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魂》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陇东镇守使张召嘉的公馆，位于西街药王楼南侧，这是平凉城里最豪华的建筑，偌大的院子里，三层小洋楼醒目耸立，楼前建有花园，植奇花，立异石。一台风力抽水机抽水灌溉着花园，一台柴油发电机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

夜晚，平凉城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这里却灯火通明，或觥筹交错，或打麻将玩乐。张召嘉穷奢极欲的生活由此可见一斑。

这座小洋楼，是张召嘉按照平凉基督教福音堂牧师多宝奉赠的西式洋楼图纸建造的。柴油发电机则是甘肃督军陆宏桃的赏赐，他能坐上督军宝座，得益于张召嘉的鼎力扶佐。

陆宏桃，生于1866年，字仙槎，江苏铜山人，北洋军阀将领，先属皖系，后投直系。毕业于天津武备学堂炮兵科，与段祺瑞、王占元等为同学。清末在甘肃任新军督操官，历任甘肃常备军第一标第一营管带，第一标标统，凉州镇总兵。

1915年，陆宏桃任陇东镇守使时，张召嘉为巡防军帮统。这一年陇东大旱，甘肃督军张广建在全省强令推行验契、公债、屠宰、烟酒、印花5种新税，并在地丁银项下，每两加征银7钱，一时民怨沸腾，庆阳宁县农民以鸡毛传贴联络发动斗争，在冲突中打死当地仗势欺人的警备队队长岑超俊和介村绅士王秉勋等3人。张召嘉、泾原道尹王学伊奉陆宏桃之命于8月初率部进入宁县。当时，已有东、南、北区5000余名农民扛着锄头、锨把、木杈、扫帚等农具赶赴县城。以骁勇善战著称于军界的张召嘉认为强行镇压无异于以卵击石，投一把沙子于滔滔洪流之中，遂与王学伊密谋，派出暗探以实惠为饵离间群众，逐渐查出围城、暴动首领，列入缉拿名单。随后，在谈判中，他们一面答应农民代表请示省上缓办新税，一面偷偷调集军队，将名单上的人员纳入监控范围。8月20日，张召嘉一声令下，数名哨官带兵分赴各乡镇，不费吹灰之力从破屋烂窑里将数十名首要人物悉数抓捕，残酷杀害了骨头最硬的抗税首领王仲元、韩廷献、李庚元、李秉善、赵元顺，使这场声势浩大的农民抗税斗争以失败告终。

1921年，甘肃督军张广建失势被迫离开甘肃时，北洋政府原是任命原绥远督统蔡成勋为甘肃督军，到任之前先由陆宏桃代理甘肃督军。为阻止蔡成勋来甘肃，陆宏桃暗中组织兰州各界人士举行示威游行，为蔡成勋制造负面影响，称其为“蔡老虎”，甘肃人不予接纳。这时，张召嘉也发动舆论声势拥戴陆宏桃，同时抵制回族军阀马福祥督甘，并愿“身率六十营健儿相与周旋到底”。最终，北洋政府改任蔡成勋为江西督军，由陆宏桃任甘肃督军。而陆宏桃回报张召嘉的是:不仅提拔其为陇东镇守使，还满足他提出的另一些要求。

在庆功宴会上，张召嘉带几分醉意来给陆宏桃敬酒，陆宏桃小声问张召嘉，老弟，你立下汗马功劳，还有何要求?张召嘉说，我看中督军署一个宝贝，您可愿割爱赐之?陆宏桃也喝半高了，豪爽道，只要你喜欢就拿去!当张召嘉说就是能发电那个玩意儿，陆宏桃脸上的笑凝固了片刻，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这台发电机可真是稀罕之物，即使有银子也很难买到，但考虑到自己尚未坐稳督军宝座，还需要像张召嘉这等智勇双全之将士相助，便让张召嘉将这个“宝贝”带回平凉，他再设法重新置办一台发电机。

除此而外，张召嘉还带回另一个“宝贝”一一兰州马班子名妓徐圆圆。

这马班子是由妓院组织妓女流动营业的戏班子，和一般妓女不同的是，马班子的妓女有演艺技能，白天演出，晚上招揽嫖客，且都是有钱有势的政要、富商、社会名流。

张召嘉还是巡防军帮统的时候，去兰州开会，闲暇之际喜欢逛窑子，而最终牢牢拴住他目光的，就是这个比他整整小30岁的徐圆圆。这个女子秀发如浪翻卷，身材高挑，细腰腰扭走起来，如缀满雨珠的柳条随春风柔软地摇摆，笑时粉脸上的一对酒窝，真像斟了美酒，会醉了那些张目翘望的男人，尤是那一双杏仁大眼扑闪闪一眨动，就会让偷窥的男人喉结跳动似擂鼓。最让张召嘉欲罢不能的是，她不知练就怎样的手段，每次云雨之时，能让张召嘉舒爽得唤她小亲亲、小心肝。而徐圆圆正值妙龄，情欲旺盛，也喜欢这个行武出身的老男子用他粗硬的八字胡若猪吃嫩白菜一样拱动，在一片脆响里，嘴角流出涎水。只是，那时张召嘉尚未有资本娶这个女子，只能暗中往来。

庆功宴结束后，张召嘉与徐圆圆在兰州最高档的酒楼颠鸾倒凤之后，摸着她的粉脸说，我可以娶你了，宝贝，做我的二姨太太吧!徐圆圆故作不情愿的样子说，我可不敢拿小脑袋往马蜂窝里塞，你家里那两个母老虎非把我撕成碎片不可!张召嘉说，她们要碰你一根头发，我就休了她们，放心，有我护着，没人敢欺负你。这张召嘉认真到发急的神情，让徐圆圆很是感动，心想，在这乱世，与其如客船于风风雨雨里流转停靠在众多码头，还不如卸锚于一个牢靠的防风性能好的大港湾更让她感到可靠、安全，便甜甜一笑，白皙的手臂如蛇又缠紧了这个将雄霸于陇东的老男人。

张召嘉到陇东镇守使公署就任不久，便举行了隆重的婚礼，用披红挂彩的轿子将徐圆圆娶回其公馆，成为第二个姨太太。

张召嘉的夫人李氏年近五十，是与张召嘉在老家渭源县完的婚。张召嘉在庆阳驻防期间娶回地主女儿张兰英时，李氏哭闹过一阵子，当这徐圆圆又被张召嘉万般宠爱，便彻底死了心，在自己房中设立佛龛，诵经度日。只有30余岁、风韵犹存的张兰英仍然做着争宠的努力，时不时要与徐圆圆较劲。