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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宏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9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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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汉的秋


李文宏|文

在这个九月,在这片土地上行走,是一次诗意的旅行,是一次怦然心动的邂逅。

这片土地,以“黍粟”为脉,给风物之美以骨格,生动镌刻农耕文明的人文年轮;这片土地,以情为系,引人回到心灵出发的地方,去找寻灵魂扎根的地方。

这个地方叫敖汉,蒙古语意为“老大”。

敖汉位于内蒙古赤峰市东南部,是燕山山脉向松辽平原过渡区,亦是农业文明与草原文明交汇处,平原、丘陵、沙漠、河流等自然地理环境孕育了古老的世界早期农耕文明。

如果把九月的田野比做一首诗,就是一首内容丰富的抒情诗。这首诗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大地上。这首诗内容丰满,节奏明快,起承转合、一咏三叹。

这是一首可以写在叶子上赠人的诗笺,透过这首诗,让我们看到了时间的流动。我们看到每一株植物,从种子蓬勃成果实,一路风风雨雨,终于形成了一首美到极致的诗篇;

如果把眼前这九月的田野比做一幅画,那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长卷。笔墨丹青,传递的是文化记忆。物华天宝,展开的是一幅由作物组成的山水大写意。远近、内外、虚实完美结合,让人感觉八月的大地不仅是“象”与“意”的偶然相遇,也是天、地、人间万物的绝妙契合。

春花秋月,沧海桑田,这幅画一泻千年;

然而此时,九月的田野更像是一台戏,谷子、高粱、玉米、荞麦……生旦净末丑粉墨登场。走近了,你就会感到这台戏的精彩,它们念、唱、做、打,各领风骚,每一个角色都在极力展示自己的芳华。

荞麦,是戏中的青衣

如果把八月的田野比做一台戏,那么在我的眼里,荞麦就是戏中的青衣。有人说,青衣,是女人中的女人。生活中,一个女人若举手投足,韵味天成似青衣一般,那一定是女人中的极致。

有位微信好友是敖汉人,不断在朋友圈中发敖汉“拔面”的各种吃法,生活在赤峰,对“拔面”并不陌生,可是经不住朋友圈中好友那图文并茂的 “敖汉拔面”的诱惑,于是和另两位好友相约,一同去敖汉寻找“拔面”之源。

我的老家和敖汉旗相距几百里,属半农业半牧业地区,也种荞麦。在我们那里,荞麦不属于主要作物,每年只在山坡地少量种植,虽然人们都喜欢吃,可是不知是因为不高产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大面积种植荞麦的时候一般都是春天天旱,别的作物都无法再种,这个时候荞麦才是不二的选择。

也许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农民,至今我不懂得老家的人为什么不大量的种荞麦,可是我一直对荞麦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小的时候最喜欢背诵一个听来的关于荞麦的谜语,“红梗子绿叶子开白花……”每当遇到荞麦地,总会停下来细细地观察,抚摸它那嫩滑的红梗子,柔软的绿叶子,去闻那散发着淡淡清香气的白色小花……

在我的眼里,如果把荞麦比做植物中的青衣,那么,那细细的红梗子就是青衣那苗条的身段,那伸展的枝条就是青衣那飘逸的水袖,而枝头上的白花黑籽就是青衣头上那攒珠串玉的头饰。蓝天之下,有微风吹过,你就会看到荞麦青衣那千种风情,万般情愫的极致。

果然是荞麦之乡,一踏上敖汉的地界,就闻到了荞麦花的清香。在这片土地上,荞麦不像我老家那样小片地散落着,而是浩浩荡荡地连成片。不是柔弱地摇曳,而是葳葳蕤蕤地超拔着。

风是徐徐的,一小阵一小阵跑过来的,可是荞麦的芬芳却是劈头盖脸扑过来的,一下子将你的整个肺腑灌满。清新,动人,甜蜜,暗含着淡淡的秋的味道。

虽然还没有尝到敖汉“拔面”,我却被这芳香喂饱。

曾不止一次听敖汉的朋友说过,敖汉荞麦,如同敖汉人身上的一个胎卜记,一碗拔面,就是游子心中一个难以割舍的恋乡“情结”。

关于故乡,如果每一个游子的心中都有一首诗,而这令他产生诗意的就是故乡的大地、山川树木,或者一如梭罗那样的“瓦尔登湖”。此时,我理解了我的朋友为什么离乡多年一直念念不忘的是家乡“拔面”的味道,也许,在她的心中,那开满荞麦花的田野,永远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挂牵与念想。

 

葵花朵朵妖娆开

 

 

我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向日葵并不是主角,因为这片土地是著名的“黍粟”之乡。

敖汉旗农耕历史悠久,敖汉兴隆沟遗址出土的碳化粟和碳化的黍,经专家鉴定后认为这些谷物距今至少八千年,比中欧地区发现的谷子还要早两千多年,是中国古代旱作农业起源地,也是横跨欧亚大陆旱作农业的发源地,所以敖汉有全球旱作之源 世界黍粟之乡之称。

敖汉旱作农业系统被联合国粮农组织列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敖汉荞麦敖汉小米被列为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这也难怪敢取名“敖汉”(老大)。在以农耕为主的古代,它可以毫不谦虚地称之为老大。

然而在敖汉的所有荣誉中都没有发现向日葵的名字,可是为什么我会专门以它做为一个题目?是因为在这个八月,它太过妖娆。

原本我们是想到位于敖汉四家子镇的热水泡个温泉的,可是就在进入温泉城的这一刻,向日葵如同一个抢戏的配角,蓬勃向上,在阳光下大片大片地盛开着,像一幅对比鲜明的油画一样,给人霸气的视觉冲击。

相较于荞麦,葵花似乎更为常见,因为它的花总是朝着太阳太开,在民间它还有个小名叫“向阳转”。在农村,向日葵种植比较省心,苗长齐后间了苗除了草就不用再管。也许向日葵也知道自己在人们心中的地位,所以在他的生命中,不争宠不邀功,只是暗暗攒足了劲,一旦时机成熟,就会朝着太阳使劲地努放,葵花朵朵,向着辽阔大地一浪接一浪地拥吻过来,让你不得不在它面前驻足、流连,让你去感受它的热烈,去发现每一朵花的秘密。

游走于向日葵花海,由不得让人联想到世界名画梵高笔下的《向日葵》,据说在法语里,向日葵的意思是落在地上的太阳”, 在梵高的笔下,一朵葵花就是一个太阳,那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我一直认为世界上那些绝佳的艺术作品是拒绝阐释和解读的,任何过多的解读都是对句子的伤害,而早已被梵高大师送上艺术殿堂的向日葵,经过这么多年品鉴,早已使它成为一个内力浑厚的江湖高手,无须赘述,就能妖娆出一种摧枯拉朽的力道。

毕竟是有着八千年传承的“黍粟”之乡,放眼望去,八月的田野,该开花的开花,该挂果的挂果,每一片叶子都在尽情舞蹈,而作为这片土地真正主角的谷子、玉米,早已在岁月的长河中沉淀出一种成熟和持重,处变不惊。

在这片先祖们生生世世生存和留恋的土地上,黍粟以诗歌的方式为先人立传。虽说草木一秋,但它春荣秋枯,子子孙孙,又以顽强的生命力让物种得以传承,让我们在“故乡”已经被消解之后,还能做一个有根的人。

一个人,如果没有灵魂扎根的地方,就没有精神的来源地。这个九月,站在田野之上,透过谷穗,我找到了心灵抵达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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