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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武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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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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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蝴蝶满肩


    小时候,经常幻想家乡有这么一个地方:朝霞红染青山,遍野丁香杜鹃,徜徉花海入云,归来蝴蝶满肩……
    可是家住黄土高坡,光秃秃的山,一层层的梯田,就像古书年久发黄的竹片,堆积起来向远处蔓延。当大风从门前吹过,不管是东北风还是西南风,都卷起黄沙,铺天盖地而来。衣服鞋帽上、屋檐老树上、家具土炕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那时,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奶奶拿个鸡毛掸子,每天早上掸八仙桌、面柜、椅子上的土,日复一日,成了每天早上的功课。打扫完毕后,奶奶会叫我起来洗脸刷牙。在搪瓷盆子里先用电壶倒一些开水,再用马勺舀一瓢凉水,兑成温水后让我洗脸。洗完的水总会洒在地上,去压尘土。屋子里会弥漫着肥皂的味道,隐隐夹杂着黄土地的芳香。
    雨雪算是给村庄田野洗澡。春季蒙蒙细雨,舒展着满身灰尘的柳条,这时才看清了这位窈窕的“柳姑娘”,细腰在风中摇摆,绿绿的嫩叶兰指上翘,再飞来几只燕子,在蓝天白云中缠绕,还有五线谱似的电线通到天上。真是“柳树枝柔万千条,应是燕子剪碧绦,入云春风随处在,喜弹云琴到九霄。”
    夏秋雨水较多,山坡上多了青草。但人割、牛羊啃食,看上去像秃子的头发,参差不齐、实在有些稀少。黄土地最盎然的生机,就是悬崖边长几棵春树,叶子在风中发抖,这是山歌在空谷原野中呐喊。吼着黄土地的信天游、吼着西北的秦腔。这是远山的呼唤,呼唤着红了海棠、绿了芭蕉,呼唤着一个遥远的芳草萋萋的春天来到。
    当冬雪飘飘,黄土地总算穿上了“棉袄”。灰尘变少,这时奶奶总算有片刻的歇息,可以讲讲古老的故事。我常听到的就是狗尾巴草的故事:很早很早以前有个百花国,国王花园里名花无数,就是不要草,园农很是精心护理花园、一草不留。当锄到最后一棵狗尾巴草时,被王子看见了。王子恳求把狗尾巴草留下了。园农就把草藏在了白玫瑰花的裙子底下,躲过了国王的检查。后来,狗尾巴草爱上了王子。当王子要和邻国公主结婚时,来花园采白玫瑰花,狗尾巴草乘机化成了一枚戒指,套在了王子的手指上。不料一不小心划到刺上,蹭破了皮,血滴在白玫瑰上,白玫瑰化成了红玫瑰。王子以为遇仙了,从此狗尾巴草就永远留在了王子身边。听了这个故事,我对原野的草充满了爱慕,精心呵护每一棵小草。也渴望自己能碰到一位纯情的“草姑娘”。尽管黄土地的冬天,四野一片灰蒙蒙的萧条,但我确信“春风吹又生”,心中的芳草在黄土地的心脏里疯长。
    儿时的芳草地,是奶奶娘家屋后的一片山坡。那里有丁香、有玛瑙灌木、有酸枣核桃,一棵皂角树非常高大,树梢伸进云霄。和周围荒山秃岭相比,这里就是伊甸园,是我流连忘返的地方。追逐蝴蝶、打打山枣、学学虫叫、掏掏鸟巢,把时光放在山坡,把梦想写进云梢。
    长大后,我知道还有很多地方比我的家乡更需要花草。越是干旱缺水的地方,花草越少。一位会宁县百草园的朋友告诉我,百草园是个天然的飞机场,就是极其缺水。不要说洗脸,就是人畜饮水都是问题。煮洋芋不洗,吃的时候把皮剥掉就行。过节时洗脸的方式,就是家里孩子围成一个圈,父亲含一口水,喷一圈,毛巾一擦就算洗好了。我不禁愕然,水到哪里去了!没有水,能有草?我可怜的“狗尾巴草姑娘”,你在哪里安身?
    后来知道了青海三江源,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肥美的牛羊水草,看到了美丽的格桑花,那翩翩的蝴蝶在花间起舞,告诉我,这就是雄鹰的故乡。又知道了云南的蝴蝶泉,那泉水清澈如镜。适逢蝴蝶会,成千上万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在泉边漫天起舞。有的蝴蝶大如巴掌、有的小如铜钱。无数蝴蝶还钩足连须、首尾相衔,好像一串串花束从大合欢树上垂挂至水面“垂钓”。五彩斑斓,蔚为奇观。
    从此,盼望庄周梦蝶能在现实中出现。上小学的时候,胡耀邦总书记1983年8月提出“种草种树,治穷致富!”和“种草种树、发展牧业是改变甘肃面貌的根本大计”的战略思想,逐渐实现了甘肃人的梦想。此后,甘肃面貌日新月异地变化了起来。如今当我走在回老家的林荫大道上,路过农家乐,奔向生态园,闻着扑鼻而来的椒香,能不感慨!当年的沙尘暴不见了,只看见青山绿水,朗野乾坤。走在村后的小山路上,山鸡展翅、兔子奔走、树木成林、百草流芳,那传说中的狗尾巴花把尾巴翘到了天上,等待着王子的欣赏。“沾衣常湿杏花雨,吹面喜吻桃花香,纵有万岭千山挡,难阻芳草绿故乡”。我踏着喜悦,顺着花径走进新建的村庄,头顶蝴蝶翩翩,落在了我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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