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家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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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海孤魂/文
人人说，阳春三月小阳天，接到一家知名杂志社邀稿，我打点行装，进入了我国西南一个省的山区乡镇的一个小山村，开始实地体验贫困山区寄宿制小学的老师们生活和工作。多年的新闻写作告诉我，要报道好一件事情，必须先了解国内外相关报道事件的历史背景和现实国家相关规定。近几年，随着国家对农村贫困山区教育投入的不断加大，农村学校办学条件得到了较大改观，校舍改造及师资配备有了较大幅度的提升。
三月的山区，除了满目青翠的树林和红土地上稀稀疏疏的返青麦苗和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外，只有不时从身旁一闪而过的汽车马达轰鸣声。一条弯弯曲曲的进山乡道上，行走的人寥寥无几。路是沥青路面，可是步行者很少。
翻越大约20里的山路，站在山顶，看见一个小洋楼林立的山村依山而存，那就是我要进入的山村。在这个小山村里面，有一所小学校，看学校牌子是支沟山小学，其实根本不算一所完全小学，因为这家小学仅仅有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6个教学班，五六年级学生已经被撤并到乡政府所在地读书去了。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所分小而已。
下山来到村中，发现村里的混凝土道路上来往行走的村民很少，年轻人根本没有，要打听到学校的道路，还真费力，这不，从村东走到村西，在一个村活动的球场旁边的大核桃树下，才找到3位坐在树下纳凉的老人。顺着老人们指的道路，我来到这家小学门口，发现学校大门和小门都上锁，只好打这家小学的领导电话，一位挂着值日牌子的男老师给我打开的小门，说明来意以后，他把我带进了学校。
这家小学的女校长笑眯眯的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口接待我。而她身后面，早已站满刚下课休息的学生，对面的操场上，几十个孩子在阳光下游戏着，这是我入村见到最热闹的地方吧！为这片沉寂的山村添了勃勃生机。
这一所山区寄宿制小学，全校153名学生全部是寄宿生，说明来意以后，这所小学的校长带领我熟悉学校环境，在学校的大柳树下面，几个躲躲闪闪的小脑袋从同学背后探出来，恰好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这几个孩子读几年级呢？”我指着那几个特别小的孩子问陪同的校长。
“一年级，他们也是住校生。”
“住校？！”我不禁有些惊讶。在城区和乡村，6岁的孩子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呢！每天上学读书也需要家里大人接和送，可是山里的娃娃呀，已经开始寄宿了。
“是的，这里绝大部分学生的家都在学校几公里以外，父母进城打工，家里只有爷爷和奶奶，娃娃到了法定读书年龄，家长送来了，我们不可能不收呀！收了就只能寄宿在学校。”校长回答得非常平静，看来她早已经习惯这么小的住校生了。
“这么小的孩子，学校是怎么安排他们住宿的呢？”
“我们学校目前有学生宿舍楼，上下两层共16间宿舍，上面一层男生住，下面一层女生住。每间最多只能放5架床，目前住校生一共是153个，其中男生83个，女生70个。危房改造中，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寄宿生，宿舍盖少了。本来应该一生一床，没有办法，只能违反规定，让其中一些学生两人挤在一起住了。”
“寄宿的孩子宿舍是按照班级划分的，床是两层床，年龄大的住上面，年龄小又会撒夜尿的住在下面。这样一间住了十多个寄宿生，遇到兄弟姊妹在这里寄宿，我们采用一个高年级的同学带一个小同学共住一个床位，中年级的两个人一个床位，这样才尽可能住得多一点。如果兄弟姊妹一起寄宿，我们则安排成‘兄弟或者姊妹寝室’，这是我们给取的一个新名词，就是哥哥或姐姐带着弟弟或妹妹一起住一个床位。”
校长边聊边指指一间学生宿舍里面的小床：“这些小床是一年级最小的男孩的床铺，晚上我和班主任和值日老师轮流起来帮他们盖盖被子，不会因着凉而感冒。”校长平静地讲述着，就像在讲述她自己的孩子的故事，可她却还未做妈妈。
“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个地方，每年从十一月到第二年的四月底，早上和晚上基本都是寒冷状态。”她顺手指着身旁的走道，“你现在看不出来这个走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到冬天，晚上这走道都会结一层冰，第二天早上随着气温慢慢升高，融化的冰水便顺着楼梯往下流。这样寒冷的气候，如果这些娃娃在寝室掀了被子，没有及时盖上，第二天肯定没法上课的。我们这儿的老师从星期日晚上开学来学校，一直到星期五放假才回家。”
“你们没有专门的宿舍管理员吗？”我不禁问道。
“我们学校规模太小，配不了专职的生活老师，白天老师负责上课，早中晚给学生打饭、看护学生吃饭、玩耍、休息安全、起床、睡觉的事情全由我们的老师来管理一切。男老师负责男生宿舍，女老师负责女生宿舍管理，你看每一间宿舍旁边的寝室牌，都有负责老师和住宿学生的名单和联系方式，现实就这个样，我们也没办法。”说到这里，校长也只能轻叹现实的无奈。
如果说小学寄宿制学校老师们白天上课备课、批改作业辛苦，那么分管小学一、二、三、四年级的寄宿生的老师们每天都需要完成本该生活管理员的另类的工作——给学生洗被屎（或尿）弄脏了的裤子，时常要为学生换洗被尿湿的被褥。真是又当老师又当妈呀！
最头晕的是这些娃娃白天玩耍夜间入睡做梦时候，从上层床上翻滚下来，那才是老师们提心吊胆的事情。所以一部分老师只有半夜起来检查宿舍了。
近年来，由于学校办学条件的逐步完善以及学生在校期间的全免费食宿，即使离学校几里以外的家庭，也将孩子送到学校，孩子送到了学校，家长就减轻了照看孩子的负担。这也导致这所山区小学现有住校生中，一年级6岁的学生多达35人，二年级7岁的学生33人，三年级8岁的孩子57人，四年级9岁的孩子38人。而这部分学生生活自理较难，尽管学校安排高年级（三、四年级）学生与低年级学生共住一铺，或让哥哥姐姐与其弟弟妹妹共住一铺，但这些高年级同学毕竟也还是孩子，夜间同样睡得较沉，往往就忘了叫弟弟妹妹半夜去上厕所，导致这部分较小的孩子常常将屎、尿直接拉在裤子或被褥里。
由于这所学校规模较小，没有条件配备专职生活老师，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去现场处理的自然就是班主任和值日老师。因为有些家长离学校有几公里，绝大部分时间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根本不可能亲自来处理。
“我们的老师都习惯了，遇到这种情况，老师不帮他们换、帮他们洗，难道要靠孩子们自己吗？好在老师们都住在学校，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即使刚来的新老师，看到身边其他老师都是这样做的，也就习惯了。”校长说到这，多少流露出一些愧疚，“只是真的苦了我们的老师，他们有时真是不堪重负呀！”
听到这里，我想到城区和乡村没有寄宿生的学校的老师们，他们每天按时到学校上课、下课，布置作业，还大喊辛苦。他们可曾想到在山区寄宿小学工作的老师们不仅要教书，还要管理寄宿孩子们吃喝拉撒睡，安全、生病、换洗衣服一样也不能少，这一切，如果计算工作量，应该怎么算？
“师妈，小胖把我作业本上画了一个圆圈！”清脆的童音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师妈，好奇怪的称呼。晚上入眠前才想明白，师妈，原来是白日当老师，早晚当“父母”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