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树枝 方灯笼

小时候过年，印象最深的是除夕那天要挂柏树枝、挂灯笼。

那七十年代，平常照明用的都是煤油灯，点蜡烛是极其奢侈的事情。通常是用一个废旧的墨水瓶，洗刷干净，灌入煤油，盖上一个圆形的盖子，中间留孔，钻入一根棉线捻子，吸了煤油，就可以点燃了。

春节用的灯笼就是一个四方的玻璃罩，木头底座，最上面有孔，可以装挂钩，最主要的是可以透气，给煤油灯供应燃烧的氧气。除夕这天我们会将灯笼的玻璃擦得干干净净，增加透光度，然后给灯加满煤油，放进灯笼。

我们兄妹几个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村子里的柏树上折柏树枝。

那时候村子里柏树还比较多，无论多么严寒，它的叶子始终是青翠的。刚折下的柏树枝叶透着清香，这种香气颇有些春天的味道，让人忘记了严寒，甚至感觉到兴奋。我把这些柏树枝再分开，折成更小的单位，三五枝用红绳子绑在一起，用钉子挂在大门口的两端墙壁上，各个房门的两边。红绳子点缀在绿色之间，红绿相间很是喜庆。

父亲告诉我：挂柏树枝不仅是因为可以装点节日气氛，寓意四季常青，也有辟邪之说，待会我们还要烧一些呢。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

我把一些零散的柏树枝递给父亲，父亲把它们盖在灯笼的上方。一是装饰，二是防风和露水。我们先拿来两根长长的绳子，把绳子系上一块小砖头，往院子里槐树的树杈中间扔去。扔上几次，绳子终于穿过了树杈，这样就把绳子的一端拴在树干上，另一端栓在灯笼上。天刚擦黑，就把灯点着，拉动一端的绳子，把灯笼吊上去。一般都在院子里的树上吊两只灯笼，好事成双嘛，图个吉利。

院子里有了光亮，红彤彤的。大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着做年夜饭，做好再端进房间，等待菜齐了一家人好坐在一起过年。小孩子则在院子里打闹，放鞭炮，或者在灯下追赶自己的影子。那灯光就温和而柔软地看着我们，照着我们。

烧柏树枝的工作也是属于我们小孩子的。我们把剩下的柏树枝聚拢在院子的空地上，用软的干草将其点燃。柏树枝条有油性容易燃烧，很快就被点着了，伴随着哔啵之声，袅袅烟雾冒着清香在院子里弥散开来。我们就边跳边唱：“柏树枝儿烧一烧，妖魔鬼怪全都跑，腿脚不痛眼睛明，大病小痛飞云霄”。

后来知道，原来柏树枝还是一种中药材，有散瘀活血、祛除风湿、降低血压、治疗烫伤等功效。所以这民谣还是很有道理的。父亲说烧柏树枝的习俗源于汉光武年间，当时皇家过年祭祀，都要用柏树枝装饰，烧一些柏树枝。

柏树枝燃烧完了，年夜饭也做好了，这是一年当中最丰盛的一顿饭，父亲母亲一声呼唤，我们就飞也似地跑进房间，只剩下红灯笼和柏树枝在守候着院落。

也只有这一天，灯是不息的，一直燃到天亮。家中院落中间的柏树枝灰尘，也只有过了初五以后才能扫除。至于门两边的柏树枝是一直插到自然脱落的。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现在的灯笼各式各样，璀璨夺目，那种煤油灯点亮的灯笼已然成为历史，尘封在我们的记忆当中。但那温暖却永留心间，从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