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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隐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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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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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的故事之二

 一九七一年初夏,四哥终于建成了四间土坯大房子,但是他不高兴,因为距离老娘和三哥远了,不能朝夕共处,来来去去忒不方便,四哥开始谋划新的建房方案了。此时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促使四哥的计划付诸实施。
      
        附近的一个邻居小子,挑水时沉重的水桶撞倒了正在路边玩耍的四哥女儿,挑水人骂了一句  “好狗不挡道,撞死你!”  迅速扬长而去。四哥扛起哇哇大哭的女儿那一刻,已然下定最后的决心,搬家。第二次盖房,四哥没和妻子商量,他自己开始默默准备。

      
       四哥在村头一个大坑旁边,自己建成了一个烧砖的土窑,还准备自己制坯子,装窑,然后请一个会烧窑的师傅指点一下,就马到成功了。三哥又气又心疼,说:“老四啊你是真敢干,砖是瞎烧的?说干啥就干啥,不容商量吗?。”  一贯给四哥收拾残局的三哥这次做了急先锋,先是找了会制坯子的乡亲帮忙制坯,再请烧窑的师傅装窑点火, 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成功烧出上万块蓝转,可把四哥美坏了,这回是土枪换炮喽。三哥提醒老四:当下,尚不能开工,还差一纸批文呢。

      
       连夜找村里权力机构革委会请批房基地,卡壳了。权力说:“你的房子不好好的吗,咋还要!”  四哥说把我现在的房基地给别人,我只要离我妈我哥近的。权力很烦:“你想咋地就咋地,哼!”  四哥的耐心很差,一把揪住权力的脖领子,就这么揪着不言语。权力说:“别闹别闹,你看哪个地方没人要你就盖去。”  四哥回到三哥这边,前前后后都看了,只有与三哥隔了一排房的那个烧窑的大坑没人要,四哥心想,得嘞,就这吧。

       
        四哥开始运土填坑。坑有十几米深,要填起一块十六米长三十米宽的房基地不是小工程,何况没有任何机械助力。也许是没读过书的好处吧,四哥做事从来不会瞻前顾后,千思百虑。一旦决定必是雷厉风行。整理好小推车,备了一把特大号铁锹,四哥一个人开始了挖掘运送铲平压实上千立方米的土建工程。大坑里的浆石猴,坑边的树根茬子,不止一次地扎伤割烂过四哥的脚板,但是四哥不肯穿鞋,他舍不得妻一针一线做出来的鞋子几天就报废了,他说:“皮糙肉厚,今天坏了明天就长出新的来,比你那棉花线不是结实多啦?”

       
      最艰难的填土工程终于结束了。每天在生产队正常出工之外,四哥披星戴月餐风饮露推土填坑,用坏了多少轮胎,多少铁锹,不记得了,看着眼前平展展的房基地,听着街坊四邻的夸赞,四哥独特的哈哈声穿云破雾响彻四野。接下来就可以动工起房啦,但是,单纯的四哥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意外等着他。

      
       要起房了,四哥只有自己烧的砖和刚刚垫好的房基地,其它建材一无所有。四哥必须把原来的的房子处理了,才可能完成第二次建房。月光下四哥俩手叉着腰,塔似的站在土坯房的院子里,端详着亲手建起来的四间房屋,四哥真是舍不得拆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环顾四周,希望再有什么新发现可以坚定他搬走的信心。
       
        房前左边斜对过,是几间特别简陋的小房子,但住着一户与众不同的人家。这家的主人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有一儿两女。夫妇二人是五十年代的初中毕业生,他们十二岁的儿子,在这个不算小的村子里,有如鹤立鸡群。这个小小少年,常常席地稳坐中军帐,给周围那些茶余饭后的乡邻开讲三国演义,男女老少便虔诚而钦佩地听着,听着,直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四哥没读过书,却十分敬仰读书人,他看重这个小老弟,也听说过小老弟讲的孟母择邻,为此,四哥有些恋恋难舍。
        
       四哥的目光由左向右看过去,几家邻居闪过,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转过头看到自己的西邻,四哥心生感激。这家有一位大嫂,善良豪爽,爱说爱笑,古道热肠,乐于助人,没有儿女,很喜欢四哥的女儿,经常端一碗刚出锅的饭菜送给蹒跚学步的女儿吃。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杯羹一把米多么地弥足珍贵,为此,四哥有些恋恋难舍。
       
          正对面的这家大哥,四哥希望他把房子留下,而且他家也急需房子用,四哥托人跟他讲了,但是等了好几天不见回音。这天早起,四哥上房开镐,准备拆房子。一镐头下去,对面的那家大哥出来说话了:“别扒,别扒,商量商量再说啊。”   后来,那大哥用贰佰圆人民币,留下了四间完整的房子。尽管屋子里一架大柁就价值百元,但四哥毫不犹豫,肩头上扛着女儿大手牵着妻子,离开了那个让他忧让他闷让他记挂的土坯房,那所他二十四岁亲手建起来的第一座房子。

       
         四哥就用那贰佰圆,购置了必不可少的材料。这次,没有柁了,那就硬山搁檩。也没有椽子了,用砖檐好了;连檩条也买不起那么多了,只好将原来的大四间变成小三间。四哥还是很高兴,毕竟离老娘和三哥近多了嘛,而且,周边的邻居有读书人有医生,这是很重要的。
         
        现在,乡亲们帮忙一边干着木工活,一边开始码地盘。就在这时,权力来了。权力一言不发,上来就扯断了码地盘的线绳,狠狠地甩到一边转身离去。四哥出去办事回来,看到帮工的乡亲都直眉瞪眼地站着,再看看脚下的线绳,啥话没说,抄起一把镐头,找权力去了。

      
        一袋烟的工夫,权力在前,四哥在后,回来了。权力让一个帮工把线绳原样挂好,悻悻地看着四哥说:”你不就是贫下中农吗,你横,哼,你多横啊。“ 四哥神采飞扬地哈哈大笑说:”贫下中农不横,你革委会横。难不成你今天刚看见我动了土木之工吗? 我这还缺一个搬砖的,你帮帮忙?“
        
         权力拧了拧长脖子,欲言又止,梗着脑袋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走了。

      
          第二个房子结构简单,帮忙的人多,很快就完工了。西面一间是厨房,相对独立;东面一间是客厅,中间一间是卧室。户门是独扇,门上方上有玻璃窗,里面挂着白底小枣花的棉布窗帘;所有的窗户都是里外开合的大格玻璃,这种格局打破了农村住房建筑的常规形式,四哥匠心独运的设计给乡亲们增添了一段特别的谈资。

       
         这是一九七三年,又一个多事之秋。四哥思想 ”愚昧“,不关心国内外大事,形势大好也罢,阶级敌人阴魂不散也罢,四哥只管起早贪晚的整理着他的温馨小院,房子的前前后后,四哥见缝插针栽上了好多杨槐柳榆椿。第二年晚春,二女儿出生时,四哥的院子已是绿荫掩映的世外桃园。四哥看看两个羊脂玉一般的女儿,再步量步量房子东边留下的空地,新的酝酿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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