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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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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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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粮记


张光敏

 

一直以来,我坐在办公室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工作,这次临时抽去参加粮食收购工作,且到一线与粮食与农民亲密接触,那体验那感受倍觉别样韵味。

我们单位是新建不到10年的中央直管储备粮库,规模不小,人员却少,但现代化程度高,粮食的常储常新要求也十分严格。所以每年总是在不停地做着吐故纳新的轮换工作,一句话,就是将陈粮出仓,新粮入库。

别看这一出一进的,可是大有文章可做。民以食为天,粮是宝中宝。这次是去双峰县农村直接收粮。双峰是个山好水美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年产粮食在50万吨以上。一俟丰收收季节,遍地通黄的谷子,微风送拂,谷荡金秋,好一个鲜活流动的大粮仓。不但种粮农民喜上眉梢,我们中储粮人也是心潮澎湃。

来到一个叫大村的粮点,这是稻谷集中的心脏地带。周围几个乡镇近60个村庄以此为售粮中心。此处离名声震世的神秘乡间候府曾国藩故居—富厚堂仅30公里。我在内心隐隐发笑,呀,潜入了“湘军”老巢哟,那粮草是大大的富厚。

收粮看似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农民卖粮,我们付钱。谷子梭梭地从输粮机的履带上欢快跃入仓库,我们充满了收获的喜悦。农民们边走边数着呱呱脆响的钞票,一脸笑靥,也是格外心情舒畅。只有他们才最为深切地懂得粒粒皆辛苦的真谛,种出谷子可是一粒谷子几颗汗嘞。我们收的是中央储备粮,农民格外地信任。党的惠农政策好,粮食直补到位,种粮农民积极性很高,愿将丰收的谷子送售给我们。说我们是国家单位,靠得住,讲诚信,秤公平,价合理。

每天清晨,天尚未完全亮起来。我们还在睡梦中,大门外的公路上就由远及近,一阵阵一排排突突地吼叫的农用车来了。虽然我们早已被车子的轰鸣声吵醒,但送粮农民还是会大声地叫喊“卖粮啰”,马达不熄火,在粮库外边擂门声震天价响。开始几天,我很是烦他们。这些送农民也太不懂味了。我们工作人员一天到晚不休息,每天加班加点至午夜收场,辛苦程度不说,单就一身汗臭与尘埃要洗,可是粮点里只有深井冷水,这可是秋后呀。还加上晚上蚊子如织,想办法也只能应付一下子。这儿蚊多是有了名的,不远处的国道收费站名就叫“蚊子山收费站”。我对蚊虫特别过敏,总是睡不好。在清晨最好睡的当儿,送粮的来了,而且动静毫无半点内敛。

几天后,我渐渐地摸出了些门道与规律来。当真正了解了农民的实际时,觉得我的厌烦情绪太微不足道了,甚而觉得不应该。送粮农民成两大类。一类是种粮农民自已来送售的,他们租车赶早来送粮,一是图天早凉快不误工,送完粮后还可以回到地里做一早的农活,有的或是还可赶上早班车,上城里去不折不扣的打得一整天的工。至于卖粮嘛这不算一回事,只要早起少睡会就行了。他们说农民少睡会算个啥;另一类,是粮贩子,也是清一色的农民,他们是农民中的活泛角色,会吃活水。早上或是整个上午我们是见不到这些贩子影子的。下午4点后,他们就陆续出现了,并将持续到晚上12点左右。为何呢?别以为他们懒惰,睡懒觉去了,他们可是更为勤奋的农民。大多数是凌晨4点就起床了,一对夫妻一组,奔赴农户家里抢收粮去了。东村西村跑大半天,一般能收二到三车,然后不紧不慢地一车车地往我们这儿送,不分白天黑夜。只要验质合格过了磅,他们就汗水伴笑容,都喜欢将臭不可闻的衣角当毛巾,喜滋美美地边擦汗边当扇,两口子叽哩呱啦地用本地话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但谁都看得明白,他们累得很疲惫,却笑得挺开心,内心充满甜美。是在盘算着赚数,计划着明天与未来。

农民是勤奋而朴素的,农民是真挚而善良的。我们也积极热情服好务,就这样彼此和谐快乐地合作着。一天下午,有个送粮农民的妻子,从送粮农用车里拿出一只活鸡来,说是自已喂养的土鸡,硬要送我们吃,且坚决不收钱。我出来一看,是粮贩王新华的妻子小李。他们夫妇挺年轻的,小伙子瘦弱,妻子小李也单薄,看似还有身孕样。我记忆中,他们两口子送了不少粮来。小伙子话语很质朴:感谢你们在此建点收粮,解决了农民卖粮难,种粮食也有奔头,我们也搭帮在这赚了钱。

我也来自乡村,成长于泥土与汗水的芬芳里,对农村有着深厚的情感,一直心怀感恩之心,十分敬重我们这些摔打拼搏在庄稼地里质朴忠厚的农民兄弟。可是,别看他们质朴无华,勿庸讳言,却也有另一种花样颜面,不是落后,不是愚昧,也不是无知法盲。一些自以为是的固执己见,所谓的自我保护,以及挖空心思的小聪明,有时令我们忍俊不禁或烦其可恼。说我们价格比私营低,质量要求高,却几乎没有几人往个体老板那儿送,宁可在我们这排长队售粮,哪怕到深夜;说我们付的粮款没假币,却是领了钱夫妻二人各数数遍后,一张张钞票举过头顶仰望审视半天,有的还要啐口水往砖墙上摩擦试真假。他们说不怕脏,只怕假;有的明明是金黄饱满的干谷子,可是个别的总喜欢在最里边掺进几勺水,能多上几公斤,一旦人多繁忙我们没顾及到,就得意洋洋喜之不美。可是事后总有他人举报过来,没抓现行,批评毫无意义;更有小聪明者,过磅时往谷中加大石头。当然没有日本鬼子那么可恶往粮中加沙石。沙石是难以清筛出来的,但大石头不一样。个别狡猾角色说是良心不坏,赚智慧之财。猜他们怎么搞小动作?一天夜晚,我们收场后,发现仓廒边有一大石头,足有上百斤,也就是说这农民老兄将这个石头卖了个谷价钱回家了。第二天傍晚,我们的工作人员终于发现了秘密,一老兄王某将石头藏于运粮车的驾驶室,卸完粮退车皮重量前悄然卸石,被抓了现行。到我办公室哭得眼泪鼻涕双流,恳请千万莫送派出所,主动退钱写检查。说是首次作案,看有人得手眼红。大骂自已利欲熏心昏了脑壳,死不要脸。

最让我印象深刻是粮贩老凌夫妇。老凌五十多了,个子委实低了些,一米五二的样子,谢顶的头,四周白发稀疏长飘,一口洁白的牙齿总是笑呵呵的。衣服破旧,天天雷打不动地要送二车粮。就是那天下雨,傍晚雨歇后他还是送一车来了。老凌个小劲大,装卸一人包了,妻子只用剪刀帮解袋子。他很认真干活,话不多,中午常饿肚子,赚了钱不像别人,香烟、槟榔、水果搞个不停,他连矿泉水都不见买过。问过老凌,他每天两车粮赚数在600块以上,为何对自已这么抠门?是家中太困难了吗?真实情况令人震惊。老凌家境殷实,琉璃瓦小洋楼,乡村别墅无二。两个儿子很出息,大儿子在北京中关村创业,二儿子在新西兰留学。老凌说:今年大丰收,那么多谷子,闲着在家里手痒脚痒的,贩个粮食有钱赚,我是个劳作的命,现在能动,自食其力,不想这么早就依靠孩子嘛。

每天几百吨的谷子入仓,仓廒一个个地在满,农民的腰包也在一天天地鼓胀,可是,我不想我们的仓满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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