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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尊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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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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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

雾来时,安安静静的,没有袅袅地升腾,只有寒霜眨着眼睛。看着晨跑的学童,扑扑踏踏,扑扑踏踏,一路过来,一路过去,村子就醒来了。村口那棵大银杏,一夜下来,仅有的几窝黄叶也让扫荡干净了。下面的冬青灌木丛油油地旺,有些嘲笑地衬托树木的干瘪、衰败和了无生气。周遭的黄叶铺天盖地,欢天喜地地聚拢在一起。


乡道上,总少不了影影绰绰的人,陆陆续续地往桥那头的集市里聚集。看清了,是挑担的中年农人,一担藕,两筐鱼,咯吱咯吱地响一路,口鼻里吹出长长的气息;也有挎篮的妇人,大部分是五十开外的年纪,头包了毛巾,走一程,看一看手腕下的禽蔬,不知是在算计买卖,还是生怕掉落了什么物什。


立冬的时节,农人最讲究“冬补”。捞起家养的鸡,放进箩筐里先行关闭,等到翌日一早宰杀。常常是在夜晚刚刚降临的时候,东家西家的老人们就开始闭目听闻,谁家的鸡叫得欢,还叫得一声一声地此起披伏,谁家宰杀的鸡就最多,那家里,孩子最最骄傲,大人最最荣光。宰完鸡了,妇女们用筲箕盛了,光露露地拿到河边去拔毛、开剖、清洗,又是一次排场的大比拼呢。大菜刀在砧板上起起落落,口里说着“冬补”的好处,理论一套一套的,理由一堆一堆的,例子都是鲜活在村里的。孩子们才不管这些,他们蹬在码头上,等妈妈把鸡嗉囊扔过来,那是鸡身上唯一没有用处的器官,成了孩子们最好的玩具,吹足气,可以在地上当球打,也耐久,足足一个冬季都没有问题。


大人们的餐餐小酒儿应该从这一天开始了。红烧的老鸡炖萝卜端上来,哪个男人少得了高度的烧酒呢。小小的瓷杯子,斟得满满的,“咪哧——”拖出的尾音甜甜蜜蜜。妇人瞪眼,但眼光儿是含笑的。更有甚者,拉了三五好友,或是左右乡邻,一吃两围桌,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热闹的、持久的都是喝酒的一桌呢。碰杯儿,喝令儿,变着戏法罚酒儿,酒过三巡,节目慢慢精彩,讲故事,说秘闻,唱小曲,人越聚越多。男主人举起杯子,叫嚷女人,“加菜!加菜!”女人便重新开火燃灶,在一片“贤惠”的夸赞声中,煮出一锅热气喷喷的香辣唰白菜来。有心的老人,早在土灶里埋了成排的红薯,适时用火叉挑出来,馋得小孩子们俯首帖耳地拜求。


吃一阵,闹一阵,待酒空,碗空,人皆分散而去了。推开门,发现天早已黑透了。大人又是这么一句:“这天,黑得好早。”北风,天天来,不管孩子们多么讨厌它。它丝丝地吹,没有声响,却有无穷无尽的力气。雨,像铁砂一样的坚硬,微小,却极有分量,打在身上,透心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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