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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健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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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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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安义城的夏天(二)连载

在家里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的年代,玩水就成了老安义城里大多数孩子度过炎炎夏日的方式。      

         小时,我家住在安义古城墙边的小巷中,离小巷不远古城墙下有条沿城墙脚、宽不足七米的往东而去的港。那时,从小人书中看到古代攻城战场的护城河,我就认为这条港就是古时安义城的护城河。城墙下的这条港,长年潺潺流水,除长大水的那些日子外,港水澄澈见底。在没有自来水的小县城里,这条港是小巷人家、乃至安义城人家的洗菜、洗衣浆衫和夏日里小孩儿玩水的好去处。

当火辣辣的太阳还挂在空中时,城墙外的港里,就有了几个光屁股玩水的乌金黑瘦的男孩身影。他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在港里打水仗,玩得好嗨。      

         太阳一打西,我们就一手高举换洗的短裤,在大人们的“又去玩水”嗔怪声中,飞快朝古城墙外港里跑去。从搭在古城墙外的一把简易木梯子上,小心翼翼下来后,扒掉短裤,噗通一声,赤条条地跳进了港里。     

       夏日炎炎的黄昏,泡在从远处西山流来的,如绸缎般滑过肌肤的凉爽爽的水中,仰头望着天空中火焰般燃烧的晚霞,是多么让人感到惬意的事了。可是,那时让我现在难以忘怀的是在港里“打水仗”、捉鱼、掏螃蟹和黄鳝的事。

那时我们“打水仗”,没有现在小孩玩的注水式的塑料水枪,如说有水枪的话,也是个别什么都喜欢捣鼓的人,制作的土水枪。用根一头有竹节的不到一寸粗的竹子,在竹节上钻个小孔,然后把一头缠上布条的棍子插入竹管,就做成了水枪。打水仗时,只要把水枪有孔的那头放在水中,将棍子推入竹管的最深处,再用力往外拉,待竹管吸满水后,朝着射击的目标,一手握着竹管,一手猛然将棍子往竹管里推进,让满满的一管子水,经过小孔激喷而出。竹管越长,吸入的水也越多。因水枪吸水时,棍子易抽出来,而浸水的布条膨胀后难以再插入竹管内,所以在以快速取胜的水仗中,我们还是直接用手来打水仗的。立在水中,我们先是以排山倒海的迫击炮方式,手掌不停地朝对方推水;待靠近对方后,又以倾盆大雨的方式,两手拚命地舀着水,往对方脸上、身上泼去,直到对方呛着水,眼睛睁不开,手足慌乱,无力反击,“打水仗”才宣告结束。      

       在港里捉鱼、掏螃蟹和黄鳝也是挺有趣的。那时港里的大大小小的鱼,也喜欢凑热闹,我们在水中嬉戏追逐时,那些鱼也会在一片片的水草中钻来钻去。小伙伴的脚踩着水草中的鱼后,便蹲入水中,两手慢慢朝足底摸去,就抓着鱼了。有时鱼从小伙伴的足底下滑掉后,小伙伴大喊一声:有鱼!大家马上过去,发疯似的胡乱踩着水草,顿时港水混浊,到处漂浮着海带般的细长水草。鱼,没逮着,我们又到港边的小土洞里,掏螃蟹和黄鳝。港边的洞内,有螃蟹或黄鳝,也有水蛇、赖蛤蟆。我们先窥探下洞内,见里面有螃蟹或黄鳝后,再往洞内伸手。那时,我还摸索出一套掏螃蟹、黄鳝的诀窍。掏螃蟹不能直接把手往洞内伸,而是要五指并拢、手背挨着洞的上方,慢慢地悄无声息地伸进去。觉得探到了洞底,或手臂已全部伸进去了,中指才稍稍往下压,如感觉到中指已压着螃蟹的背壳,就立即用手紧紧按住螃蟹的背壳,把螃蟹往洞外拖出来。如不这样的话,手会被螃蟹钳子夹住,痛不欲生的。看到洞内有水,按这样的办法把手伸进去,说不定也可掏到螃蟹或黄鳝。但掏有水的洞,要提防藏在水中的水蛇。有小伙伴就曾在水洞里掏到过水蛇。好在水蛇生性不凶猛,且无毒,否则后果不可想象。      

        老安义城墙下的这条港,港边水深约为一、两尺,港中水最深的地方,也只有一米多点。水不深,水流也不急。年小的、不会游泳的人,或爬在港边的浣衣麻石上,双腿拚命打水,大声叫喊着;或由会游泳的人,托着他的下巴露出水平,手脚扑腾地学会的游泳。稍微会点游泳的人,就抱一只小木盆,或抱一块木板,在水边游来划去。年龄大点、会游泳的人,则会在从港边搭到港中的那块长条麻石上,举起双臂,往水里跳下去,虽然有的人跳水的姿势是身子直挺挺地平扑下去,把肚皮拍得生生地疼痛,但是跳水溅起的水花也能抛到港上,引来大家一阵惊呼。那时,我最在行的是闭气潜水。猛吸一口气,再用手捏着鼻孔,我可潜入水中二分钟。这是当时港里潜水的最高纪录,不知后来有没有人打破这个纪录。那时潜入水中,耳旁响起有人在水中一下一下敲打石头的“咚咚”声,感到神奇又恐惧,出水后忙问小伙伴,小伙伴也听到了,可不知是何人藏在水中打石头。后来人大了,才知这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时在港里玩水,还真有让大家心跳的事。大家光着身子在水中打水仗、游泳、戏水、捉鱼、掏螃蟹和黄鳝,正玩得最开心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道:“女人!”       

         刹那间,欢声笑语的小港,鸦雀无声。       大家目睁口呆看着古城墙的木梯上,有个扎着辫子、身着花背心、短裤的女孩,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挎个装着茄子、辣椒的竹篮,背向大家,一脚一脚从木梯上下来。       这时,大家才反映过来,一个个满脸通红忙用小手遮盖住下面,沉入水中,露出个小脑袋,面面相觑,心跳地“呯呯”直响。      

        女孩低着头,赧然地从城墙下走过几块菜地,来到港边,再蹲在麻石上,一声不吭地洗菜。      

         当女孩的身影在城墙头一消失,蹲在水中的大男孩,一跃而起,扑向某个小男孩,笑着把这个小男孩的头直往水中按。大家也围过去,朝他俩泼水,起哄。那个女孩是这个小男孩的姐姐。小港比女孩来之前更加热闹了。      

        夏天的小港,是男孩、男人们玩水的天地,女孩、女人们是禁止进入的。      

        太阳落山了,天暗下来了。在酷热的天气,劳累了一天的小巷里的男人们,也急匆匆来到港里玩水。他们在呵斥自己的儿子上岸回家去吃饭后,打着赤膊,走进水中,将身子浸入水中,或扑腾扑腾游几下泳,然后上岸,脱下短裤,全身光溜溜地抹上肥皂,又蹲在凉爽、舒适的水中,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我不知父亲是忌水,还是嫌港里的水脏,在我的印象中,我父亲是从不到港里玩水的。大热的天,他就是在港边菜地劳作后,浑身是汗了,也不会到港里玩水。父亲每天在家里,跟母亲和姐姐们一样,用个大木盆洗澡。父亲他自己不去港里玩水,对我去港里玩水,他也不会说什么。但一听说我去河里玩水了,那他就会气得不得了了。我回家少不了挨父亲准备的竹梢子打了。

        那时也很怪,每年端午节前,安义城的河里就会淹死一个人的。大人以为我不去河里玩水,就不会淹死掉。可是在港里玩水,我也曾险些送了小命。      

         人大了,古城墙下的港里玩水玩腻了,我就在港里的上、下游玩着。往上游玩的最远的地方,是快到王家塘(皂壳树巷附近)那儿,也就是古城墙的小南门处;往下游玩的最远的快到南门桥那儿。记得有次我独自往下游到县银行处时,筋疲力尽,游不动了,便在水里走起来。走着走着,双脚突然滑到深水坑内,水一下就淹到了我的鼻孔,让人猝不及防。好在那时我已学会了踩水,在当时我也没有惊惶失措,而是沉住气,踩着水,迅速离开了水坑。

我可以到河里玩水,是从部队回来后。那时家里也搬出了小巷,住在离河不远的地方。记得那时的夏天,每到下午时,县城的大街上,就可看到大人带着小孩和三五一群的男孩,提着装有肥皂、换洗衣服的袋子,或肩膀套个充足了气的轮胎,络绎不绝,到河里去玩水。       

        那时的潦河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玩水的人。县城这边的水面上,还常停靠着大片大片的竹排和木排。我们把袋子放在竹排或木排上,就跳入河中,在浮桥和安义大桥这段河水区域内,游泳、扎猛子、仰泳等。玩累了,就爬上竹排或木排上,坐在那里歇息下,再下河去玩水。从安义城这边游到对岸的板溪街,也是常有的事。那时板溪街那边的河滩上长着青草,河床下是细细的沙子,脚踩在上面,像踩在丝绢里一样舒服极了。           在板溪街这边,会常看到吊脚楼里的女孩或女人。她们在长凳一样的搓衣板上洗完衣服后,把头上的长辫解开,将长长的黑发顺着清凉凉的潦河水漂浮。待长发浸满了水,猛地一抬头,水花四溅,长长的黑发甩到了光洁的后颈脖上。有时,还会看到三四个吊脚楼的女人,她们在没膝的河水中,叽叽喳喳,相互泼着水,嘻闹着……成熟的诱人身材,随着她们的嘻闹移动,暴露无遗,可她们没有丝毫的羞涩感。      

         那时大家玩完水后,都是在河岸上,擦干身子,在光天化日下,没有遮蔽地褪下湿的短裤,再套上干净短裤的。后来,在南昌百货大楼看到一条边上开口系绳子的专门用于室外替换的游泳短裤,我花十多块钱买来一条后,又照着款式自己裁剪和缝制了一条与那条开口不在一边的游泳短裤。从此,我玩水后换衣服也不尴尬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河里的竹排、木排突然消失了,人们玩水也转到安义大桥下的杨梅洲上,再后来杨梅洲被建为蔚蓝嘉园住宅区广场,安义城里的人家有了电风扇,有的还有空调了。玩水度夏,也成了少数人的事。      

         我到河里玩水去的少,应是到南昌去了读书后,成了家,买了新房,在洗手间放了个大浴缸,几乎就不再去河里玩水了。      

         如今,虽在南昌这个火炉之城生活,但单位、家里和车子都有空调,家中安装了可以边按摩,边听广播音乐和接打电话的淋浴房,我也用不着去赣江玩水度夏了。今天,我深深地怀念少年时在老安义城里玩水度夏的那些岁月时,希望现在安义城的儿童,能同我们那时一样,有一条可以自由自在玩水的港。

上图是我十多年前在古城墙上拍摄的。 这儿就是我少年时玩水的地方,如今,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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