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温度（组诗）

老家的温度（组诗）

刘健鹰

墙上的老挂钟

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已陪我好多年

这佛一样憨厚的钟摆，像极了

坡地上秋后红高粱，酿制的弥勒黄昏

便这样不急不躁，十分虔诚的

与它心领神会，不约而同

开始节奏分明的，来一次同频共振

左一下，是太阳刚刚冒红

右一下，是月亮水汪汪的初升

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一摇就是一天，一摆就是一年

滴滴答答，被时针分针

日夜精心裁剪，唯精致光阴岁月

会为我丝丝入扣，上紧发条

大寒不寒

若是有一场鹅毛大雪

来巧妙配合或点缀一下，日子便会更加

营养丰富，有滋有味了

街上提着大包小裹，行色匆匆的人

无一例外，被阳光照着照着

不知不觉也就照成了，顺风顺水的阳光

他们正从一个梦，走向另一个梦

端坐大寒，偶尔会想起些什么

已成背影的人或事，虽河流般千里冰封

仍浪花飞溅，若春光乍现暮雪纷纷

老家的温度

包裹满满当当，装满亲戚各家

新蒸的豆包，刚摊的煎饼

还有白菜酸菜，和几个咸菜疙瘩

我们一起，都在被太阳恋恋不舍注视

不值钱，可在我眼里却比任何东西

都要珍贵，这些不起眼儿的宝贝

总共足足有，三四十斤沉重

实心实意陪我，从朝阳县大屯村

出发辗转远游，先是到一个小城市

再到一座大城市，坐高铁挤公交

它们一路安分守己，不吵不闹

我们互相打量，彼此用目光亲切交谈

神情显得凝重专注，都不关心浏览

车窗外，稍纵即逝的热闹风景

步行时需要肩扛，也需左右手

交替提上一会，累了就让一支烟

亮起红灯，把时间短暂停下

马路宽阔如田垄，只种车辆不长庄稼

我想街边我的样子，一定和父辈们

当年拉梨耕地时，别无二致

无人知晓，极具意义的匆忙一天

仅三个多小时，我就费劲巴力

把生养我的村庄，轻而易举搬运到

亲人们都没能，来过的地方

天气转暖，一条刚刚走过的

发丝般蜿蜒的线路，尚有家的温度

也时刻与我保持，十分必要的神秘联系

抵达后又忽然这么快，叫我有一种

隐隐约约，原路返回的莫名冲动

太阳从东边升起

昨天村外闲逛时时，经过一座大桥

才知桥下河水，冻得严严实实了

有大人，在陪孩子们溜冰

椭圆形弧线闪光旋转，快乐的身影如鱼

河中间部分深蓝，两边银白

河穿着朴素的衣衫，外套颜色不一样

精气神似乎，也不如从前

这让我想起，那些曾没日没夜

只知道，一门心思往前赶的

匍匐的波浪，以及他们生霜的鬓角

说走不动就走不动了，这是一条

奔波大半辈子的河流啊，此刻

太阳从东边升起，我忽然清楚看到

父亲酒后通红的脸，在默不作声

打量站在桥上，形单影只

被静静慈祥时光，摆渡的我

窗外有雪

喜欢你的不声不响，由来已久

黄昏的翅膀想入非非，曾经的美好过往

总在不经意间婆娑惊喜，不请自来

已经是很好的春天了，自然而然的安静

沉淀出丰沛充足的雨水，话无需多说

我所想到想起的，于你的心头

皆为缤纷花朵，你所不离不弃的

于我的目光，都是缠绵有序的宽阔道路

便这样互为凝视，一如既往倾心阅读

两张笑脸虽一窗之隔，而玻璃般美滋滋

透明无私的心跳，默契无声

乍暖还寒的垄上

大地的颜色，已接近了黄金

春风在小心翼翼，侧着身走过

诺大的宽阔，目光无法丈量

醒来便怀揣心事

田边的树，树上的芽

开河的浪花，浪花里的蝌蚪

也包括，将要吐绿的小草

以及草尖上，奔跑着的轻雾

都心生暖意，对身边的颗粒泥土

毕恭毕敬，充满慈爱

发现不远处，有位老者

半蹲半跪于，乍暖还寒的垄上

像极了当年的父亲，告诉我

种子在春天，马上就要站稳了脚跟

日上三竿

灶上壶里的水，一直在开着

不用来沏茶，也不用来煮咖啡

我只是想听听，江河湖海

为追赶春天，自由行走的声音

窗帘刚好拉到一半，为的是让

需要的部分阳光，接二连三走进来

早已日上三竿，床上被褥惺忪

该叠出，春天的柔软模样

怀揣心事的风，由远而近

我在琢磨，心尖上即将开放的花朵

又一年未见，是胖还是瘦了呢

黄昏心情

日头似睡非睡，偎在西山头上

零星鞭炮声实实在在，正清晰说出

一整天的平凡故事，天空淡蓝着

屋子里有窗花，新娘般羞涩的脸红

都在静下慢下来，酒香与饭菜香

于餐桌快三慢四，翩翩起舞

两只杯盏再次举起，清脆悦耳的碰吻

一杯醉在心里，一杯美在远方

茶还是要沏得，浓一些香一些

腊月的黄昏，无须轻描淡写

犹如眼前这幅，全新构思的版画

要一笔一划篆刻出，日子工整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