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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尊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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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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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

塘里的荷,像村里最高寿的祖人,只剩下一把骨头,枯干硬朽,瘦得可怜。塘水也瘦了,露出青黑青黑的泥,高处的土坷垃分明被日光晒成了灰白。两只花色的狗,从村里一前一后地跑过来,在残荷水草间扑腾,惊起一群群麻雀飞蹿起来,到处躲藏。孩童们追来了,站在堤坝上犹豫,最后,扔下一块砖,踩了踩,人上去,却伸开双手来晃荡,雨靴边涌出黑黑的淤泥。

舌尖上的秋天,正是在这个时候上演。堤坝的下部是湿湿的沙泥,用手就可以刨出一个灶来。枯干的荷叶和梧桐叶都是极好的火引子,燃起来再架上槐楝的枯枝和树皮,火苗真是猛辣,一时半刻就能把包了塘泥的麻雀烧得香味弥漫。还有适季的红薯,用小铲挖一轮,提起根来,一起就是一大串。抖一抖,清一清泥,放在火边开始烤,一边烤,一边美美地看着,暗暗地计算着人头。

家家户户的谷仓,都吃满了黄硕的稻谷;仓角的鼠洞,显然已被主人家修葺完好。在谷仓的旁边,常常还叠满两三层用化肥袋子盛装的粮食,骄傲得宣示着这家那户的丰收。大人们悠闲地抽着草烟,或是纳着鞋底,慢慢悠悠地唠舌。老祖母和小妹妹坐在竹椅里,面对一座小小的棉山,一朵一朵地拿起来,去壳,除叶,再一瓣一瓣地放下去,耐心,沉静,从容,细致,不管何日何时才能完工。麻色的猫咪走过来,好奇地看着,它伸出爪子探了探,干脆放肆地卧在雪白的棉花里打滚,时不时地双手举起一把棉花来掷玩。

农人忙碌的身影,已经不再,就像此时的蓝天,高高远远。新米的香甜,在乎变着戏法来品味。村口处“嘭——”的一声闷响,那个黑面的中年师傅再次送来了全新的体验。他放下挑子,燃起柴禾,左手转动铁罐,右手转动风箱,几分钟功夫,就可拿起铁罐,对准长长的布袋,“嘭——”布袋胀满又瘪缩,里面多了雪白雪白的米花,香浓,脆响。以后,更是多了精彩,马达带动的米筒机进村了。马达欢叫,倒入小斗的新米,顷刻间流变成五颜六色的米筒筒,源源不断。如果不是有意折断,米筒筒可以无穷无尽地生长。为了储藏明天的美味,还是平均折断了,用塑料袋装好,甜甜脆脆,是一家人饭后甜美的小食。

最喜人的还是晚上,村里禾坪的最宽阔处,迎来了轮播的电影。满村的人,集中在一起,看电影,会亲戚,交朋友,场面像过节一样热闹。电影场边的人家,常常是不栓门的,因为村人会进来喝水。缸里早早地储满了水,瓢儿就放在盖上,喝个精光吧,这才能说明主人家殷勤好客呢。还有屋后垛上的稻草,一夜下来,被人扯得大坑小洼的,你说他家会恼吗?才不呢。垫垫屁股的草儿,散了场还在那里,一根也不少,赶明儿露水干了,见个太阳,又可以回垛了,而他家像是偷偷地做了一件善事,几天下来,脸上都是溢满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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