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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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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18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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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印象

代主任不姓代,政治处王主任外出学习补训,航空兵场站党委决定由他临时负责政治处工作。他敦厚善良,为人随和,大伙都亲切地称他“代理主任”,喊的多了,就慢慢地简化成“代主任”。

一连几天,代主任头脑昏沉。夜里一场梦,没有美景佳人,一片大漠狼烟。他依稀记得,自己刚刚抽出了战刀,将子弹推上了膛,突然间四周就变成了风和日丽的公园。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说“怎么不带孩子出来玩,这么好的风景,不要辜负了光阴”。接着,他真的带着儿子游玩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就跑进了黄河古道。一条幽深幽深的隧道,儿子吓得哇哇大哭,他牵着儿子的手一路狂奔,等钻出了隧道,却又进入了一片废弃的战场。

缓缓流淌的河水边,静静地伫立着高耸的炮膛,炮管直指河对岸。可是,平时一眼可以望到对岸的河道怎么又成了茫茫大海,浪滔滚滚,一望无边。这么想着,代主任就被一泡尿憋醒了,他揉揉惺松的双眼,大半夜都在发楞。这几天是怎么了?净做些荒唐古怪的梦,他悄然点燃一支烟,让纷乱的思绪在静寂的暗夜里飘飞……

 

18岁那一年,当空军招飞消息在县城中学的校园里传递,代主任忐忑不安地来到校医处报名。校医杨老师疑惑地盯着他足足有三分钟,“同学,你感到空军飞行员很自豪吧!”代主任挺着瘦弱的腰板响亮地回答,“我一定要当飞行员!”从此,在高三年级紧张的学习中,他每天清晨早早地起床,围着县城体育场的赛道一圈一圈地跑步。跑步回来,父亲骂他“不好好学习,不务正业”,他在冰冷的冬季打来一盆冰凉的冷水,默默地洗浴。度过了寒冷的冬季,他的信心越来越足。

次年三月,代主任瞒着父母去地区参加招飞体检,没想到,同行的十几名人高马大、体格强健的同学没有被选上,他倒是轻松地过了关。第二次到省城体检期间,每天早上仍然坚持跑步。当招飞办的年轻中尉因着急找不到他和另外一名同学而大发雷霆时,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临时设在省广电厅的体检中心。在连声不迭的道歉中,他又过五关斩六将,幸运地拿到了招飞体检合格证。那一刻,激动的泪花在他的眸子里滚动。

有人说,国家招收飞行员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他感觉这招飞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一周来互相陪伴的同学一个个打起背包遗憾地告别体检中心,代主任心里曾一度发凉,飞行员选拔和招飞体检非常严格,参加招飞的同学从头到脚,由里到外,无一不经过招飞军医们严格的审查。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测试心率时,体检军医对他平静的脉动感到惊讶。他悄悄打听才得知每一个在这里测试心率的同学,心跳大都超过了120次/分钟。

体检结束后进入心理测试阶段,在资深老飞行员面前回答问题、唱歌、表演,当两杠四星的老飞行员问他会不会唱歌,他激动地说“我就唱一首现在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希望》的主题曲吧。”“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著,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当一腔带着浓厚的三晋口味的歌声传来,负责招飞的首长不由笑了起来,“好了,好了,这位同学,你的山西腔也真浓呀。”

招飞心理测试的学者组织同学们打篮球,不管你会不会打球,但都给每一名同学写下中肯的评语。比如有的活泼,有的腼腆,有的组织能力强,有的协调能力好,等等。鬼使神差,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通过了空军第33期飞行学员严格的招飞体检。

回到家乡,他故做冷静地对父母说体检没有通过,严厉的父亲又不由一顿冷嘲热讽。在母亲慈爱的安慰中,他悄悄地拿出了体检合格证。那天晚饭,父亲破天荒地端起了酒杯。

1991年8月,他如愿以偿地携带着招飞录取通知书,踏上了北上长春赴航空大学报到的列车。飞驰的列车上,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在电视上见过的天安门广场上威武的哨兵,还有每天清晨百看不厌的升旗仪式。首都北京,每天吸引了全国各地多少群众自发观看这个仪式,多少人携儿带女,多少人驻目凝望,早早地守候在国旗升起的地方,听一遍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留一张以国旗哨兵为背景的留影,澎湃心中那一首难以割舍的眷恋。这是国威和军威的展示,能够镶嵌历史的瞬间!

伴随着广播里《东方红》音乐和播音员甜美的介绍响起,火车徐徐驶进了北京城,一堵堵红墙映入眼帘,激动的心情是难以掩匿的。这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第一次坐火车,带了笔记本,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写,记下一篇篇旅途心得。第一次踏进北京城,这座天天在课本上、连环画里瞻仰的伟大祖国首都,就要呈现在面前,他禁不住热泪盈眶。以致于连续挤了20多个小时火车,一晚上在旅客的座位下垫一张报纸躺了一天一夜的他,一到北京站办完中转签字,把行李往车站存包处一丢,就和同时被航空大学录取的风陵渡同学韩格锋搭乘公交赶往前门。

宏伟的天安门前,他们忘了疲惫,兴奋地驻足在人民英雄纪念碑、毛主席纪念堂和人民大会堂周围,一遍遍地仰望。他请广场上的摄影师拍了照片,却不知道寄往长春军校的具体地址。无奈中,就留下了远在千里外的家庭地址,遗憾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天安门的留影。接下来,他们来到北京动物园,一路奔波,两个同学竟然在动物园的座椅上酣睡了。后来,如果不是动物园的工作人员提醒,恐怕都要耽搁了去长春的火车。

从走出高中大门到唱着“十八岁,十八岁,我参军到部队”,将火热的青春燃烧在这个英雄辈出的集体,代主任就发誓将终身事业献给人民空军。

 

“85,对正航向,加油门起飞。”耳塞里传来飞行教官谢宝俊温和的提示。“85”是代主任在航校学习飞行时的代号。华北某机场,代主任松开刹车,目视前方,两脚死死地蹬住方向舵,缓缓地向前推动油门……

瞬间,战鹰像脱缰的野马向前飞驰,隐隐约约感到轮胎与跑道的磨擦越来越小,飞机轻盈地跃上了蓝天。带杆、压坡度、一转弯,保持姿态、继续上升、脱离航线,飞向预定空域。一连串熟练的动作下来,代主任已驾驶战鹰翱翔云端。

飞翔在空旷辽阔的天空,他都有一种纵身云层的冲动。那不是跳伞,那是蓝天的战士对蓝天的拥抱,是母亲的儿子对伟大祖国母亲的热爱。从此以后,他爱上了这片蔚蓝,是蓝天给了他激情。

代主任突然想到谢教员第一次带教他体验飞行的往事。一大早,谢教员带他驾机升空,飞机穿云时,机舱外雾气腾腾。一出云,感觉整个人就像呆在一个硕大的水晶球里。从前舱放眼望去,头顶是无垠的苍穹,飞机和蓝天、白云相伴,远处的天地线格外分明。

真静啊,耳膜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飞机改平飞后,谢教员通过耳机喊他动动杆,体验一下操纵飞机的感觉。他按照地面的摸拟动作向左压杆。忽然,飞机姿态改变,他感觉像坐船一样,不由下意识地向右侧了侧身子,竟然在空中出了个大“洋相”。

虽然天气有雾,但航行计划不变。有了第一次体验飞行的经历,他逐渐与战鹰交融,真正有了“人机合一”的默契。有一次,他们驾驶的战鹰因机械系统故障,在返回机场加入起落航线时前舱仪表板显示放起落架信号异常。当他通过机内通话系统告诉谢教员时,谢教员沉着地向塔台报告。

飞机进入四转弯,离塔台越来越近,瞭望员通过望远镜观察,向指挥员紧急报告“起落架没有放下来”。“加油门,复飞!”指挥员的命令一下,飞机擦着地皮腾空而起。

再次起飞后,谢教员指令“85,放起落架,观察仪表板。”紧接着,他们在空中跃升、俯冲、盘旋,直到起落架信号灯显示正常。飞机再次进入三转弯,目测进入下滑线。一个漂亮的降落,加油门烧电嘴,战鹰轰鸣着滑出跑道,稳稳地停在停机坪上。

每当驾驶心爱的战鹰穿云破雾,在白茫茫的云海舞蹈,巡弋在祖国神圣的蓝天,他都会浮想联翩。出航,捧出一个个灿烂的黎明;返航,收获一个个沉甸甸的希望。春日播种,夏日成长,金秋收获,在冬的严寒里练硬双翼。整日与朝霞相伴,与白云共舞,四度春秋颠簸了他强健的体魄,培养了他刚强的意志。

然而,造化往往就这么喜欢捉弄人。正当代主任意气风发,笑傲苍穹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宣告了他与日夜缠绵、魂思梦绕的蓝天梦永别。当停飞的命令宣布,他一次次默默地来到心爱的战鹰旁,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与曾经朝夕相伴的战友告别,任机场的冷风肆掠地削刮刚毅的脸庞。那一刻,他焚烧了所有穿着飞行特装的留影,包括单飞时悄悄藏着相机在空中拍摄的云海照片。

他想到了北国春城的母校,在航空大学那个全国飞行员、英雄、航天员和将军的摇篮里,他放飞梦想。在那个美丽的校园,一批批飞行员插翅飞上蓝天;一代代将军、英模在强军的历程中引领风骚;杨立伟、刘洋等新中国第一批航天员代表,也不时回望的令他们如醉如痴的神圣家园。

同样也是在这所美丽的校园里,一直秉持和传承的是全程淘汰式教学、无论烈日炎炎还是冰天雪地下的魔鬼般的训练;跳伞、野外生存、军体强化……艰难挪动的双腿和血肉模糊的双手,换来了一个个科目的优秀成绩和坚忍不拔的毅力。

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他却又选择了另外一种与战鹰相聚的形式。代主任来到空军第一航空学院改学机务维护,毕业后分配到中原某机场为战鹰护航。风里来雨里去,一身油污一身汗,他开心在战鹰腾空而起的刹那间,开心在为战鹰抹去疲劳的每一个夜晚。

生活,有时候真会与人开玩笑。记得刚到华北某航校学习飞行,因为从停机坪滑出时忘记与机务战士打手势,机务战士愤怒地爬上机翼拉开舱门与他理论,在时任团长丁保平一句“谁敢动我的学员,我毙了你!”的吼叫中,他从愤懑地与机务人员争吵到心甘情愿地选择机务专业,一种空地勤心灵的默契在心底扎根。

空军是一个团结战斗的集体,机场上,在空地勤人员之间,往往一个无言的手势,一个会心的微笑,都表达了一种彼此的关爱。战鹰飞越蓝天,没有地面机务人员的精心维护,翅膀不会越飞越远。“翅膀硬了怎么飞”,在航校组织的大讨论中,他醍醐灌顶,在强大的人民空军,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是在为军队的现代化建设做贡献,这是一个神圣与骄傲的职业。

 

代主任当过学员、开过飞机,做过机务兵、最后选择了政治工作。刚走出军校大门的时候,他日复一日地做飞机维护工作,生活枯燥得像洗白的工作服。刚开始,目送战鹰远航,他还能和一些老机务为飞机维护中的一个小程序吵得不可开交,大家一个个面红耳赤。迎接战鹰返航,战友们又手挽手、肩并肩地走向停机坪。为了工作,大伙都毫无私心,敢于较真。

在一次紧急维护任务中,一位战士提干的机务干部因为未打开滑油箱通大气孔,加不进滑油着急。他悄悄地爬到机翼前,为那个囧态百出、大汗淋漓的战友解围,赢得称赞。

在荒沟沟里的军营服役,官兵们的业余时间大多都打发在无聊的嬉戏和海阔天空的闲聊中。当时,部队文娱设施还不齐备。每当夜暮降临,机务中队一台老掉牙的破电视一转播完中央电视台的《晚间新闻》,就常常被年轻的战友们蹂躏得遍体遴伤。

部队驻在深山,电视信号不好,战士们有的在室外摆弄高竖在竹杆上的简易天线,有的站在俱乐部门口传话。这时,总需要选出一名有经验的战士在电视机前小心翼翼地调台。一阵阵“再转一下,再转一下”、“好,好!”的吆喝声在空荡荡的大山里此起彼伏。

没有市供自来水,官兵们用的是部队自供深井水,老兵们一个个都患了结石。一到傍晚,跑步碎石也成了一道奇葩的风景。那时候,代主任拾起了久违的笔。每当熄灯铃响过,他静静地端坐在破旧的书桌前拧开昏暗的台灯,描画山沟里的军营,描画工作、生活中的战友。

刚开始,中队长丁大龙、指导员张大清还屡次批评他不按时作息,不遵守纪律,浪费中队的电费,但慢慢地也被他感动了。有时在机场忙了一天,脱下油污的工作服,看到他躲开杂噪,在寂静的宿舍里耕耘,也乐于让他为中队出出板报、写写总结,接替一些文书的工作。

广空航空兵某团在机务四中队组建管乐队,一支由25名干部、战士组成的乐队成立了。当晨曦划破大山的密林翠谷,都能听到从大山里传来乐队练习的声音。代主任循声觅踪,身临其境,一派壮观景象。

上等兵丁兵练习“阿尔多”肯卖力、能吃苦,是大家公认的“拼命三郞”。鄂西的夏季,天气酷热,人站在树荫下稍一活动就浑身冒汗,更不用说要抱这么大的一个乐器练习了。可小丁往往一练就是个把小时,鼻子淌血了,小丁背着战友悄悄地到水房冲洗干净,还美其名曰“降温”。降温的次数多了,大家渐渐发现了他的秘密,于是纷纷劝他休息休息,可倔强的小伙子就是不松气。丁兵中暑了,一打完吊瓶就跑到乐队粘上了“阿尔多”。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两个月,他玩起“阿尔多”已得心应手。

副指导员胡涛先前在师管乐队当小号手,是乐队里唯一能称得上有经验的队员。由于掌握的乐理知识不系统,偏偏又姓胡的缘故,被大家戏称为编外“胡指导”。但“胡指导”指导乐队丝毫不含糊,对队员要求严格。他传授的演奏经验通俗易懂,实用性很强。在他的指导下,队员们很快就熟识了各种乐器的属性,排练起来整齐协调,还真有点专业味道呢。

不到三个月时间,这支乐队就能熟练演奏《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空军进行曲》、《送战友》、《迎宾曲》等10余首曲子,在部队大型晚会和各类活动中,都有他们的精彩表演。乐队的名气越来越大,还多次被驻地单位邀请,为地方政府开展的公益活动献技,博得人们阵阵喝彩。

一分汗水一分成绩,代主任体会了乐队成长的艰辛和官兵们的敬业勤奋,他采写的通讯《循声觅踪——广空运输航空兵某团机务大队管乐队记事》被空军报“军营文化建设扫描”刊载。

看到《解放军报》、《空军报》上发表的一篇篇反映机务中队工作生活的文章,时任团政治处主任柴俊庭调他到机关工作。作为团机关宣传干事,代主任在飞行团渐渐小有名气,每次全团军人大会,他都扛着摄像机、背着照相机在官兵们面前频频亮相。

上世纪90年代,没有电脑刻字,每逢部队召开全团军人大会,都要制作会标。为搞好宣传工作,代主任学起了排笔书法,在旧报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再衬着白纸用裁纸刀刻下来,又用大头针把一个个大字别到横幅上。有时候会议时间紧迫,等到会标确定下来,干事们分头准备废报纸、墨水,用板刷在废报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排笔字。然后,再把白纸衬在写好的板笔字下面,拿着三角尺、直尺,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裁下来。

大头针很光滑,稍不留神就会扎到手指。政治处新调来了一位年轻秀气的女干事王燕,分管飞行团的青年纪检工作。这位乐于助人、心灵手巧的飞行员家属,总会抽出时间帮忙为会议制作横幅,还付出了“血的代价”。一次,在做横幅时,她的手指被锋利的裁纸刀划伤,大伙赶忙用自行车驮着她赶到卫生队。

司政机关各有一台电脑,一名打字员。为了充分利用资源,干事每次拟写的公文,都要经政治处主任审定后才能交付打字员。文章打印完成后,干事们认真校对,再打印成蜡纸,精心油印成公文。电脑少,打字员累,干事着急。

后来,政治处每个办公室配备了一台电脑,才真正有机会独自操作电脑。代主任在工作间隙学会了五笔打字,每当完成工作,听到打印机“吱吱吱”的欢唱,他真想早日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办公电脑。2000年以后,政治处每名干事都增配了电脑,有的还可以手写输入,办公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大家真切地感受到了现代化办公条件下的快捷、高效。

政治处团结和谐,办事效率很高。代主任的公文得心应手,师宣传科开始注意到这个毛头小伙子。在时任师宣传科科长李善林的一遍遍催问中,已担任中队副政治指导员的代主任幸运地进入师政治部工作。后来,从政治处走出去的9名干事,还相继走上了飞行团和航空兵场站政治委员、政治处主任的岗位,开启了他们人生崭新的一页。现在,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们正在工作岗位上尽心履职,为实现新时代的强军梦努力奉献。

从偏远的山区来到省城,代主任视野开拓,如鱼得水,他尽情地游弋在劳动和创作带来的欢乐里。代主任所在的部队是全军最大的运输航空兵师,建师以来,部队突破“空中禁区”,开辟了25条康藏高原航线。先后参加西藏平叛、中印边境、对越自卫还击和“联合96”、“和平使命”等多项重大任务。出色完成了唐山、汶川、玉树抗震救灾、播撒邓小平同志骨灰、“九八抗洪”、抗雪救灾等任务。多次完成“两弹一星”、海上磁测、神州系列飞船返回舱试验等国防尖端科学试验任务。进入新世纪,随着军队职能使命的拓展,还多次以“中国空军”的名义,远出国门,先后完成利比亚撤侨、赴阿富汗空运遇害同胞遗体以及援越、援柬、援阿等空运任务。

代主任战斗在一线,辛勤工作、任劳任怨,参与并完成了“昆仑雄鹰大队”、“抗洪模范大队”,“全国三八红旗手”刘晓莲、全军首位女飞行员将军“全国十大女杰”岳喜翠、新中国首位女飞行师长全军妇女先进个人程晓健、“抗击癌症、重返蓝天”并被评为“全军学习成才标兵”的女飞行员师长刘文力等一大批在军内外有较大影响的先进单位和先进典型的宣传报道工作,成绩斐然。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习惯与明灯作伴,畅游在与英雄对话的字里行间,日子平淡却有滋有味……

 

夜航,跨零点。风轻云淡,皎月当空。

21:30分,代主任接到儿子从遥远的城市打来的电话:“爸爸,你在干什么呀?”

“我在加班……”话刚出口,隔壁飞行大队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进场!”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目送飞行员们提着飞行包神气地跨上进场的大巴车,耳膜里又传来儿子嫩稚的声音。

“晚上为什么还有铃声呀?我们上课和下课的时候才有哩。”

“是叔叔们去飞行,到机场去。”

“那真好,晚上没有小鸟”,他突然惊讶小家伙怎么会说出这样莫名奇妙的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飞机怕小鸟,飞行速度快,在空中撞到小鸟就很危险,我从《十万个为什么》里看到的。”

他想起一个月前去外地出差,给儿子买的书,没想到小家伙会记这么多。

“那晚上有猫头鹰吗?猫头鹰会撞飞机吗?”

代主任顿时无语。前几天飞航行,飞机在航路上撞鸟,所幸没有大碍。把飞机滑到停机坪关车后,机务的同志检查到飞机的雷达包上有一滩血迹,分析是空中撞鸟了,立即报告,上级也增大了机场驱鸟力度。可是,飞机在天上飞,谁会预测哪个区域会有鸟害呢,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忧虑……

“爸爸,你听了吗?”

儿子的催促打断了他的思绪,“哟,我在听。”

“那晚上有没有猫头鹰?”

“鸟怕声音,飞机声音大,把它们都吓跑了。”

“那真是太好了!”……

和大多数军人一样,代主任结婚后和妻子一直分居两地。儿子三个月大时,由于父母和岳父母都不在身边,他们就请了远房的婶婶帮忙照看。代主任的妻子每天早早地从睡梦中将儿子摇醒,送到婶婶家。

儿子太小,还不会站立,妻子就用围裙将儿子兜在背上,骑着助力车奔波。一次,听到妻子讲背儿子骑车的电话,他急了一通,“儿子那么小,你不怕他从你背上摔下来,要把儿子放在胸前,不能背着!”

也许,儿子从小适应了军人家庭的艰辛和成人快节奏的生活。也许,因为每天中午盼着妈妈哺乳,直到上小学,小家伙也没有午睡的习惯。

代主任的儿子一岁时,他调回母子俩所在驻地服役。然而,一家人相聚不到一年,他的妻子却又工作调动,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新家没有安顿好,儿子两岁后有半年时间是同他一起度过的。

部队晚上没有任务的时候,代主任会早早地赶到婶婶家接儿子。城市的路灯摇曳着他们的身影,儿子追赶着影子说说闹闹。走到两个路灯的交界处,儿子调皮地说:“爸爸,我们都有两个影子。”还未等到他接腔,小家伙又跑到远处喊,“我的影子比你高。”

从婶婶家到他们居住的家属院有将近两公里路途,一路上,代主任教儿子背古诗、数数字、学英语。路边的标语和广告词,小家伙都认得完完整整,还能背近百首古诗,会记50多个英语单词。那时候,是他和妻子最艰难,但也是与儿子最快乐的时光。

步行累了,儿子会忽然拦住他,把他拉到路边的台阶前,扯住他的衣服。正疑惑小家伙要玩什么新花样时,儿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台阶,两只小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小嘴里不停地嚷嚷“爸爸背,爸爸背。”

回到家属院,邻居们在路灯下歇凉、聊天,看到他们,家属院的大妈笑着问他儿子,“你想不想你妈妈?”儿子天真地说:“我妈妈在外地上班,星期天就回来看我了。”

一大早,儿子早早地爬了起来,要和他赶往婶婶家。他着急回部队,匆忙与婶婶和儿子告别。这时候,小家伙很听话地牵着婶婶的手,“爸爸,BYE-BYE”,又一遍遍地重复着“晚上下班早点过来接我”。

有一次晚上去接儿子,婶婶笑着对代主任说,“我们家孩子可厉害了,今天上午把邻居家的小丫头教训了一顿。”原来,儿子从小腼腆,婶婶邻居家的小丫头经常欺负他。这一次,儿子又被小丫头在脸上抓了一把,小家伙从婶婶家捡了一把扫帚,追赶着把小丫头赶走了,还吓得不敢出门。代主任和婶婶家的邻居纷纷哈哈大笑。从此以后,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耍,充满了和谐与欢乐。

代主任业余时间在家属院里开了一块荒地。儿子拖着小小的玩具铲挖地,非常仔细地种下一粒粒花生、玉米,还一边浇水一边问他,“爸爸,是不是花生和玉米长大的时候,妈妈就会接我到她上班的地方上幼儿园了?”

童稚可爱,童言无忌。儿子从两岁半开始上幼儿园,由于年龄小,小学不接收,就连上了两个大班。代主任的妻子去上班,每天早早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儿子打电话经常自豪地告诉他“我们老师总是表扬我第一个到学校”。听到儿子的话,代主任鼻子一阵阵发酸,是啊,生活让军人的孩子从小就更懂事。

休假在家,代主任翻看儿子的作文本,看见小家伙写着,“我有一个理想,长大了要当飞行员,开飞机在天上飞。天上有白云,像蘑菇(“蘑菇”两个字不会写,用的是汉语拼音),一朵一朵,太漂亮了。”儿子用粉色的卡纸制作了自己的名片,有姓名、学校、班级,最后一栏的理想里,赫然写着“飞行大队长”。

捧着儿子的“作品”,他心中不由腾过一股热浪。妻子在一旁忙不迭口地说,“儿子的心野着呢,他刚开始时写的是‘飞行中队长’,后来看到同学写了‘少先队大队长’,又改了‘飞行大队长’。”

代主任逗着问儿子:“你的理想为什么不是‘少先队大队长’呢?”儿子跑到他身边,“当飞行员才好哩!”

代主任高兴地抱着儿子转圈,直到小家伙连声大喊,“爸爸,放我下来,把我抱疼了”。待把儿子放回地面,小家伙却又闹着要和他比赛打“地转”。

“地转”是一种简单的平衡运动,双臂交叉,用下面的手抓住身体另外一侧的耳朵在地面转圈,检验小脑前庭稳定性,增强人体平衡机能,对飞行员锻炼空中负荷抵抗能力非常有效。

小家伙一口气连转了50多圈,还意忧未尽,缠着要和他比赛。末了,又沿着客厅的茶几转圈圈。儿子骄傲地告诉他,老师让小朋友们表演节目,他登台表演了武术,还背诵了岳飞的《望江红·写怀》,老师还当场表扬了他呢。

代主任第一次带儿子坐飞机,是儿子幼儿园时的一个暑假。和妻子带儿子到他上班的城市游玩,赶巧有运输机飞行训练。经请示,他们搭乘便机出发。飞机升空后,儿子一动不动地爬在机舱的了望口上看天、看云,眼睛累了也不肯离开。

儿子偷偷地站在驾驶舱门口看飞行,又悄悄地爬在他耳边说:“飞行员叔叔真了不起,可以在天上飞,比小鸟飞得还高。”

航行中飞机遇到气流,颠簸得厉害,同行的几个家属呕吐不止。小家伙却一点也没有反应,还笑着告诉我,“好像坐船一样,真爽!”

儿子爱画画,最喜欢画飞机。每次都像模像样地在机舱里画一个小人,还仔细地画上飞行头盔,用彩笔填上八一红星。开心地说,“我喜欢中国空军,空军飞行员才是最棒的。”

每次顽皮,他都警告儿子,“不听话长大就不能当飞行员,飞行员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小家伙连忙立正,敬礼!“YES,SIR!”童趣滑稽,惹人捧腹大笑。

“晚上机场里面的灯很漂亮,五颜六色的,那飞机上有灯吗?”

“当然有了。”

“那就好,叔叔就不怕黑了……”

电话煲了半个多小时,手机也发烫了。代主任见儿子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担心耽误明天上学,就对儿子讲“你长大还当飞行员吗?飞行员叔叔雷厉风行,说停就停。”

“什么是雷厉风行?”

“就是说不打电话了,早点休息。”

“YES,SIR!”听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蜂鸣音,代主任心中陡然怅然若失……

代主任的转业命令是五一节前下达的,渡过了清明节紧张的战备值班,他还忙忙碌碌地为部队举办了一集新闻报道员集训班。按照政委凌旭望的话说,“我很感动我们场站的干部,责任心强,能够无愿无悔地站好最后一班岗。”

其实,在空军基层团级政治机关工作,需要做的事很多。作为担负空军后勤保障任务的航空兵场站部队,工作内容繁杂,简直说就是一部百科全书。几个月前,上级安排政治处主任王智斌学习补训期间,部队接连领受了几项紧急空运任务,政治处人手少,代主任既当领导又当干事,上下班连轴转。

代主任白天协调团、站领导、保障单位及地方政府开展飞行后勤保障和部队政治工作,晚上熬夜写材料,频繁奔走在机关、基层和驻地党政部门之间。这样不到两个月下来,他经常一对熊猫眼,人也瘦了一圈。虽然工作辛苦,但代主任却乐此不疲,干劲十足,赢得了站领导和上级机关好评,大伙也很服气。

但是,做的事多了,难免不会没有纰漏。王主任补训一结束,第一件事就是与代主任商量,决定在政治处开展一次整顿,并特别提到“站长叮嘱政治处要认真开展一次整顿,好好整一整”。说来话长,就在王主任补训学习结业前三天的一个晚上,上级临时通知几位空军首长要搭乘飞机赶赴空运前线。

当天晚上,代主任一直忙到凌晨三点才离开办公室,审查汇报材料、盯着宣传干事接通照相机和摄像机的充电电源、一遍遍对照工作组名单,核实会议桌签、文件袋。三番五次催促电影队的战士准备会议横幅,直到各部门都汇报没问题了,代主任才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踩着他那辆破掉牙的自行车“吱呀吱呀”地回宿舍休息。

可是,事情偏偏就这么怪,就在代主任认为不会出任何瑕疵的时候,站长的电话打到了他的被窝里。次日清晨六点,晨曦刚划破东方的天空,距起床号吹响还有半个小时,站长早早地赶到了汇报会场。当看到会议横幅还没挂时,他委婉地问代主任在哪里,有没有来过会场。

代主任懵懵懂懂地拿过电话,随口说道:“谁呀?都准备好了。”当听清是站长的电话时,站长对他一顿好熊,什么“我都起床了,你们还在睡大觉”,“我就在会议室里,你还说假话”,“会场一个鸟都没有”……,容不得代主任插嘴做一句解释。

代主任憋了一肚子火,将座机电话打到了电影队,两个战士没在。又打手机,才弄清了原委。原来,两个电影队的两个小战士直到凌晨四点才做好会议横幅,考虑到天色太晚,又下雨,骑自行车去会场不方便,更怕影响他休息,就没有汇报,私自决定次日一大早去会场挂横幅。这两个战士平时工作积极,对他又很尊敬,代主任不好再发脾气,只是为自己感到憋屈。

自从负责政治机关工作后,吃苦受累不说,没有团站领导的待遇,而且还要夹在首长和下属之间“两头受气”。他想到给站长打电话解释一下,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机。空军首长就要到了,站长一大早要去检查各部门和基层单位的保障落实情况,还是抓紧时间把工作做好再说。代主任又连忙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赶到了办公室,再一次认真地审查了会议材料和各小组准备工作,督促与会保障人员提前到岗到位。

检查组离队,对部队执行保障任务总体比较满意。总结会上,政委凌旭望讲评了保障空军首长乘机到空运前线的工作,对政治处承办会议材料、会务保障等提出表扬,对代主任的工作也给予了充分肯定。但站长在最后的讲话中反而又不指名地批评了代主任,说空军首长工作组保障期间,有的同志还在睡大觉,忽悠领导云云。代主任心里好象打翻了五味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连续几天,王智斌主任和代主任带领政治处的同志们进行整顿,反思工作漏洞,开展对照检查。代主任带头检讨了自己的工作,当他将整顿情况和同志们的对照检查材料报告站长、政委时,站长说“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私下里,大家议论纷纷,说这次整顿其实是王主任树立威信,借站长的话打压代主任的一次行动。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王主任刚从外单位调入,对站里的情况不熟悉,加之一到任又去学习补训,平时大家见到他一口一个“代主任”,好象真没把王主任当成政治处主任。

其实,私下里王主任和代主任关系很不错,俩人在军校时就是老同学。王主任赴任之前,代主任就与他电话交流了很多,介绍了站里的一些情况,王主任倍感欣慰。到任后,两位正副主任关系密切,王主任也很佩服他这个老同学,多次在处务会上说“代主任帮了我大忙”。

王主任慢慢适应了政治处的工作,代主任感到压力小多了。每天上班,送到办公室的文件少了,烦心的事也没有了。当王主任提出让他休息几天,代主任总笑着说“没事,没事”。他每天早早地来到办公室,督促办公室的工作,和同志们说说笑笑,帮写材料的同志把把关,按照办公会的安排,走访地方党政机关,渐渐心如止水。

然而,机关工作的清闲并非常理,就如一汪平静的江河,水面下永远暗流浮动。一直在机关工作,代主任清楚如果一个人成天没有事做,说明他会逐渐淡出领导的视线,也许会永远失去这份工作。连续几周,代主任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被强悍的猎手驯服,静静地倦曲在温暖的棚圈,悄然等待主人的召唤。他渴望出征,当看到王主任给其他同志布置的工作任务完不成,而自己成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就主动要求工作。王主任笑着说:“工作的事让股长、干事去做就好了,我们做领导的把把关就行了。”

代主任私下对王主任的工作方法有看法,但想到自己不再忙忙碌碌,也难得轻闲。当股长、干事的材料一次次被站领导否定,并听到干事们在聊天时说“我不怕失败,宁愿在永远的前行中倒下”时,他的野性再一次被激发。代主任焦灼如七、八月天的骄阳,连喉管里也冒着烈焰。代主任性格要强,不愿服输,渴望出征。他难耐终日按部就班,在枯燥疲乏的岁月里打更守座。他经常说,与其在浑浑噩噩中一天天度过,还不如捋开袖子大干一场。代主任野性的思维在灵魂的刀光剑影中出鞘,让积蓄了一夏一秋的能量,在轰轰烈烈中爆发,让生命涅磐,即使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主动请缨为站长、政委写了几份材料,后来接连被军区空军转发,在场站机关引起一片不小的轰动。参谋长悄悄找到他,“代副主任,你能不能消停点。你们政治处这么能干,我们司令部怎么办?还要不要同志们活了。”代主任哈哈一笑。

代主任也清楚,王主任到任后,他提升的空间会越来越小,未来的命运无非就是转业离开部队。想到脱下心爱的军装,代主任不由黯然伤神,也多次与王主任、参谋长交流。两位司政机关领导也给他出点子,让他努力争取,能否到其他单位任职。

休假期间,代主任在陪伴儿子期间,每天写一篇《休假日记》,休假结束竟然结成了一本小册子。当时,恰逢军区空军举办家庭育儿征文大赛,政治处就将他的日记投了上去。后来,军区空军以《军人与育儿》为题将作品结集编发,分发到全军区空军部队。代主任的休假日记带着浓浓的墨香在整个军区空军巡演,时任航空兵师政委周成看到这篇文章后,让师政治部下发通知,要求全师政工干部传阅,每个人都要写写感想。

下班后,王主任找到代主任,悄悄拿出一瓶老白干。两个老同学就着一盘花生米推杯换盏,“老同学,以后发达了别忘我啊!”两位正副主任,两位军校的老同学,在夜色的军营里谈天说地,畅谈人生和未来,不知不觉间东方就露出了鱼肚白。

“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次日来到办公室,两人相对一笑,“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生活,在绿肥红瘦的岁月里被打磨得如此平凡和宁静。

 

金秋十月,代主任出差路过北京,来到空军大院拜访就职于《空军文艺》未曾谋面的战友李庆文。那个喜欢写诗,情感飞扬的战士作家,是通过网络和写作认识的。李庆文的诗集《越往上越接近太阳》是首长亲自指定刊印的。

第一次走近空军大院,他激情澎湃,心跳加速。在值班室登记时,看到大门两侧笔挺站立的哨兵严谨地查验证件、敬礼、放行,一幅威武雄壮的模样,令他不由在心底赞叹:这才是大机关的兵、大机关的作风!

走进大院,深秋的银杏满树金黄,道路两旁落叶缤纷,把大院点缀得肃穆而辉煌。银杏,高贵面富丽的色彩,是丰收的象征吗。经过69年的建设发展,中国空军已成长为一支由多兵机种组成的现代化战略性军种,在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中发挥重要作用。这个平日里只在杂志和报刊上见过的空军大礼堂、蓝天幼儿园近在咫尺。

高雅的演出剧照、艺术大家的风范,还有蓝天娃娃们灿烂的笑脸,将一方蔚蓝渲染得更加旖旎多姿。代主任一边走一边看,迎面飘过几名女兵,边走边用手机拍照,留下满地银铃般的笑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退伍的季节又要来了,莫非她们是要将这一抹祥和留给当兵的历史和人生憧憬的未来。

联想到自己,代主任不由阵阵伤感。他热爱空军,憧憬蔚蓝,怀抱这个不变的信念和不服输的性格,从招飞入伍到成长为空军军官,始终未改初衷。虽然终将离开空军,但他依然无怨无悔,把工作当事业干,尽心尽力对待每一项工作,在理想的天空尽情驰骋。人生无憾,是缘于那份真挚的热爱。他庆幸,他选择了人民空军。

也许,像代主任这样普普通通的空军一兵,遍布祖国的四面八方,平凡如一棵棵小草,但他们坚守在人民空军建设的每一个岗位,用一份份发自肺腑的热爱,装点着大江南北的一抹抹绿色,吹响了人民空军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的号角。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音乐声。上班时间快到了,空军大院里道路两侧的人行道上出现了三三两两匆匆忙忙的人流,一袭袭蔚蓝色的军服在深秋的大院里奔走,给代主任强烈的震撼。他不经意地抬头张望,上至帽墙边缀着金丝授带的将军,下至一杠一拐的列兵,个个精神抖擞、神情庄重。一队列队而过的警卫战士呼起了口号,响亮而雄壮的呼号声在耳边久久回荡。

代主任心神旌荡,身在空军,原来人民空军所有的指令都来自于这个大院!这里是雄鹰的心脏,从这里,一道道电波发向全国各地,一道道指令传给空军将士,无论雪域高原、大漠苍穹,还是平原海岛、喧哗闹市,一架架战鹰在号令中昂首蓝天,一个个热血青年为祖国神圣的领空护航。从这里,他体会到了一份殊荣、一份责任。

夜深了,代主任静静地站在洒满月光的阳台上,如水的银辉映着他孤独的身影。在空军服役期间,孤单的妻子抱怨过、幼小的儿子不理他,他一次次在妻儿面前强颜欢笑,一次次把与妻儿团聚化作丈夫和父亲的愧疚,继续投入战斗,生命不息,战斗不止!这一切,终将成为生命永恒的记忆。

这个农家出身的孩子不惧失败。转业,就是转换一次工作岗位。离队前夕,场站凌旭望政委和飞行团郦海云政委还专门为代主任举办了告别宴会,又分别以飞行团和场站党委的名义,向驻地军转办送了推荐信,希望他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取得新的成绩。

 

七月,骄阳似火,代主任转业后在地方工作的第七个年头,他非常荣幸地代表荣获国务院表彰全国唯一的“模范车辆管理所”到大连休整集训。当把这个消息发送给长春母校的老战友和老队长时,老队长回复“对你取得的成绩而高兴!”带着四次荣立个人三等功的退役军人的荣耀,代主任早已心静如水。

27年后,他再一次回到这个美丽的校园,与当年留校任教,并刚刚完成2018年全国空军生长学员招生的李长海大校见面,一起漫步校园,畅游脚下的热土时,不由感慨万千。李大校是一位有情怀的空军军官,从留校执教为共和国的蓝天培养飞行学员,在伞训训练场上、实兵跳伞中多次为学员树立表率。在学院建设中,处处留下了自豪和骄傲:李长海大校先后担任航空大学飞行基础训练基地射击馆、游泳馆、体育馆和图书馆馆长。

在校园散步时,每到一处李大校都如数家珍,侃侃而谈,言语间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对母校的挚爱。在航空大学图书馆基建、建馆的过程中,他精心收集历届飞行学员毕业后赠送母校的各类纪念品。在母校图书馆的展览大厅里,厚重地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纪念品,来自空天的祝愿整齐列阵,琳琅满目,昭示了一种对蓝天历史和空军文化敬业传承的膜拜,令人刮目相看。

1950年5月23日,新中国空军飞行基础教育在这里诞生。一代又一代热血青年从这里起步飞向蓝天、遨游太空。不管飞多高、走多远,他们都像雄鹰眷恋高山、鲲鹏思念大海一样深情地回望母校。在这里,既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跳伞队、空军八一表演队等优秀战斗集体赠送母校的纪念品和飞机模型,空军首批歼击机女飞行员参加建国六十周年国庆首都阅兵纪念。

还有中国首位航天员杨立伟赠予母校的神州飞船模型;杨立伟、翟志刚、刘伯明在“空军航空大学飞行基础训练基地成立六十周年”赠送母校的留念。陈列着国外空军学院代表团赠送航空大学的纪念品。在为母校致敬的同时,不能不想到一辈一辈蓝天牧云人飞翔蓝天、征服太空的豪迈。

展览大厅一侧的留言板上,90后的小师弟、小师妹们在转校时为母校的留言诙谐幽默,年轻的一代飞天人在成长、在进步。“驾驶战机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年少不惧苍穹险,放歌云端任逍遥。一朝腾飞凌云志,欲与长天试比高。”、“致女飞:我们走了以后,你们就再也不是学妹,而是学姐了。好好努力,天上等你,珍重!”、“希望59期的学弟学妹们不要迷茫,毕竟成长的路不只一条!”、“想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言辞恳切,句句真情!

当天晚上,六位航校老同学相邀他们当年新入校时的学员四大队十三队队长付广再叙情谊。在航空大学留校就职的副师职李长海大校、副师职伞训教研室宋书林大校、留校副师职飞行教官孙立运大校,即将赴任履新的副师职潘诚大校以及转业前曾任十三队队长魏自成同学相见。与老队长谈到27年前的情形,历历在目,记忆忧新,仿佛就在昨天。

代主任想到了长春市的静月潭和南湖公园。每年初夏,他都喜欢静静地行走在柳絮飘飞的河堤边,和风徐徐,柳丝拂面,平添了许多灵感。在长春学习的一年八个月里,他爱上了写作。因为写作,在紧张的学习训练之余,他有许多令战友们羡慕而可望不可及的外出到报社送稿机会;因为写作,他在周末几乎逛遍了长春市大大小小的公园。当年,为了感谢长春晚报编辑,他捧着学员队发的水果,一个也舍不得吃,悄悄地捎给了报社的老师。

当这个秘密最终被学院宣传科报道员赖皇城揭穿时,学员队队长付广、教导员丁跃接连在全体军人大会上表扬了他。强烈的集体荣誉感促使他在训练之余全身心地写报道,学员队连续两年新闻报道成绩在全院榜上有名,大家都说他功不可没。他有时感到自己非常幸运,送几个水果,不单单是为了学员队的新闻报道工作,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周末能够外出的奢望,可就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使他在众多的学员中脱颖而出,入伍第一年他荣获学院嘉奖,第二年又光荣地加入了党组织。

往事如烟,弹指一挥间。老队长付广,这位曾两次参加天安门阅兵的方队指挥员、原航空大学后勤部长已是两鬓霜花。他一对优秀的双胞胎儿子,大儿子已成长为新一代飞行员、指挥员,翱翔在南国空域,为祖国神圣的领空巡逻。小儿子在长春市某银行就职。谈起往事,当年英姿飒爽的付广老队长眉目之间依然神采飞扬。“我就愿意和我的学员在一起,明天晚上我请在座的再聚一下啊!”聚会即将结束,老队长突然提议。

次日凌晨,宋书林大校在跳伞训练场发来视频和消息“你不能走啊,不然队长会不高兴的!”因行程匆匆,原计划的半天长春之行突然间改变了。火车改签、宾馆续订、电话联系家人朋友。调整好行程,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梦中,代主任隐隐约约又回到了18岁,回到了火热的军营,又想起了刚入校时发表在《空军报》上的那首稚嫩的小诗《跳伞》,“把青春的梦,系上机翼,在蓝天绽开缤纷的伞花。苍茫神州,装帧成袖珍地图。云海里,包裹进火热的追求。”

与老队长的约定如期而至。海阔天空凭鱼跃,蔚蓝天空任尔翔,等到餐后结单,老队长坚持要为聚会埋单。“队长把学员从18岁管到48岁,还舍不得放手呀?”“你们的孩子还小,还没有上大学,我这现在每月有保障。”老队长离休前先后带了空军第32期、33期、34期、35期共四期飞行学员,“几百号人都来母校,队长您每次都这样,我们可不同意!”

在李长海大校的强烈要求下,老队长执拗着自己的心衷。老队长的心衷是激励他的学员们进步,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在地方,都能以人民空军战士的情怀去工作、去生活,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都成才成器,在各行各业的建设中都能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作贡献。

代主任邀请老队长到他居住的城市游览,老队长眯着眼睛,慈爱地望着他昔日的学员。“你那儿太远了,我还是有机会再去吧。”望着老队长和蔼的笑容,大家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学员们在母校结业,转校离别时与老队长抱头痛哭的那一刻。

长春的春天很短,冬天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夏天取代了。褪下笨重的棉袱棉裤,一身轻松地行走在繁华的大街,同学们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即将飞赴祖国的天南地北,相见不易,一种纯真的战友情、师生情在离别时的那一刻喷薄而出,化成泪涌。

美丽的长春、美丽的校园、美丽的军校情、美丽的空军战斗岁月,定格在人生长久的记忆中。

 

一年一度秋风至,片片红叶扮远山。这些天,像无数面临转业复退的战友一样,代主任一直在回味生活,体味工作的成败辛酸,但留在心中的唯有感激和热爱。正如诗人艾青在《我爱这土地》一诗中写道“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我们是光荣的空军战士,是战士就要战斗,让生命绽放最美丽的光环。

一个士兵,两年也好,五年也罢,终究是要分离;一个军官,就算一辈子坚守使命,也终有脱下军装的那一刻。听惯了军营的口号,习惯了军营的作息,军营早已融入了他的生命、思想。是军营,成就了他一个农家孩子的梦想,开启了他的事业、理想。在每一名空军战士心里,月缺月圆,春秋几度,心中始终眷恋着的空军,热爱着的蔚蓝,永远像一首充满偶然、充满圣洁的歌,一段丽日艳阳、狂风暴雨和喧嚣、缄默中沉封的生活,留给人生无尽的思索……

远方,夜航的战鹰划着优美的弧线,在轰鸣中轻盈地降落,回归一方休憩的港湾。到家了,好好休整,在黎明到来的时候,他们还将迎接下一次更加辉煌的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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