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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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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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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儿圆

 


吃过晚饭,洗了澡,看会儿电视,吃了半边月饼,乘着夜色,骑着车儿在校园里慢慢地向前,月亮已高高地挂在了半空之中。

进了校门,有一个空旷处,发现不少的人停下了脚步,正举头看着那圆圆的月亮。有人正举着手机对着月儿,一边惊呼月亮好大好圆,一边一遍又一遍惊奇地按下了快门。我不太喜欢嘈杂的地方,也不喜欢在这路灯的强光下看月,车一拐,绕过一片小树林,便来到了一片寂静之处。依然路灯是明亮着的,很有些刺眼,看那月亮,光晕却是淡淡的、柔柔的。直视过去,就像是看着一块黄黄的月饼,也许是天气太热了的原故吧,把那月的表层似乎也烤成了一点点焦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静静的一轮圆月;闭上眼,满脑里却是一个圆圆的焦黄里掺着少许桔红的月饼,那饼上还隐约有些清清的如丝如缕般的影儿,闻一闻,似乎那热的香气就要钻进了你的鼻子里来呢。

这时,我有点怀念那没有电的时间了。如果远处高楼的灯熄了,路灯也熄了,就只有这无声的、淡淡的月光在高空里静静地照下来,那多好。我想起了那月夜的贝多芬,在月夜里,为着自己的创作而苦恼时,看到茅草房里内一对盲人兄妹脸上恬静的月光,想到了山间之月山高月小,想到了海上之月流光万里,一时万般的情绪便一齐涌上指尖,在琴键上弹奏出了闻名的《月光曲》。没有电的晚上,在这十五的夜里,月儿便是主角了。

我所能想到了唐诗宋词里,以月为抒情对象之作,只怕是占了很大的比重吧。从儿时识字起,那首“床前明月光”便叫我们认识了一个叫太白的诗仙,他似乎很直率地把我们儿时看月的想法说了出来,“儿时不识月,呼着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这时的月是最醉人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是有情人最惬意的时光,有着淡淡的月华,或许还有些迷蒙的夜的雾气笼罩下,人的情感是有如那朦胧的月色,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又甜蜜又温柔。但是,如果只是一个人,在这寂寞的月夜里,孤孤单单的,无端的愁绪就会涌上心头来。这时,酒就当仁不让的成了这月夜下的红颜知己。漂泊在外的人,且将游离的行程暂驻,就着月夜的秋菊,满满地斟上一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喝得兴起,就起了舞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明明是一个人独酌闷酒,却在醉眼里,把月、把人、把人影都看成了自己的酒伴儿,一起纵情饮酒、欢歌、舞蹈。初读时,我觉得这月夜下,繁花之间的李白很喜欢闹腾,是一个不甘心寂寞的人儿。但读着读着,我却鼻子一酸,读出了很多的孤独、很多的忧闷来。他是有苦无人倾诉啊,所以才在醉眼迷离里,以热闹开放着的繁花为大幕,幻想着三个角色,上演着一场心酸的等待戈多。也就是他,在十五的夜里,趁着如水的月光,在酒意朦朦里,从南京城的文德桥上翻栏纵身一跃,想将那桨声灯影里微微动荡着的月儿给捞上来。他是想着,那曾经的舞伴,是不是也像他一样酒醉里的一不小心落在了水中吧。月是没有捞着,却惊吓着了桥上其他的赏月人,等将湿淋淋的大诗人捞上来,再转头那下文德桥下的月,东西两边便各分成了一半了。于是, “文德分月”便成了南京夫子庙的一处胜景。

我抬起头来,看着月亮,她也静静地看着我。我走,她也走,我停,她也停。总是不离不弃的。走过一处高楼,月亮便慢慢地把它的身子不舍地一点,一点隐了过去。就好像是慢慢地沉入了大海里,等全没了的时候,整个大楼就显得更高大更黑峻起来,而楼的背面,依然有月儿那淡淡的黄色的光好像是在用力地推着大楼直逼到了我的跟前来。我有限地到过几次海边。也曾有一次在海中的小岛上过过一夜,但是那一晚是阴天,无从也没有想起看月亮来。所以,只能羡慕着古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美好人生际遇。可是,泛舟洞庭湖之上,我却领略过那一轮金黄的圆月之下,万顷碧波之上的浩荡与静谧。

十七岁那年的秋月夜,我们一行三四十个人乘船从资江汇入洞庭,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一起外出在船上渡夜的少年男女们都十分的兴奋。在隆隆的机器声里,挤在甲板上看着船尾的螺旋桨激起的滚滚浪花,翻腾着,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我突然害怕起来,离岸时,看到的船觉得很大。但是,在这浩渺如烟的洞庭无边的碧波里,这船就像是一叶颠簸在风浪里的小舟,随着浪的翻滚,船像是在战栗着,晃动着。我记起了岳阳楼记里那范大将军的阴风怒号,墙倾楫摧,不禁暗暗担心起来。站在船外,四顾左右,到处都是水,水与天在无边的远处,融成了一块。起初看水的劲头没有了,大家只要看见远处有一点点山或是小岛的影子,便惊叫起来。可是,带队的人告诉我们,安心地回舱去睡吧,睡一晚,天明时才会到君山啊。

大家哦的叹了一声,回舱躺下了。而我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周围响起一片轻轻地起伏着的鼾声时,我悄悄翻身,披衣走出了舱外。

高的夜空里,目之所及,没有一点点障碍,没有一点点遮拦,我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静夜下的洞庭之上无垠的开阔了,大约用“寥廓”是妥贴的,但是却又带上了些许悲凉的意味。而此时,无垠的空中,一轮明月始终静静地悬挂在了洞庭的上空,就在我的头顶的无边的高处,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望她的人,秋夜的洞庭,水汽里有一阵阵的凉意如水般地浸过了肩头。而月儿,将她那柔和的、金黄的光芒投射了下来,显得是那样的恬美,那样的温和,似是情人悄然地来到了你的身边,默默地为你披上了一件亲手给织上的薄薄的坎肩。然后,又将柔柔的眸光轻轻投射在你的身上,感觉不到一点重量,却有无边的温暖从心头升起。夜风,将那无边的洞庭之波轻轻地漾动着,于是,平静的月光,便散着了满湖跳动着的无数金色的小精灵,它们动荡着,一点一点,然而又不是分散开来的,像是手牵着手联在了一起欢奏起一首热烈而无声的洞庭之夜的欢歌。看着看着,整个人也突然觉得轻了很多,朦胧之中,似乎也成了之无数精灵之中的舞动着的一个小小的分子呢。随着船流,还是那对月格外动情的诗人,此时也仿佛来到了我的身边,悄声地对我说,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可惜,环看左右没有酒,似又有不甘心地撺掇着我,且将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吧。

     写到这,我回过神来,轻声叹了口气。离开桌旁,熄灯来到窗边。看到了那高高翘起的屋檐一角,圆圆的月儿,又正在笑眯眯地等着我去看她呢。

        (匡列辉写于2019913中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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