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一

陈老伯在那个傍晚接到交警队的电话就彻底懵了。 交警说陈老伯的车在本月8日的晚上，开车经过本村村民周大发的围墙旁将一老大娘撞到，交警是通过周大发家中的监控查到陈老伯的车的，所以才打电话通知陈老伯，叫陈老伯把车开到交警队做扣车处理。陈老伯已快六十岁的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生都在地里摸爬滚打，同泥土打交道。上世纪九十年代，陈老伯也和其他村民一样办起了小型养猪场，赚了些钱。正当陈老伯准备扩大养猪场时，为了环保陈老伯的养猪场被关停，投下去五十多万的刚建好的养猪场被政府关停。为了生活，陈老伯只得将养猪场改造成养鸡场，那辆黄海皮卡车是前几年养猪赚了一点钱买来拉饲料的。那天上午也是去拉玉米回家经过周大发门前的村道。

二

车被交警队扣了，也看了交警提供的截屏录像，从模糊的录像中，陈老伯看到自己车过去，村主任的母亲摔到，并没有看到他的车碰到或带到村主任的母亲。交警就凭这模糊的监控视频扣车，这在陈老伯心里多少有点别扭。当天晚上陈大伯回到家里，也到周大发家里查了监控，监控和交警给他看的一样。陈大伯来到了与周大发一墙之隔的二婶家。问起二婶知不知道村主任母亲摔倒之事。二婶说：“知道啊，当时是村民毛剑夫妻俩将山仙拉起的，毛剑老婆还问山仙婶怎么样摔倒的，山仙回答说是自己不小心，脚丫挂在行筒的铁栏栅上跌倒的，毛剑夫妻俩还把山仙扶到我家坐了一会，山仙就到岗头自留地摘菜了。当时山仙并没有说自己被车带到跌倒。”

这一夜陈老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仔细地回想那天上午开车经过周大发门前的经过。那天陈老伯从城里拉玉米回家，进了村口他老远就看到了玉仙婶挑着一担箩筐，在马路上走，听到车响声，玉仙婶就靠到了右边的的马路上，陈老伯是在二婶的门前将玉仙婶超过的，超过玉仙婶后，他看到了三仙婶在周大发围墙下的用铁栅盖着的行筒上走，周大伯就靠左边的车道上回家，三仙婶这么跌倒，他根本看不到。陈老伯睡不着，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车被交警队扣了，总有些担惊受怕，他想到明天到交警队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如果事实真的像交警说的那样，逃逸，那么等待陈老伯是拘留，是掉销驾驶证。那么他养的一万多只鸡谁来喂养，用什么来拉饲料。看看时间已深夜一点多了，陈老伯猛然想起，乡村医生周哥。周哥比陈老伯大几岁，从小和陈大伯一起长大。陈老伯打通周哥的电话后，对周哥说：“周哥，不好意思，深夜里打电话给你，是想问问山仙婶是不是到你那里看过伤？“对啊”周哥回答。“伤的怎么样＂陈老伯问。“一点皮外伤，我叫他吃点药就好了”周哥回答。

三

村主任周发财是第二天，知道母亲跌倒。由于公务忙，加上看到了没什么大伤也没当回事。第三天回家，当听说母亲是跌倒在周大发围墙边的行筒的铁栏栅上，猛然想起好了，这回又有钱赚了，他马上到周大发家查了监控，看到监控画面里，陈老伯的货车经过后，他母亲跌倒的视频，真是心花怒放。周发财当选了村主任以后，暗地里被人称作周扒皮，凭着村主任一职，千方百计在村里捞钱，上级政府分给整改农田的补助肥料。村民的责任田都已被种田大户包去。分给村民的肥料自然就无处可用，他就利用村主任一职，低价收购，高价卖出，从中赚差价，赚了一笔钱。比如村主任是兼村里的土管，村民建房自然要通过他，他就从中作梗，村民提交建房申请，他总说需要研究研究，研究到最后村民偷偷给钱，事成就好办了。当周发财看到视频监控后马上把这视频拷了交给了交警，交警就凭这糊模的监控就扣了陈老伯的车。

四

第二天早上，陈老伯叫上了和交警队长熟识的朋友徐凡，徐凡用车把陈老伯按时地搭到了交警队。陈老伯知道，如今办事，处理事故，有熟人和没熟人完全是两回事，中国人做事往往注重的是面子，看重的是人情，人情大于法，面子大于刑。陈老伯也常常听人说，某某犯法了，因某某人的亲戚在某某地方做官打一个电话，某某人就可免于处罚。陈老伯和朋友来到了交警队，处理事故的交警队队长还没上班，陈老伯和朋友在办事大厅里等。不一会，交警队长来上班了，看见陈老伯有他熟识悉的朋友陪伴，对陈老伯还算客气地打了招呼。交警队长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村主任周发财从村民周大发家中电脑硬盘拷下的录像监控对陈老伯说：“看你那么大年纪了，为什么开车撞到人，还要逃跑”。陈老伯说：“我没撞到人”。交警队长说：“视频里看到你车开过去，周发财母亲摔倒”。“视频里并没有我车撞到他母亲的画面”陈老伯说。这时，村主任周发财也到了交警队。周发财对陈老伯说：“撞到人，有监控，你还想不承认吗？”周发财要转身问交警队长：“交通逃逸罪，是怎样处理的？”交警队长：“按事故的大小来定，如撞死人逃跑，判处有期徒刑五到十年，终身不得再考驾驶证。”又转身对着陈老伯说：“像你这种情况的掉销驾驶证，五年再考驾驶证，拘留十五天。”听到这里，陈老伯的心咯噔一响，身凉了，一股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陈老汉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交警队长和村主任周发财这一唱一和的恐吓和威胁，那还敢多言。陈老伯心里明白，在今天这个场合，无论如何满身是嘴，都说不过交警队长和村主任周发财。交警队长完全是帮村主任说话的，陈老伯一时懵在那里。交警队长见陈老伯呆在那里不说话了。就对着陈老伯说：“这样吧，既然我朋友陪你来，你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当然要给一点面子，逃逸就不算了，但周发财母亲的一切医疗费用包括护理费你必须承担，你如果没有意见，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我给你处理掉，你不同意，我就交给上级事故科处理，交到上面可能就不是这个结果了。”陈老伯那有不接受。他一个一辈子同泥土打交道的农民，上面没有关系，没有亲戚做官，没有人会帮你说话的。陈老伯只得在交通事故协议书上签了字。陈老伯心里明白，保险是走不了的，因为是交通逃逸。

四

就在陈老伯在交警队处理事故的同时，周发财就用电话指挥母亲的一切看病事项。他先叫回出嫁在外的妹妹，再叫上在城里拉货的外甥，开车将母亲拉到市里的人民医院。周发财心里明白，老母亲已一身病，平时又舍不得给母亲花钱看病。有一次母亲感冒发烧很严重，周发财带母亲去镇医院看病，医生给他母亲充好了药水，只因弟弟钱没拿到，他都不让医生给母亲注射，怕弟弟不承认，让他一个人承担医药费。这一回母亲摔倒了，要有人出医疗费，何不让母亲到医院，让医生好好看看，老病新伤一起看。通过拍片医生说，骨头没摔坏，只是一点皮外伤。妹妹马上将这结果打电话告诉周发财，周发财听到这消息后，心想怎么会没事呢，好好给母亲治病，而自己不出钱的计划不是泡汤了吗？不行！不能失去这样好的机会，一定要母亲好好治一下多年的风湿病，不能错过治病不用自己掏钱的机会。他马上想到了私立医院，想到这里周发财马上打电话给妹妹，叫外甥将母亲拉到了“吃你”私立医院。

五

陈老伯从交警队回来后，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满心的憋屈。老婆见陈老伯回来了，马上对陈老伯说：“村民都在议论，周发财的母亲是自已摔到的，你的车跟本没有撞到她或碰到她，玉仙婶在后面亲眼看到，你的车是反车道靠左边的桂花树开的，周发财母亲是靠右边周大发围墙走的，他母亲摔到是你的车过去之后。”陈老伯听到了老婆话后，马上赶到了玉仙婶家里，远远就看见玉仙婶门前围着一群妇女。走近时就听徐剑老婆说：“这周发财也太缺德了吧，当初我把他妈拉起来我问她，我说山仙嫂你怎么会跌倒，她告诉我说是她自己不小心，脚崴了摔倒的，怎么要反过来说陈老伯的车把她撞到的呢。”金凤婶说：“这多是周发财出的鬼主意，三天了没把母亲拉去看，监控查出来了，有人出钱了。”菊花嫂说：“周发财不这么做才怪呢，人家一个人当村主任，她老婆也不上班，一家四口全靠他周发财，城里还买了房。”人们见陈老伯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玉仙婶正在扫地，玉仙婶已七十多岁，一米五五的个子，不胖不瘦，丈夫已去世多年，一个儿子在外打工，一个人在家。那天，她亲眼看到陈老伯的车开过去，周发财母亲摔到的过程。见陈老伯来了，就对陈老伯说：“老伯，听说你的车被交警队扣了，周发财的母亲是你的车开过去之后，她再摔倒的。”陈老伯说：“是的，我正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去交警队作一下证，能不能把你看到的事实，对交警队讲一下。”听陈老伯说作证，王仙婶懵了一下说：“不行。我和周发财是本家，我替你作证了，周发财会说她帮邻不帮亲。再说周发财这人你是知道的，他报复心很强，又是村主任，我一寡孤老妇人，怎么敢跟他作对。”陈老伯听了玉仙婶这样说，刚从心里的一丝希望，就像刚点燃的火被水浇了一样突然灭了。陈老伯耷拉着头从玉仙婶家出来，一脸的茫然。围在玉仙婶门前的妇女们围上来，菊花说：“老伯，问清楚了吗？”。老伯说：“问清楚了，可玉仙婶不愿为我作证，周发财还是要赖上我。”这时，玉仙婶也从家里出来了。菊花婶对在玉仙婶说：“玉仙，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怕他周发财吗，人在做，天在看，把你看到的事实，到交警队说一下，又不会掉下一块肉。”陈老伯见菊花这么帮自己说话，一股暖流拥上了心头。陈老伯连忙对玉仙婶说：“玉仙婶帮我到交警队把你看到的事实说一下吧，我会记你一辈子的情的，按理说我车撞到人，是不该走的，我有保险，可我没撞到人，被周发财赖上了，幸亏有你看到，这有你让我解脱周发财的赖，不能的话，我没有二三万元钱是下不来的。如今车被交警队扣了，一万多只鸡等着拉饲料。求求你帮帮我作个证吧。玉仙你今天怎么了，平时做事敢说敢做，难道真的怕他周发财，做人讲良心，把你看到的到交警队说一下，又不会少了你一块肉。我就是没看到，如我看到，早到交警队为老伯作证了”。菊花婶对着玉仙说。

六

玉仙婶终于同意到交警队去替陈老伯作证了。陈老伯叫上了好友徐凡开车带上玉仙婶来到交警队办事大厅。村主任周发财看到了玉仙婶的那一刻，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霎那间变成了猪肝色。他知道这会发财的梦破了，弄不好鸡飞蛋打，自己先给母亲垫付的医药费，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交警队长将玉仙婶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做作证录音。玉仙婶出来了，要将周发财和陈老伯叫了进去了，用车带陈老伯和玉仙婶的徐凡也跟进队长的办公室，因为徐凡和队长是朋友，队长也不回避。看到他们进了办公室，交警队长就说：“周主任，继然有证人了，车就不能扣了，但他车过去你母亲摔到是事实。又对周老伯说，你们协商协商适当给周发财母亲补点医学费。”周发财听到队长说的话，真是喜上眉梢。他没想到交警队长还是帮他说话，这样自己在医院替母亲花了的五百多元钱还能捞回来。他心想等有空一定好好请队长喝一次。听完队长说的话，陈老伯又一次呆了，他不明白都有证人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掏钱。听队长的口气，如果不给钱车还得扣着，那一万鸡吃的饲料用什么拉。这时，听徐凡说：“周主任，既然队长都这么说了，那就叫老伯拿五百元钱给你，车让老伯开出去拉饲料。”“不行，周发财我作不了主，要问问我母亲看。”周发财说。陈老伯见此情景，知道不满足他周发财的目标，他是不会罢休的。就对周发财说：“我给你八百元，你让我车开走，拉饲料。”“我作不了主，要问问我母亲看。”“周主任，差不多就行了，我把你结案了，车让他开走吧。”交警队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