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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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玉米一年年溃败
抽穗的声音日渐稀疏
斜阳扯一匹妖艳的红
也无法掩住
玉米一再溃败的颓势
从漏雨的瓦房赶来
母亲手里的木质拐杖
戳进依旧丰腴的泥土里
直抵纠结于去留之间的根系
析出的疼痛
比锄头倒地时挣扎的姿势
更加锋利
三十六，四十七，六十九
反复多次，母亲没有找到
七十对应的植株
仰望，布谷鸟飞远的影子
消逝在羊丢失的山口
没有一声悲鸣
留给失意的玉米
小蓬草和野葵一起疯长
试图裹挟飘在地头的白发
醒来的清晨
我愿站成一株玉米
守在母亲身旁
2.以麦子的名义
以麦子的名义，抵达
没有麦子的麦田
鼠鞠草，地锦苗和龙葵
争相迎我
只是不见，站在母亲身旁
在冬至日送我离开的麦苗
以麦子的名义，怀念一只地鼠
留一些啃剩的麦穗
让一双弹过土琵琶的手捡起
装进刻意做旧的草帽里
当月光点亮祝酒辞
芒种和夏至，没有理由拒绝
掩藏至深的古铜色舒展，沸腾
以麦子的名义，敲碎陶罐，祭祀
送葬队伍里，缺了父亲的蓝衫
随即，野豌豆做成的口哨
从麦子最后倒伏的地方启程
背井离乡。再无穿过童谣的哨音吹响
憎恶已久，杂生多年的燕麦
没有出来见我
以麦子的名义，仰望
坐在石碾上抽烟的背影
黎明已经醒来，磨亮的镰刀
还沾着烧刀子的醉意
奔走相告的吆喝，沿青石板路疾行
方圆十里，等待一场准备就绪的演出
当第一缕虹光跃出
鱼肚白被撕开一道口子
装下了所有饱满的颗粒
幕布拉上，仅剩一滴汗水的晶莹
遗落在慌乱的草叶上
听风细数某些似是而非的细节
以麦子的名义，寻找
隐入市井的麦田守望者
3.半坡
蝴蝶来了又走了。莎草未及冒头
牵牛经过的老人
已经拐进了冒出新坟的竹林
地丁蜷缩在杂草里
患得患失，拒绝将仅存的恋意
托付给薄情的雄蜂
三分厚土，被乱草肆意挤压
青椒，茄子，西红柿
退守到漂着落花的溪边
草帽拉长了影子，围着撂荒的油麻地
转了三圈。炫黄鸟噤声飞走
抖落满树斜阳
铃儿还在响
开着桔梗花的梧桐树下
没有吃草的牛儿
狗尾草一路疾行，占据玉米地后
又切割了半亩水田，并不打算
留一垧地给归途中的向日葵
黑山羊偷吃了地木耳，赶在
夜幕降临之前，逃回垮塌半壁的圈舍
一张佝偻的腰，站在孤灯后，喘着粗气
2020年7月16-17.蓝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