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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隐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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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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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的故事之五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开始,四哥偷偷摸摸的当起了资本主义尾巴,自己说就像当年的地下党又要革命,又要逃命。为了一次次鸟枪换炮般建房子,四哥跑单帮“投机倒把”艰难地追求着自己的理想。十来年的游击战中被工商扣过,被税务罚过,被派出所抓过,但是任何坎坷都没有挡住四哥“要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的拼搏脚步。四哥坚信,不偷不抢不骗不坑人,公平交易何罪之有?四哥在每一次摔倒后都迅速爬起来,继续去“致富”。跌跌撞撞的四哥在为自己憧憬的美好生活的奋斗中走到了而立之年。

一九八零年以后,四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跑买卖”了。从地下转到地上,从两轮换到四轮,这一跑又是七八年。贩来倒去辛苦自知,在许多人“暴发”的时候,四哥小打小闹的动作显得太儿科了,一九八八年四哥要办厂。

四哥第四次盖完房后,不再南征北战的跑生意了,他办了一个沙发厂,自产自销。厂里雇了十几个工人制作沙发,四哥一人在京城销售,一年下来效益不错。忽然一天四哥匆匆回来,把一张纸条拿给孩子妈看。那是一张普通的红格子信纸,上写“欠条”,内容是购买沙发十套,价值壹万贰仟元,本月底结账。落款是航天部某招待所,上盖蓝色印章,签的日子是一个月之前的。看过之后孩子妈立刻意识到四哥上当了,而且是个大当。尽管心急如焚,孩子妈却不敢直言,四哥的暴脾气一旦点燃,往往不计后果,天知道他会急成什么样子。

四哥说:上个月把一车沙发送到招待所时,特意看看那的情况没有可疑的地方啊,当时没结账也正常,出纳不在,而且那人还又订了十套,说月底送货时一起结账嘛。可这次送货不见那人了,招待所说那人不是他们那的,也不知沙发运到哪去了。我找了两天也没结果,是不是骗子?可是我这有欠条啊,航天部的。

四哥呀四哥,在文字面前,他是一筹莫展了。他崇信神圣的文字,却不知道骗子也可以利用文字招摇撞骗的,像石碾子一样实在的四哥,在这个可以用欠条做生意的年头,玩不转了。

孩子妈知道这件事有多么棘手,知道四哥心里有多么不甘,只好托朋友帮忙试试能否有一线生机。好心的朋友虽鼎力相助,无奈难转乾坤。孩子妈只好劝四哥说,再不肯放手,就太拖累朋友了。四哥是不忍给人添麻烦的,他断然丢开这件事,从此不提。

四哥不识多少字,确是个坦荡荡的君子,从不会算计别人,也想不到会被别人算计。时代变化如此之快,人心变化更为叵测,以四哥的天性,面对开放社会的人情世故,他已经大大的落伍了。

四哥一夜之间失去方向。他不心疼被人骗走的钱,他恼恨自己没有文化,他说:“人心咋能这么坏?拿字蒙人!”他不敢再接欠条,宁可不做那种生意。沙发厂惨淡经营了两年,四哥收拾残局关门大吉了,不久在城里开了布匹批发零售店。

四哥请了刚刚从商业部门退休的亲戚帮忙,摩拳擦掌,信心百倍地要在人到中年之际最后拼一拼了。可是四哥的批发店只开了两年又夭折了。夭折的罪魁祸首依然是要不完的欠条,理还乱的三角债。这种经营方式,四哥实在吃不消,不能一手钱一手货的做买卖,他烦透了。有一天,四哥拿着一年多都没收上来的一笔大款子欠条找到债主,好说歹说那个债主就是耍赖不还,四哥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他在债主的秃头上敲了几下,最后帐是要来了,但是四哥做坐商的信心已丧失殆尽。

这不是四哥从商路上的最后一站,也不是他奋斗人生的圆满结局,只是四哥走过了,以他独特的的方式走得勇敢,洒脱,还有些懵懂与无奈。欣慰的是直到最后的结束,四哥都没有因“商”而失去本性,几十年过去,当他满头白发形销骨立的老去时,性情依旧是他与生俱来的善良和宽厚,纯真和朴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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