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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莹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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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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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妈妈

 

      

散文

 

作者:  

多少年以来,当我在城市的喧哗、职场的快节奏中疲了、累了,想歇息、想放飞的时候,我最想躺下的地方是大风庄,最先想到的是四姑妈。

大风庄,我的根;四姑妈,我的树;根和树是我人生的支点,是我攀爬路上的支撑。

四姑妈——很小的时候我这么叫她,虽然,她只大我八、九岁,但辈份论着呢。四姑妈,我的宗族姑妈。

四姑妈的家在大风桥堍下,一间二进深的青砖瓦房,一个竹篱笆围成的院子。夏天,院子上面一架丝瓜,满满的茂盛,长长的垂挂,越过大风河的风,穿过竹篱笆边上的太阳花以及缠绕的不知名儿的藤叶缝隙的那阵阵凉爽,还有四姑妈房里摆放书、报的竹书架。那是我儿时、少时最美好的回忆,是我游离在外痛了、累了最幸福的念想。

四姑妈是在五、六岁的时候随她爹娘下放回大风庄的。四姑妈的爹是早期从大风庄里走出去的老牌大学生,她娘是个城里女人,两口子不善农活,挣工分是庄里最少的,日子过得相当紧巴。四姑妈的娘很会打理家,田梗上的一束野花,树上的一枝叶儿,信手拈来,她会将庭院、屋角,桌架点缀得赏心悦目,让你忘了田间劳作的累,忘了 饥肠辘辘的饿,忘了委屈压抑的哭。

四姑妈是个才情女子。很小的时候就爱埋头在他爹下放时带回的几藤箱子书籍里,及至我识文断字后,我似懂非懂地跟着四姑妈一起泡在了那一箱微微泛黄了的,散发着有点陈旧味儿的书籍里。

四姑妈擅写。七十年代初,上高中基本都是要有点政治背景的。四姑妈不具备这一背景,但她上了高中,也可谓凤毛麟角,据说,这和她初中时期写的一篇关于如何将文化知识实践于生产劳动的小评论有关,此文章曾引起方圆十里的轰动

高中毕业后,四姑妈下地干了农活,并开始在市报、县报发表作品,二年后,她被借到公社写起了通讯报道,中间,四姑妈获得个保送读大学的机会。但最后取而代之去大学报的是他人。

四姑妈是满腔热情向往着去大学殿堂提升自己,进修自己的。那一天,她望着他人大学路上的背影,读人生,读社会,读自己,有那么一刹那,她差点迷茫在难寻的答案里了。

后来,公社结束了四姑妈的借用。几经辗转,四姑妈当了一名代课教师。三年后,大队革委会主任女儿高中毕业了,四姑妈被取代离开了她的教书岗位。几个月后,主任女儿招架不住学生,另就职业,学校领导几番劝说四姑妈重返讲台,但不知何因,就此错过,错过就是永远,四姑妈的代课生涯成了历史。之后,四姑妈披星戴月和乡亲们耕作在农田,布种、施肥;莳秧、割稻;与此同时,她的竹书架从最初的一个增加到了三个。我总觉得,那个时候,四姑妈象个陀螺,围着轴心,不停地转,不停地转;她似乎想证明什么,又似乎想忘记什么,她不敢让自己有一丝有松懈,不敢让自己有一刻的怠惰。

后来,落实政策,四姑妈随她爹娘离开了大风庄。四姑妈临走前,坐在大风桥堍下,默默了好几天。临别,她对我说,她是为了爹娘才进城的,她还是会回大风庄的。

此后,我也求学离开大风庄,去了另一个城市,对四姑妈的了解也仅来源于偶尔的书信中。知四姑妈被按排进了城里的纺织厂,又从纺织女工成了纺织厂的宣传干事;还有,四姑妈爹娘身体不好,四姑妈除了上班,余下的时间便是医院、家里两头跑。

四姑妈的前二十几年是农村户口,转了城市户口仍旧只有张高中文凭。某种意义上来说,前期的户口、后期的文凭很大程度上局限了四姑妈的发展与超越。有时候,平台真的很重要。不过,那是一个时代的印记,时代造人,时代也能误人、毁人。

大约十年后,四姑妈又回到了大风庄。其时,她爹娘已相继过世,所在的纺织厂转制,她也下岗了。再回大风庄,四姑妈已不再年轻,也不再健康了。岁月刻尽了她人生的沧桑,也刻尽了她老去的优雅。 

四姑妈没结婚。她不言,我不问。有传言:四姑妈在写通讯报道的时候有个鸿雁传书的至爱,一场事故中至爱离她而去了;也有传言:四姑妈和那个鸿雁传书的至爱约定了某年某月某日在大风庄、大风桥上见,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没来,她守着一个承诺不敢走。尽是些酸楚尽是些痛,昨天的太阳暖不了今天冷了的心,不语也罢,不提更好。

四姑妈回大风庄后在自己家里设了个书报室,邻里乡亲将自家放学后顾不过来的小孩全送她那托管了,四姑妈义务负责督导他们的课外作业。余下的时间,四姑妈又潜心开始了她的写作,写她的大风庄,写她的大风河。

我不知道四姑妈的心这些年到底历程了什么。大风桥上,我曾问过她,这些年,可有过怨、有过痛、有过恨。四姑妈望着天边,平静地说了句,花开花落,云卷去舒,努力活好自己就行。我掩脸一边,内心啼泣不止。

筑一个窝,让至爱长住在自己心里;也或者,守住自己的真,放背弃随风而去,这都是一种境界。一直以来,四姑妈追寻着她的真,守护着她的真,在生到死的跋涉路上,无怨无悔地撰写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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