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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河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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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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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电话

李德新

大概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偶尔接到一次陌生电话大都不会介意。

但是,王可竟然在短短的半小时内接了三次同一个陌生电话,这不能不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天,王可在机关吃完中午饭,打算到附近的服装街转一转。她约几个女同事一同去,可是谁也不愿出去,有的说要午睡,有的说要看电视连续剧。

一群懒猪。

她骂了一句,便独自一个人出了机关大院。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尽管还是早春天气,但中午的气温比较高。王可走在春日高照的街道上,显得非常的靓丽多姿,她上身穿一件米黄色的羊绒外套,下身穿一条蓝色的牛仔裤,棕色的高腰皮靴,她身材颀长、苗条,鞋跟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她吸引了很多男人的目光,有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已经骑出很远的路了依然频频回头,她早已习惯了男人们的这种目光,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小灵通欢快的音乐突然响起来,她看了看显示的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可能是打错了,她摁了拒接。

她兴致勃勃地在服装街上徜徉,面对着各色服装,她真有些眼花缭乱,她摸摸这,看看那,她感觉着自己即将应季的衣服又有些落后了。她在一家服装店看中了一件新款的粉色风衣,店里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在售货,她身上正穿着这件粉色风衣,王可看见,这个女人和自己的身材相仿,这件风衣非常合体。女人非常热情地招呼着王可。王可刚想试一试这件风衣,这时候,她的小灵通又一次响起来,还是刚才的那个座机号码,看来是个熟人,不然不会这样执着地打电话。她摁了接通键。

喂,是哪一位?对方却没有回音,她以为是信号不好。我得到外面去接,我一会儿再回来。她对笑吟吟的女人说了一句。

没关系,您先忙,小灵通就是这个毛病,信号不好。

王可急忙出了店门。喂,是哪一位?对方还是没有反应。这个破手机,当初就不应买这个品牌的机器。王可嘟囔一句。

她不得不挂掉电话,又给对方打了过去,接通了,她松了口气,但是,响了十多下,对方竟然不接电话,怪事!她合上小灵通,摇了摇头,又重新折回店里。她刚想和店里的女人说话,小灵通又一次响起来,又是刚才的那个号码。

对不起!她冲店里的女人抱歉地笑了笑,又一次走出店门。

喂,是哪一位?接通了,对方还是不出声,她隐约听到了对方电话中传来的汽车笛声。好像是公用电话。

你是谁,想干什么?你说话啊!她陡地提高了声音,心里的火气也随之往上升。吃饱了撑的,拿姑奶奶找乐子。她愤怒地合上了小灵通,她在店门外足足愣怔了一分钟。

妈的!王可愤愤地骂了一句,她购买风衣的情绪一落千丈,她转身气冲冲地离开那家服装店,很无奈地往机关的方向折返。

究竟是谁打的电话呢?他要干什么?王可一时间还理不出一个头绪,她心乱如麻,迈出的脚步显得匆忙而又零乱,脸上现出一幅忧心忡忡的表情。在机关大院门口,她看到同事马萍快速骑着自行车从另一个方向赶来,到了门口便飞身下了车,矮胖的身子竟然身轻如燕。

“哟,可可大美人也回来了,怎么空手而归?我真是替服装街悲哀,竟没有我们大美人看上眼的,活该他们赚不了钱,我们的富姐有钱竟然花不出去!”

“你哪那么多废话,快去存你的车吧!”

王可看见马萍闪身进了车棚,自己也转身进了机关大楼,心里一时生出几分困惑,她实在不知道,马萍最近为什么和自己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马萍是单位里唯一的一个正牌大学毕业生,她一幅薄嘴唇能说会道,而且还能写一手漂亮文章。老局长非常重视宣传报道工作,他常说,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说又练才是真把式,因此,他对马萍这样的人才非常赏识和倚重。马萍毕业分配没有几年,便提了副科级,任办公室副主任,负责单位的宣传报道和文字材料工作。只是马萍有才无貌,戴着一幅深度近视镜,结婚生了孩子后,更是变得又矮又胖。

老局长退休,新调来一位漂亮的女局长,四十多岁,非常的泼辣能干,且注重实际,她关注的重点是经济建设,据说,她在原来的单位就特别能挣钱,五年的时间,就为单位挣了几千万,来到新单位,制定的工作目标和政策,也是围绕如何为全区的经济建设服务,如何创造经济效益。她对宣传报道啊,文字材料啊,则不怎么讲究。但她对衣着穿戴比较讲究,尽管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她的容貌身材依然良好,一天换一身穿戴,在单位里总是领导着新潮流,带动着许多女同事们也不得不讲究起来。闲暇时,她非常地平易近人,总和王可几个漂亮姐儿讨论衣着,这个牌子啊,那个商标啊,友谊商店、米盖尔又进了什么款式,说到兴处,便拉着几个漂亮姐儿,亲自开车出去逛商店。往往这时,马萍便躲在一旁看报纸,不论她们说得多么热闹,她都会无动于衷,想必为自己矮胖的身材自惭形秽也未可知。

王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难道马萍就为了这一切突然变得失落起来,是我抢了她的风头,心中产生了嫉妒之情,因此,说话阴阳怪气……,难道是她给我打的电话,故意骚扰我,以泄心头之恨?她骑自行车从外面匆匆赶来,正和我撞了个正着,她回来的方向正好是岸东区,我接到的号码也是岸东区的号码,说不定她正是干了不可告人的勾当,当冷不丁面对我时,便用冷嘲热讽来掩饰她的不安。哦,这个臭不要脸的,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痛快,咱骑驴看帐本走着瞧!

王可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是中午一点了,同办公室的同事,有的玩电脑,有的趴在办公桌上小憩,她悄悄地溜出办公室,走到大楼左边的楼梯上,打开了小灵通,摁了赵简的号码,几个月来,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只要有烦心事,就一定给赵简打电话。

她是在一次市局组织的法制培训班上认识赵简的,他在中心区的区局工作,比王可小一岁,人长得高高大大,粗粗壮壮的,说话风趣。他在酒席桌上对王可大献殷勤,百般恭维,嘴里姐姐长姐姐短的,弄得王可心里美滋滋的,很是受用。

丈夫沈风雷也很会讨她欢心,但那是兄长式的呵护,沈风雷比王可大八岁,在一家大公司里当经理,终日忙得不可开交,他给这个家创造了一流的居住条件,购买了一百五十多平米的豪华住宅,给她买了一辆宝莱小轿车,还经常往王可和孩子手里塞上大把的钞票,你要是和他说单位里的烦心事,他往往不耐烦听,那都算不得什么,别为这些鸡毛蒜皮烦恼,大不了,咱不上那个班了,我挣的钱够咱花一辈子的。她在丈夫面前,仿佛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是被疼爱的角色,永远处于被动的地位。

认识赵简后,王可曾经单独和他出去吃过几次饭,两个人聊啊聊啊,竟有很多共同语言,又唱歌又跳舞,玩得很开心。有一次,王可喝红酒超了量,竟不能自持,赵简拥抱她热吻她,她居然没有拒绝。但她最终守住底线,没有让赵简越雷池半步。

她不能对不起沈风雷!她深知,丈夫沈风雷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在这个花花世界里,他也能够守住道德的底线,尽管他在外应酬很多,但他每次都是早早回家,他嘴里常叨叨的一句话,我家里有这样一位美妻,我干什么还去外求。她知道他真正地迷恋她,他四十多岁了,身体仍然很棒,他们每周至少两次做爱,他们很和谐。

王可以后再也不敢和赵简单独出去吃饭,她深知男人的心理,他的目的决不仅仅和你拥抱接吻那么简单。赵简又力邀了她多次,她都婉言谢绝了。逐渐地演变成两个人经常是热线联系,赵简不断地给她发短信,甚至发一些黄色短信挑逗她,王可呢,有时就用小灵通和他聊天,对他的暗示和挑逗顾左右而言他,巧妙回避。

王可用小灵通拨通了赵简的手机,响了六七下,王可才听到了赵简模糊的声音:哎呀,睡得正香,原来是我靓姐,想我啦,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少贫,我有要紧事和你说呢?

什么要紧事,要打台湾吗?

一点正经没有。王可把刚才连续接到三次陌生电话和对马萍的怀疑,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这事好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是说,我也用同样的办法回敬她。

好聪明的姐姐,吻一下吧。

王可合上小灵通,结束了和赵简的通话,内心一下子兴奋起来,我也让你马萍来个魂不守舍。

又是一个春日高照的中午,王可驾驶着大众宝莱小轿车向中心区驶去。将要做的事情让她既紧张又兴奋,她感觉自己握方向盘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此时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车辆,但她不敢开快车,幸亏是无级变速,快慢自如。这真的还要感谢丈夫沈风雷,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常常给王可带来意外的惊喜。就在前年,王可只是和沈风雷随便地说了那么一句,你将来要是给我买车,就买大众宝莱,无级变速,正适合女性驾驶,省了手动档的烦琐。没过一个月,他就开了一辆白色的大众宝莱。这样的男人真是难得!王可的脸上不禁漾出一丝幸福的微笑,这飞快的思绪稍稍缓解了她的紧张情绪。

在南京路上,她看到一家商店的门前有一个IC卡电话亭,且有停车车位。当她泊好了车,拿起听筒,准备拨号的时候,她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还好,附近没有人,她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就在这时,她的小灵通欢快的音乐突然响了起来,这着实让她心惊肉跳,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看了一下显示的号码,又是岸东区的区号,但不是原来的号码,她摁了接通键,对方依然不说话,她依然听见了对方电话中隐约的汽车鸣笛声,她仿佛看到了马萍鬼鬼崇崇地站在电话亭前,紧张地握着话筒,屏住呼吸……一团怒火陡地从王可的心头燃起,她迅速合上了小灵通,毫不犹豫地在IC卡电话上拨下了马萍的小灵通号码,响了五下,对方摁了拒接。大约过了三分钟,王可摁了重拨键,这次只响了三下,只听马萍喂了一声:

是哪一位?马萍虽然相貌平平,身材矮胖,但却说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甚至还有几分娇滴滴的,这让王可感觉着十分肉麻。

喂,你是谁?请问有什么事?小灵通的信号真是不好。说完,她挂了机。王可偷偷地吐了一下舌头,信号不好,哈,我也折腾折腾你。

过了五分钟,王可又一次摁了重拨键,这次只响了两声。

金宝,是不是你这个混蛋,你干什么不说话?王志奇,是不是你,你又拿姑奶奶我找乐,有屁快放。你到底是谁,一次一次的,你想干什么?你王八蛋!

王可隐约听到马萍的电话里传来的汽车鸣笛声,她更加坚信,马萍也一直站在岸东区的某个公用电话亭前!

你玩我,我也玩你,王可想像马萍被彻底地激怒了,赵简这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真是好办法,我就陪你好好玩玩!一种莫名的快感掠过了她的全身,回机关的路上,她不断地加速和超车,仿佛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般。

王可连续两天对马萍进行了强有力地反击,她感觉收到了明显效果,近两天来没有陌生电话骚扰她,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悄悄地观察着马萍的一举一动,明显地有些烦躁不安,看到这一切,王可简直心花怒放了。

她忙不迭地给赵简打电话,一五一十地叙述了反击马萍的经过。话语中流露着不可抑制的兴奋之情。

还是我的主意好吧,兄弟说什么也得宰姐姐一回了。说吧,在什么地方请我?是金佰利,还是金鲤门?

金鲤门吧!

你请我吃饭,我请你唱歌跳舞,咱俩还要那个啥……

你个坏蛋,说着说着就拐弯,早就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不理你了。

这天中午,王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耳边突然响起了一段欢快的音乐,她实在不知道这音乐从何处飘来,一时感觉着这段音乐非常熟悉,竟情不自禁地随着哼唱起来,对呀,这不是自己的电话铃声吗?她终于从睡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抓起小灵通,她不禁瞠目结舌,又是岸东区的区号。她不禁咬牙切齿了,又他妈的来了,你还要跟我玩,好,姑奶奶我陪你马萍玩到底!

她愤怒地关闭了小灵通,起身去了卫生间,路过办公室时,她又着实地瞠目结舌了一回,她看见马萍正坐在电脑前上网浏览新闻,那网页一看就是新浪首页,她压根就没去什么岸东区,这个一直以来被王可认作罪魁祸首的人竟是一位无辜者,自己无情报复的竟然是一个冤大头,她的心头不禁掠过一丝歉意,她不敢抬头面对马萍,急忙溜进了卫生间,她的情绪一落千丈,她真的有些六神无主。她烦躁地思索着,不是马萍,那又是谁呢?在单位里,我没和任何人结怨!难道是自己在工作中无意中得罪了基层单位的人?可是,我的服务态度向来有口皆碑,今年年初还被评为上年度的优秀公务员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一个头绪。

从卫生间出来,她自然而然地又来到了机关大楼最僻静的左手楼道里,她正准备给赵简打电话,赵简的电话首先打了过来。

姐姐,真是对不起,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我也是昨天晚上刚刚知道的,一直不知道如何对你讲。昨天晚上,我到外面应酬去……

你捡主要的说,我这还有要紧的事跟你商量呢。

我到外面喝酒回来晚了一点,都十二点多了,生怕惊醒老婆儿子,蹑手蹑脚开房门进了客厅,见儿子的屋里已经关了灯,我们的卧室还亮着灯,我听见里面有老婆小声说话的声音,这么晚了,她这是跟谁说话呢,我悄悄地走到卧室门前,谛听了一会儿,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她正和一个人通电话,只听她说,我最近发现他有些不正常,这两个月,他的手机费突然增加了不少,我去查询,发现,他经常和一个小灵通通话,而且给这个小灵通,每月至少发三百多条信息。我用IC卡电话给这个小灵通打电话,果然是个骚货,我气坏了,那天,我不停地给这个骚货打电话,打通了,不说话,把这个骚货气坏了,哈哈……

啊,原来是……王可听到这里,张口结舌,脑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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