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弯弯

有空回到老家，总喜欢站在楼上欣赏家乡的田园风光、绿水青山，沉醉在游子思乡的那份独特的情绪里，带着几分愧疚的心情静静地回想起家乡今昔过往，纷飞的思绪在家乡云贵高原特有的景致里沿着弯弯的山路走得很远很远……

因为，作为土生土长在农村的山里娃，家乡弯弯的山路承载着我许多儿时的梦想和记忆，放牛、找柴、割草、干农活、上学等等事务都无不与弯弯的山路有关，说山路陪伴着我的成长一点都不为过。

由于我在家里排行老大，记得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父母亲一起参与干农活了，替父母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记得那是第一次跟小伙伴们沿着弯弯的山路上山背柴，山路很陡爬上去很困难，那些年纪大的小伙伴们由于经常上山背柴已经对山路的路况较为熟悉，很快便爬到了山顶上去了。而我由于年纪较小又不熟悉山路路况却还在半山腰，看着大家都已经上到山顶，我心里比较着急，于是拼尽全力地往上爬。就在这时候脚下的泥土被我踩塌了，我顺着山路不停地往山下滚，直到我背上的背箩被路边的树枝挂住才停了下来，险些滚下了悬崖。我坐起来后才发现鼻子被摔出血了，便挣扎着在路边寻找蒿草揉碎后塞进鼻孔止血，面对那种揪心的疼痛我始终不敢哭泣，因为我怕我的哭声传到正在山下干活的父母的耳朵里，他们便会取消我继续上山背柴的权利。为了证明自己在父母眼里已经是个能为他们分忧的懂事的孩子，我坐在山路上休息了一会儿后，便站起来拍干净衣服上的泥土，然后背起背箩咬紧牙关继续沿着山路往山顶爬，然后在天快黑了的时候才背着一背箩柴一瘸一拐吃力地往家赶，由于吸取了上山时摔跤的教训，下山时在山路上每走一步我都走得格外小心。当到家门口时我就不敢一瘸一拐了，咬着牙忍住疼痛正常地走进家门，当面对父母微笑着的夸奖时，我一时忘却了身上的疼痛显得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只是晚上睡觉时我却痛得用被子蒙着头悄悄地哭泣。从那以后，父母就给了我沿着山路上山找柴、割草、放牛的权利。

跟小伙伴们一起放牛的时光是短暂的也是很温馨的，为了防止放牛时在山上肚子饿，在苞谷成熟的季节里我们会从家里带着嫩苞谷到山上烧着吃，其他时间里会带上诸如饵块粑之类的东西到上山去，肚子饿了便生火烤着吃，那种感觉看起来总让人有一种很享受的样子。当然，放牛的时光不都是属于甜蜜回忆，也有很伤心的记忆。记得有一次在去放牛的山路上，路边不远处是一片苞谷地，绿油油的苞谷苗正在茁壮成长，惹得馋牛们总是对它垂涎欲滴。忽然我牵着的牛发现了路边不远处绿油油的苞谷苗，便硬着鼻子往那里走去。由于我人小力气也比较小牛力气比较大，任凭我使尽力气都没有阻止住牛前往苞谷地的步伐，它牵着无助也无力的我走到了苞谷地里肯吃绿油油的苞谷苗，气得无计可施的我当场大哭。这时那片苞谷地的主人正在地里给苞谷除草，听到我的哭声后赶过来才帮我把牛牵出了苞谷地，然后要求我家赔偿他家的损失。听到我的哭声赶来的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地大吼我一顿之后，才跟苞谷地的主人就赔偿事宜进行了沟通和协商。直到苞谷地的主人跟父亲讲清楚事情的经过后，父亲也没有给我一句安慰的话语，而是在山路上牵着牛对牛进行一顿毒打，发泄着心中的愤恨。打完牛之后愤怒地把牛交给我牵着，让我沿着山路继续去放牛，口中叮嘱我放牛别贪玩要认真点，便转身沿着山路下山到田地里干活去了。其实，我后来便理解了父亲对我的那种简单而粗暴的教育方式，在那个物质较为匮乏、经济又不发达的年代里，父母辛辛苦苦打拼一年连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都成问题，他们为了维持一家人生计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哪里还有心思和时间花在教育孩子这种事情上。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成为学校考上初中为数很少的几名学生之一，校长把录取通知书送到我家的时候就特别强调，去读初中要走一个小时左右的山路，在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那时候，为了赶上早读课，我是早上五点左右便要起床往学校赶，天气晴朗还好，要是遇到下雨天那就麻烦大了。下雨天我便会拿出父母为我准备的雨具（装肥料的口袋里层的塑料袋剪开而成）披在身上，把裤脚卷得高高的便往通往学校的山路赶。到学校的时候鞋子水淋水淌的不说，有时候还因为在山路上由于鞋底滑不小心摔跤弄得满身是泥巴，惹得同学们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后来我经过总结得出了经验，每当下雨天上学时，便把鞋子脱下来装到书包里，干脆赤着脚走山路还安全得多，可以避免少摔跤，等到学校门口时才把脚洗干净穿上鞋走进学校。只是这样一来脚可就遭罪了，山路上的刺会毫不留情地刺进我的脚底板，由于时间紧忙赶到学校上课，来不及停下来处理，后来便会被遗忘了，直到后来化脓了才又觉得痛，回到家里后母亲便会从针线箩里找出针来帮我挑刺，有时候一次竟能从我的脚底板上挑出好几根刺来。每挑出一根刺母亲就会往伤口上抹一点盐巴消炎，以防止伤口感染，直痛得我眼泪直流。

记得那是一个收割稻谷的季节，寨子里的一年轻人挑着一担谷子摸黑从山路上回家，忽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到路坎下，将腿摔骨折了。他的家人闻讯赶到后用葵花杆做成的火把照着仔细查看，才看清楚原来是有人在山路上使坏。那个季节山上的杂草长得很高，直接将山路都遮盖了，不知道是谁将山路两旁的杂草拉拢结上了疙瘩，然后又把其他杂草合拢将草疙瘩掩盖起来，恶作剧地让人走山路时被绊摔跤。年轻人被绊把腿摔骨折的消息一会就在寨子里传开了，大家纷纷指责那个结草疙瘩的人，大家说要查出来赔偿被摔年轻人的医药费。第二天早上年轻人的家人开门时忽然从门头上掉下来一个纸包，纸里包着一些钱，纸上写着几行字，大概的意思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对不起寨邻老幼，希望大家原谅，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敢做诸如在山路上结草疙瘩之类的伤天害理之事了，拿了点钱给年轻人做医药费，希望大家不要追究那件事情了。寨邻老幼们都觉得这人态度比较诚恳，于是就没追究，从那以后，寨子里也没有发生过在山路上结草疙瘩绊人的事情。

我跟家乡弯弯的山路注定是投缘的，因为我毕业参加工作时被分到了我读初中的母校任教，每次回家都要经过那条儿时就早已熟悉的山路。在回家的路上，我没有忘记自己当学生时就干过的事情，走到上山顺便扛一些干柴回家，给家里做饭用。

后来，由于工作的不断变动，我离家乡那些弯弯的山路距离越来越远了。但是家乡弯弯的山路总是不断地在梦中出现，仿佛我们之间的距离不是越来越远，而是越来越近。现在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家乡的那些弯弯的山路早已变成了水泥路，那些发生在弯弯的山路上的往事早已变成了我心里存封的记忆。

自己作为生于大山长于大山的山里娃，从家乡弯弯的山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实属不易，因为家乡弯弯山路上指引着我经过不懈的努力一步一步将梦想照进了现实，引领着我走出了大山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在我成长的道路上留下来难以磨灭的印迹。所以，在将来的人生路上，我会铭记家乡弯弯的山路教会我的一切，善待与自己相遇的人和事，且行且珍惜地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