食,就是生吃鱼片,有原始野人茹毛饮血的亢奋和痛快。在街道两边,大小食肆外面打眼处,均有“鱼生”的招牌高高挂出;食肆里面,迎面而来的,不是对吃此物的惊讶、忧虑和抚慰之音,而是酒香扑鼻,大快朵颐。走进食肆,先是在小二的带领下去挑一条生猛的大鱼吧,看着厨师去鳞、剖肚、去皮,一片片薄薄地切了,备齐姜、葱、芥、苏,倒花生油泡泡,端上桌来;随即打开白干烧酒,磕上芝麻花生叮叮价响;夹取鱼片,蘸些砂糖或调料入口,肉儿劲道,味儿清甜,嘴巴直叫唤:“爽!”看看,这哪里是熟鱼所能给人的享受呢?

鱼生味美,在乎鱼的鲜活,而鱼的鲜活,在乎养鱼的活水环境。伦教有这优势,珠江流经顺德,最大最干净的水道就是走伦教而过的,这水道,地图上叫“顺德水道”。农历谷雨日刚过,一个雨后初歇的天,我早早地出门,要来看这水道。我寻了好久,才找到一条通往河道的弃路,走过两株高大的木棉树,看到四棵大叶巨榕浓荫下的水边,沉睡着一个废弃多年的渡口;三五钓者,面向水面,悠闲而立。我站上渡口的水泥横梁,兴奋地张望,从烟波浩渺的水面看回河堤的里里外外,发现城市的土地是多么的金贵和局狭,河堤周边都被工厂占据,堆满了大大小小、凌乱不堪的箱子和铁皮塑胶类杂物。我坐下来,如此近距离阅读珠江,还是平生第一次。伦教是水乡,境内河流密布,水体众多,但在当地人的词典里,“河”是一个出现较少的词汇。大的河,是珠江的一些支流,人们叫她“水道”;小的河,叫“涌”。“河”也是有的,譬如伦教的形象河—“羊大河”,不过是比“涌”大点的水沟。“涌”其实是本地人最温馨的河流,就像一条条脐带,哺育了老一代人的成长。上世纪建造的那些低矮的屋舍,鲜有不是依涌而建的。那时候,屋舍是家,家边就是取水和洗衣的涌;要出门了,涌边有船,走出了涌,就上了“水道”,走过了水道,就走向了富贵精彩的世界。

在水道堤岸不远处的羊额村里,就藏有一“鸣石花园“的清代私家豪宅,主人家应为走过水道得以富贵的代表。初闻园名,以为有天籁之音的耳福之享,或是能一睹那怪异奇石的真容。赶去看了,发现冠了主人名号的古宅已是修葺一新,院内楼亭花草,皆不乏精致。百年的蓊郁合欢和入云玉兰,算是最古老的树木了;但我最喜那墙角沿的竹丛,密而不乱,青青翠翠,夜来听风听雨,想必别有情趣。冥思间,阳光收敛,落下亮亮的雨点,瓦楞、草木和地板慢慢湿漉,玉兰的阔叶生出滴滴答答的雨声,和着竹丛的阵阵清风,恍惚间,我回到了主人悠远的时代。

我想起,水道堤边的工厂过去,有一片茂盛的桑果林。桑果树两排成列地生长着;果林下,是一道道长长的浅水沟或青草路,纵横交错,数不胜数。我一直惊喜,伦教有这片静美的桑果林。我不管她在这里隐居了多久,只希望她能一直隐居下去。每年春天,踏青的日子,我都会带一些朋友过来看她。年年岁岁,我们都是穿过凌乱的工厂和讨厌的铁皮塑胶堆,九折八回,才进得这城里的至美所在,望着她满枝殷红的桑果兴奋地叫喊。

晚上入梦,人在渡口,屁股在水泥横梁上。垂下双腿来,用脚丫子划水,鱼儿竟过来啜吸松蜕的皮屑,酥酥痒痒,感觉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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