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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清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0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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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美的梦想


李仲清

                      

文美发了篇文章,一篇小啦叽的文章,却如同扔了颗原子弹,掀翻她平静的生活。

文美以为风雨过后就会风平浪静,谁知真正灾难才刚刚粉墨登场。首先是她的婚庆店在沉睡了一夜之后,变得遍体鳞伤,玻璃破碎,一片狼藉。紧接着,那几个合伙人不见了踪影,家中不在,手机关闭,无法联系。就连那大名鼎鼎的马大炮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然马俊就更不用说了。报案了很长时间,派出所没有一个像样的说法,一问他们便说,等着去,正在调查呢。这样的地方自然再不会有新人出现了。再后来,不用说大家都猜到了,这个倾注了她的心血的婚庆店终于寿终正寝。虽然她的心里隐隐似刀割,但她的心脏还是正常地跳动着。她有了大义凛然感觉。也罢,省得别人拿这事做文章。当然,她也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这个店马大炮可是投进了不少钱,他能这么轻意的放弃,肯定是遇到了比较大的压力。想着她后怕起来,还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狮子滚秀球好的在后头。没过多久她的那位主编被调走了,这本应与她无关,但的确与她扯上了关系。让她欲罢不能。随即又来了个主编,虽然仔细端详过她,她觉得目光像刚从冷库中出来,还冒着寒气。不过,对她还算客气,没有任何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但是对报纸进行了改编,取掉了曝光台,说是要把握正确的舆论导向。再后来,她觉得同事看她的眼光有些异样,特别是有些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她虽然没有长第三只眼睛,但她能感到后边凉飕飕的,让她的心里堆满了冰块。更为恼怒的是把原来主编的调走与她挂上了钩,也许真与她的那篇文章有关,但传着传着就与她本人有关系了,而且由素变荤。本来她谈了一个对象,像一个狗尾草在她的心里疯长着,居然占满了她的心。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但他突然提出让她辞职。这份工作可是她的命根子,怎么能让她不明不白地辞掉,就像随意扔掉一张污浊的手纸一样,这怎么会呢!她当然不会理会的。小伙子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而且说起话来恶声恶气的,好像她做了什么愧心事似的。她那个气。她虽然跟他大吵了一架,但她还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小伙子从此就再没了身影,就像突然从地球上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心一下子让那个无情的家伙抽得空空的了,她觉得她的心瘦成了一张纸。她时常泪流满面。虽然她弱不禁风,但她依然坚挺着,她知道黑夜过去就是黎明,日子是这样,生活亦是这样。她甚至想到了她的出生。

文美生在黄河沿上,就像从水里突然冒出来了个“芙蓉”, 粉白的脸,殷红的嘴,“稀不心疼”(特别漂亮)。她爹希望她是个才女,就像李清照。她娘一听不干了,什么李清照,要像只能像西施。她爹得了个心肝宝贝自是高兴,媳妇说啥就是啥。但是,总不能给女儿起个“西施”的名字。她爹是个文学爱好者,除用激情万丈的情书打捞过她娘的心,将其甜蜜蜜地娶进新房外,还在《金城》杂志上发过几首小诗,她爹曾热泪盈眶地朗诵过自己的诗作,她娘也常常被他爹的诗激动着、温暖着……后来由于时光如水,将她爹的诗情一点一点洗了个干干净净,但是她爹的肚子里还留了一些墨水,还喜欢咬文嚼字,就像老鼠钻进了书柜。于是他展开了想像的翅膀,大脑如同风车一般迅速地转动起来,怎么才能将文才和美丽联系起来呢,很快一个如意的字眼浮出水面,如同清水出芙蓉。对,就叫文美。俗是俗了点,但妻子没有反对。于是一个叫“文美”的女孩名正言顺了。

俗话说,有苗不愁长。文美如同做一套熟练的体操,很快完成了三翻六坐九爬爬,紧接着就像个尾巴,跟在了她爹的身后。她黑黝黝的小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好像外面的世界就是个万花筒,让她瞪大眼睛也不够看,她的小嘴儿不停的问着,怎么那么多的为什么,让她爹无法回答。她爹那个高兴,文美多么好学。她简直就是她爹生命的延续,她爹一定要把她培养成诗人。一有时间,她爹就给她念唐诗,也让她背宋词,活脱脱一个诗人培训班立在了她家,他们要把她像雕刻葫芦画一样,雕刻成一个水淋淋的“李清照”。小文美不负爹娘的厚爱,那诗背得声情并茂,栩栩如生。邻居们都夸她“干散得很”(聪明能干,有出息)。

干散归干散,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每天的太阳不迟一分升起,也不晚一秒降落。不过日头没有晒黑文美的皮肤,相反给她白晰的肤色,增添了红润的色彩。就这样她吃着浆水面,兰州烩菜,牛大碗,以及洋芋、包谷,喝着黄河水一天天长大了。她出落的像刚从水里捞出的莲藕,嫩生生的,一看就不是个干农活的。尤其当她听到从黄河里漂来的歌谣时,她的心里麻酥酥地颤了一下,那歌调就像蜜汁一般渗进了她有点焦渴的心田。有一个梦想在她的心里播下了种子,而且长出了稚嫩的叶片。于是一个作家梦在的她的心里成型。她一头扎进了诗经、离骚,在唐诗、宋词中畅游了起来。当然“四大名著”也像涓涓溪流漫过了她的心田。有了文化的滋润,文美显得越加的端庄和空灵,说起话来文绉绉,还时不时引经据典,她让她爹给她买本泰戈尔的诗集,她爹答应了,但迟迟未买。她便说她爹“言而无信非君子”,惹得人们捧腹大笑,可她一本正经,还瞪大眼睛瞧着笑她的人。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想着。但她不生气,又去看她的书。大人们都夸她是个读书的料。可命运对她为何如此不公!

有一天,她正准备去上班,她爹突然对她说,文美咱去98中当个语文老师吧,你是知道的98中是一所不错的学校,教语文是你的强项。她爹不看她,眼对窗外自顾自的说着。她的心不由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缩成了一团。她这才发现她爹的脸色暗淡了许多,可以用灰色来形容。再看她的娘早已失去往日的光鲜,脸上还起了一层皮,眼皮耷拉着,不忍目睹。她这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爹娘。记得刚去报社那阵,她娘就像个小孩似的,逢人就夸她,还拿着登有她文章的报纸显摆,好像那就是荣誉证,那就是委任状。她娘的那个神情!文美想着差点掉出泪来。那已成为历史。但是她想不明白她爹有什么能耐能让她调到那么好的单位,她将信将疑。难道有哪个手已伸到爹娘这里。不是她不想去当老师,但她觉得窝囊,这样一走好像她真得有了什么过错似的。亲人之间的心也许是相通的,她爹猜出了她的心思。便说,人的命天注定,咱吃不了这碗饭。她才不相信什么命运,不过她也不想跟她爹争,难道自个给他们带来的伤害还小吗?以前她娘总喜欢和别人东家长西家短的扯闲话,当然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她。现在她娘成天窝在家里,很少出门,出了门也像做了贼似的,省怕见着人。她可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她的心也软了,当老师就当老师,好像谁爱到报社工作似的,她赌气地想着。

主编一听她要调走,既没有意外,也没有挽留,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也好!她那个气,难道自己没白没黑的工作就换来了他的这个“评价”。当什么老师,她当时气懵了,什么地方她也不去,就是要在这里战斗。她把更大的精力投入到了揭露这些见不得阳光的事件上。一到天黑她就像中了邪似的,不知道回家,而是瞪大眼珠子东瞅瞅,西看看,如同淘宝。后来又有好几篇力作得到了发表,当然不是发表在她所在单位的报纸上。但是反响还是剧烈的,如同八级地震震动了她的那所办公楼,当然也震翻了她。什么假新闻,什么恶意中伤,什么无中生有,一大堆责难之辞涌向了她。她不怕,她还是那句话,文责自负,有问题我扛着!她认为自己行得端走得正,怕什么!她是不怕,但有怕的,她的主编怕了,当然她的爹娘更怕了。以致她回去后,她的爹娘死活再不让她出门。也许真有什么事让爹娘吓破了胆。当然她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没有学会穿墙而过的本事,她只有呆在她家那间破书房,也就是她的闺房里。也只能闭门思过了。她没有和爹娘大吵大闹,而是一头扎进了世界名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再给自个充充电。看着看着她竞忘了她还是个吃公饭的,她还是个记者。废寝忘食的结果,没有让她反省出什么成果,而是让她丢掉了饭碗,无故不上班那可是不能原谅的。也好,虽然丢掉了饭碗,但至少让爹娘放心了。他们又回到了原点,一家三口人,依旧住在黄河沿,依旧看日出日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爹娘越加的相信命运了。可她并不以为然。

你还别说,就在读初中那会文美就有一篇散文上了《甘肃日报》,那可是省里一顶一的大报。让她的班主任,也就是带语文的文老师着实眼热了一阵子。他曾经像雪片一样给《甘肃日报》投过稿,但都泥牛入海,不见半个铅字浮出水面登在报上。那成想他学生的作文(他认为那是作文,与他那豪气冲天的文章相比可不就是作文)却轻而易举地上了大报。好在别人不知道他曾经投过那么多的稿,当然学生的作文上报功劳簿里也有他的一半,谁让他是她的语文老师。尽管她的这篇文章在发表前他从未见到过,当然这里面有他打的基础。但他还是有些心酸,觉得自己不是个作家的料,于是就断了写作的念头,一心一意地教书育人了。自然人们更加高看文美了。当然,在以后的岁月中,也不是随便投了什么都能发表的,也有泥牛如海的情况,但她不气馁。但有一样事让她头疼,就是中考。尤其那个数学时常让她的思维掉队。她的爹娘更是像押宝一样把全部的希望全押在了她的身上,这个家教,那个补习班,再加上铺天盖地的习题集,可谓千斤重担,把她的那点灵气压榨的荡然无存。她成天懵懵懂懂,挣扎在书山题海中,理不出头绪来。还好,她连滚带爬考上了高中。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爹娘的脸上绽开了花。

高中生活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浪漫,但是刚上学还是让她喘了口气,她的一些稿件分别在《兰州日报》、《兰州晨报》和《兰州晚报》等报刊上发表,她将这些报刊上自己的文章剪下来贴在一本还未来得及做的中考习题集上,本想发扬光大。谁知,不久让更大的压力如同端午节包粽子将她包了个严严实实。好像高考就是人生路上的一座独木桥,百万乃至千万大军都要挤过去,过不了桥就功不成名不就。要想出人头地,就得过这个“桥”。没有点真功夫难呀!可她一直没有弄明白,分数能代表什么,分数高的人就一定有才?尤其那个外语,在现实生活中有几个人用?可是明白是一码事,不明白还是一码事,她生活在这个现实中,她就得像农村刚过门的新媳妇,随乡入俗,就得像一只颓败而又疲乏之极的羊,被可怜怜兮兮地夹裹在泥泞的小道上,挣扎着往前晃动着。她本想一身轻,但身不由己,尤其让她感到沉重的是爹娘的目光,让她直不起身子。她只要一回家,来不及喘口气,她爹就让她赶紧去做作业,她娘更是容不得她放下书包,便问长问短,核心内容离不开考试了没有,成绩有没有提高。让她觉得家里和学校里的空气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学校里还要压抑。但没有办法,这种日子还得一天天去过,而且还要好好过,好让爹娘心里感到踏实。她在想,难道这世上除了上大学就再没有出路了吗?她总想再趟出一条路来。

她要办一个婚庆店,这也算创业吧!她这样想着。说干就干,这不像国企办事还要研讨、论证什么的,只要瞅准了,就马不停蹄地实施,几经张罗已经有些眉目了。

有了方案,也有了钱,一切都好办。租地盘、装修这之类的事自然就交给了马大炮;店内布局设计,设备购置、营业执照办理主要由马俊办理,当然有一些事也少不了由他爹出面,比如营业执照办理等;工作标准、工作流程、合同内容、主持词内容等由文美负责,当然店内装修、布置等许多主意还是她拿的,有时候马俊只是一面旗;其他同学协助马俊和文美的工作,也就是提提醒,当个下手而已。做到了分工明确,职责到位,俊美婚庆公司组建各项工作进展顺利。

由于有马大炮的鼎力帮助,俊美婚庆公司很快注册成立了。在开业那天马俊和文美在露天表演了一场,那个轰动人山人海,把马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要不是他们陪着笑脸千说万说,交警差点罚了他们的款。由于俊美婚庆公司的婚庆典礼形式别具一格,主持词新颖活泼,充满激情,颇受年轻人的欢迎。俊美婚庆公司就像盖房时砸下的地桩很快立住了脚。她已经参加了几次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自学考试。摆脱了高考的纠缠和束缚,文美一下子如同脱网的鱼,在大海里自由自在地游着,又显示出了天真和烂漫。她的灵气又在大脑中开始凝聚。说也怪,上学那会她几乎每天十五、六个小时都在苦读,但浑浑然所记者不多。现在她每天都在忙碌,奔前跑后,脚后跟快都踢着后脑勺了。满打满算能静下心来学习的时间也就是两、三个小时,但收获颇丰,每次考试都能顺利过关。而且时不时还有作品见诸报端。

当然创业不是逛自由市场,随心所欲,有时危机四伏,竞争的压力也很大,但她和她的伙伴们一如既往,披荆斩棘,迎着朝霞,阔步前进。转眼间,她鲜红的鲜红的毕业证已拿到手。对别人来说,也许很轻很轻,轻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对她来说,拿到手中还是沉甸甸的,有些份量。这下她爹娘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嫌她的婚庆店是个体,辛苦,收入不固定,且风险大。其实核心是个观念问题,觉得姑娘干这个没有当公务员“亮豁”(体面),有面子。于是鼓动她去考公务员。婚庆店现在是她的人生舞台了,她每天都要在那个台子上翩翩起舞,尽管她有时累得就像骨头散了架,但她的心里还是在酿蜜,让甜蜜的事业写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暖意。对爹娘的建议文美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说不定还能趟条路呢!

曾几何时,她还为高考而苦恼呢。

一朵婷婷玉立的鲜花让三年高中生活历练成了一截木桩。如果能挤过那座独木桥也值,可惜她被挤得掉了下去,而且败得一塌糊涂。这一不幸的事件一下子击垮了她的爹娘,他们全成了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巴了。但对她的打击不是全方位的,至少让她躲过“死读书读死书”的劫难,她一天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疯掉。爹娘让她复读她坚决地给予了否决。当然,为了让爹娘心里好受,其实那也是她的心愿,她参加了汉语言专业的自学考试。当然这是业余的,正式职业是一家婚庆公司的职员,她和几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落榜生一碰就碰出了火花,他们集资组建了一个婚庆公司。马俊长得倒是蛮展挂的(帅气得很),而且语言表达能力极强,在班上说过相声,也演过小品,还得过奖呢。办婚庆公司正好能发挥他的这一特长。文美有文才,可以把哭着的人说笑,搞婚庆少不了她这样的笔杆子。她就负责婚庆主持词的编撰工作。

马俊名字没有起错,真是个“小帅哥”。他的爹马大炮是包工头,虽说来自穷山沟,斗大的字认识的没有一框,但能吃苦,而且脑瓜子灵光,竟然由和泥的小工,一步步成长为包工头,走南闯北,也挣了些家业。他现在不仅嗓门大,腰也粗,身板挺得直,不像从前见了人总是勾着头,好像是成熟的谷子,只能低着头。现在,除了见到有点身份的大领导还点头哈腰外,基本上都是昂首挺胸的。文美以前最见不上他。她是没有见过汉奸的,但她坚信马大炮的样子就是汉奸的模样。马大炮只有一个独生子马俊,他本想让马俊“鲤鱼跳龙门”,怎奈死鸡扶不到架上。他原想不管花多少钱他都要把马俊送进大学,但马俊死活不爱读书,也想和他一样创业。起初他是坚决反对的,因为他家不缺钱,缺得是知识,或者说是大学生。后来,经不住儿子的吓唬,他也就妥协了。马俊说,我一看到厚厚的书本头就痛,而且一说考试就莫名的紧张,好像气都上不来了。那阵子中考,马俊还晕过场呢,还是他马大炮花了钱,才让马俊作为特长生考入高中的。他想了想,也就让步了。难道还真指望马俊考上大学出来能分配到工作吗?他连想都没想过,无非好听一些,他家出了个大学生。现在家里出个大学生已算不了什么,能像他这样挣点家业的人,倒是不多。走到哪儿他都能听到别人拿他说事,当然也有不中的,但说来说去还是说他有本事。再说真不能把孩子逼急了,万一闹出个什么状况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一听儿子要成立什么婚庆公司,他想都没多想就同意了,他的儿子学习不怎么得,在这方面有长处,让他锻炼锻炼也好,无非花几个钱的,对他来说也就是个九牛一毛的事,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挣不挣钱更无所谓了,能让儿子得到锻炼比啥都好。

由文美执笔,马俊等同学参与讨论的一份关于组建俊美婚庆公司的报告,由马俊亲手送到了马大炮的手中。不用说大家也能看出来,这俊美就取了马俊之俊,文美之美,还好这俊美刚好与婚庆公司沾亲带故。你说哪个小伙不愿娶个娇美的妻子,哪个姑娘不愿嫁个英俊的小伙!马大炮有很多字是不认识的,他懒得去翻字典,干脆让马俊给他读。马俊哪里是在读,简直是在朗诵,马大炮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不由地拍了下大腿大声说,好!倒是把马俊吓了一跳。马大炮不愧是生意人,同意是同意,但他还要查看婚庆公司的地点,合伙人员等情况,也就是说“不见兔子不撒鹰”。另外,他是不在乎这几个钱,但他还是提出合伙人都要出资。当然钱可多可少。当马大炮见到文美时,他的想法有了变化,或者说他有了别的想法。他对文美说,我听马俊说你家生活也不宽裕,要不你的这份钱先让马俊垫上,以后有了再说。文美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谢谢马叔叔的好意,这钱我已经筹好了。那好,那好,马大炮笑容可掬地说着。他想我家马俊也不差啥,娶个文美这样的姑娘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本来文美是非常讨厌马大炮的为人的,她本来不想见马大炮,但是经不住马俊的鼓动,还是来了,但她的表情冷漠。听了马大炮这么一说,虽说拒绝了他,但还是对他有了点好感,何况他们的这个店如果没有马大炮的帮忙谈何容易。她的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尽管不是十分自然,但总归有了点温度,马俊自然高兴。

她想,不管怎么样,今后的路还有很长,不能为一时的不快而影响了长久。

望着窗外遍地绿油油的庄稼,还有蓝蓝的天空,以及轻轻移动的白云,文美的心情好多了。她在想婚庆店也要创新,只有不断创新,它才能长久生存下去。她想以后要根据新人的特点,更多地让一对新人自己表演,如同两个节目主持人一般,虽然这都是婚庆公司准备的,但是给观众的感觉好像是新人自己的杰作。当然要达到这个效果,还少不得要对新人进行培训,要费些功夫。但她坚信效果一定会好。她想了很多,她还要参加公务员考试,她的梦就像一棵小树,既然已长出幼芽,就不可能再缩回地下,它必然会长成参天大树,她就想当记者、当作家。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她在东方明珠旋转塔上观看完上海外滩的夜景后,第二在南京路步行街又给爹娘及店里的伙伴们买了些纪念品就打道回府。她觉得哪里都没有兰州好。她在上海一个兰州拉面馆吃了一碗牛肉面,除了价格可观外,再也没有嚼出任何味来,没法与兰州的牛大碗相提并论。

这回迎考她长了记性,复习不再丢儿郎当,何况有了上次的经验,她采取了自我总结的方式,整个学习如鱼得水。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年的努力她有了大踏步的前进。文美的名字由最后一名,一跃名列前茅。她如愿以偿地当上了记者。凡是自己爱好的,必然会干得更上心,更卖力。文美的基础好,人又谦和好学,很快就出类拔萃了。她写的报道生动鲜活,人情味极浓,很快有了读者。尤其是曝光类的文章,辛辣尖刻,一针见血,颇受人们喜爱。但是也刺痛了一些人的心,一时间造谣惑众的,写匿名信的,打恐吓电话的都有,甚至有人举报她从事第二职业,更有甚者说她跟某某关系暧昧,关键是某某是谁,不是很明确,捕风捉影,乱七八糟,让她很窝心。当然也有来自上级的压力,尤其是她采访的S企业夜间偷排废气的文章,主编都给她谈话了,如果她同意撤下,就提她当编辑部的首席编辑,那可是她梦寐以求以求的事。其实她也清楚,治污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再说有的企业对社会还是有很大贡献的,不仅为国家缴纳税金,还为社会提供就业岗位。要不怎么主编会给她谈这些呢?但又一想,如果人人都这样,这个地方的空气什么时候能好,擦亮蓝天计划不就成了一句空话了吗?她对主编说,文责自负,我写的东西我负责。主编虽说显得有些无奈,但再没有多说什么。当然她的文章见报了。谁知又惹下了那么大的麻烦。文梦不由地想起了从前。

文美自有文美的想法,一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二来也想换换环境,尤其想到报社等单位锻炼锻炼自己。当然她也离不开她的婚庆公司,她的那些伙伴也离不开她。但她说,我也只是试试,哪能说考上就考上。但她的伙伴们口气坚定,公务员非你莫属。大家都坚信她一定能考上。她说,如果考上我继续在咱这里兼职,保证我的任务按时完成。大伙都笑了,如同当年他们组建婚庆店时一样,充满了信任。为了打消同伴的顾虑,文美的复习故意显得心不在焉,书还没有拿稳当,又会因为一个微不足道事,如今天是晴天还是阴天的猜测,而将书搁在了一旁。为此,她受到伙伴的严厉批斗。马俊铁青了脸对她恶狠狠地说,不去则罢,去就考出个样子来,不要愧对了咱们的店!好像他们的婚庆店已经有了企业精神似的。文美虽说对马大炮比较反感,但是她对马俊一直比较看好,在学校里马俊虽然学习总是垫底的,但他有他的长处,比如他热心集体活动,他乐于助人,更没有富家子弟的恶习,不像个别同学家里有两个臭钱好像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似的,瞎显摆。经马俊一说,文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挑灯夜战,全力应对。头悬梁锥刺骨,古人怎么那么死心眼,她才不呢。她困了就睡,只有保持清醒头脑,她才能记住一些东西。虽说如此,但她还是掉了好几斤肉,没有诚心减肥却达到减肥的效果。

临考前她的邻居,也就是吴妈的女儿梅来到了她的房间,带来了一丝暖风。梅欣喜地告诉她,这次公务员考试特长生和特困户要加5分呢。她半信半疑说了句,是吗?可不是!梅笑嘻嘻地说着。我特地问过了发表的文章和获奖的作品都算呢,梅又补了一句。她这才知道了加分这档事。梅走后,她将自己发表的文章,获得的奖状整了整准备上报。梅家前年刚走了爹,去年娘又半身不遂,梅上的学校也只是个三本,没能找到工作。再加上要照顾娘也没法走远。能看得出梅这次志在必得。当然有个利好就是梅家是特困户。

考试如期进行,她坐在静悄悄的考场上既没有感到特别的紧张,也没有觉出轻松,她发挥得很一般,既不是很好,也不是很糟。她感到在自己的名次可能在两可之间。结果呢,让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加上特长加分,刚好处在孙山的位置。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金榜题名。她对这份工作还算满意。总归是个铁饭碗,活不算累,也体面,是个中学教师。她的爹妈更不用说乐得牵牛开花咧开了嘴。只等第二天正式办理手续。

正在他们高兴之际,几声揪心的哭泣刺痛了文美的心,难道是梅……文美的心像针刺了似的,让她哆嗦了一下。何况是梅告诉她特长可以加分的,否则她就与这次公务员考试录取无缘了。她一夜无眠。第二她又去看了榜,她的眼一下子像被火苗烫了一般,痛得钻心。她名字的下面就是梅。她好像又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她的眼睛有些模糊了。她匆匆向相关机构递了辞呈,就趁车南下了。她害怕她在爹娘的面前改变主意。她想,她还有她的婚庆店。可是梅……在列车跑出200多公里的地方她给她爹发了个信息:此次所录单位不合我意,我已递过辞呈,朋友家中有急事,我已在通往上海的列车上。此地多有山洞,信号不好,打不通电话。勿念,办完事即回。她可以想像她的爹娘看到她的信息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说不定她的娘会用头去撞墙,她的心里就像猫抓一般,让她心身不宁。不过她想到了她的爹,虽然她爹也是心急如焚,但她爹很会劝说她娘。她爹肯定会说,姑娘不喜欢自有她的道理,说不定下回能考个更好的。她娘的哭泣也许就此打住。但是不是这样文美的心里也没底。只好十五个水桶吊水七上八下。有些事还真不好说,后面的事谁能知道呢。她沉沉地想着。

不过,文美并不是爹娘看到得那样,别看她是在看日出日落,是在看河起河落,但她的思绪却漂向了远方,她正在构思一部长篇巨著。

忽一日,她从前报社的主编来到了她家,她自然有些诧异。但主编却热情洋溢,她更是仗二的和尚摸不着头,只是张着嘴看着他。“文美呀,乌云总归是遮不住太阳的”,主编仍然饶有兴趣地说着,但她越加的糊涂了,这是哪儿跟哪儿,她与乌云有什么关系,自然她也不是太阳。听了半天她才搞明白,她写的一篇报道引起了大领导的高度重视,关闭了好几家排污大户,还有那个曾经给她带来诸多伤痛的黑手已被押上审判台。当然不是因为对环境污染的问题,他是个能通天的家伙,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别说西瓜了,一个芝麻皮也不放过,真是恶有恶报。主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搬起石头往往砸到的是自己的脚。最后,主编热情的邀请她再次去报社工作,好像还夸赞了她一些什么,她竟然思想遛弯了。再后来的事,她记不大清楚了。她再没有去那家报社。但她的稿件倒是老在那家报纸上发表。

她已习惯了自由撰稿人的生活,她的报告文学《光明使者》在《中国作家》上发表后,还获得了徐迟报告文学奖。更值得庆幸的是她遇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文荣,是在市作协组织的一次诗歌朗诵会上认识的。他的朗诵竟然那么的优美动听,她的心里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甜丝丝的波纹,她的眼睛一下亮了。她热烈地为他鼓掌。当然她的热情也感染了他,她的眼睛像一根耀眼的火柴一下子点亮他的眼睛。他们不仅热烈的握手,还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来他们就经常漫步在滨河马路上,或看黄河东流去,或看岸边花红柳绿,或听文荣带蜜的耳语,轻轻的风儿经常吹乱她的头发,当然也吹乱了她的心。文荣就是那轻轻的风儿。春去秋来到了收获的季节,她和文荣一道收获了他们的爱情。文荣是一位中学语文教师,不用说他们有着共同的语言。文荣也舞文弄墨,经常有小诗见报。她们搬进了新楼,因为她喜爱黄河,她的家就在黄河家园。她的爹娘就跟她住在一个院里,他们天天都能看到黄河奔波的身影。她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娘说简直就是她的克隆,她很吃惊,她娘也知道克隆。她也像爹娘一样经常领着孩子去黄河沿,她的孩子也像她小的时候一样问这问那,但她和文荣都没有过早地教孩子背唐诗、吟宋词,他们只是让小孩开心地玩着。对小家伙提出的问题当然没有置之不理,而是认真的回答着,而且尽量让解释更加科学合理。

后来,马俊找到了她,对她解释了他们失踪的原因。好在马俊没有说慌,她的心里还是热乎乎的。至于马大炮她也不恨他,他再有钱,他也是个俗人,何况他也是迫于形势。马俊给她了5万元,她没要,她只拿走了自己出资的1万元。她跟马俊握了握手,并诚恳地邀他到她家作客。马俊笑了笑,就走了。不知他是否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对文荣讲了这件事。文荣说,那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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